劍道天心 第二十五章 傾訴衷情 作者 ︰ 諸葛青雲

焦健冷冷一笑,指著諸葛蘭道︰「把她連人帶椅子,抬到本副總護法的臥室中去!」

樊振不由一楞道︰「啟稟副總護法,這人犯不交到地下黑牢里去?」

焦健喝道︰「廢話,這是教主的金令,本副總護法的吩咐,有你插嘴的份兒?」

樊振冷冷一笑道︰「屬下不敢!」

椅子上的諸葛蘭此刻心急如焚。

因為夜闌人靜,假若真的被抬到焦健的臥室之中,這將是最難堪的事,也是生平最大的侮辱。

焦健,究竟存的什麼念頭,正所謂「人心隔肚皮」,誰也不得而知。

縱然焦健沒有邪念,但孤男寡女,相處一夜,也少不得蜚短流長。

諸葛蘭此時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在樊振等人的身上,除此之外,沒有半點援手。

樊振與許大昌雖然有幾分不願意,但是,以他們的地位,可沒敢再分辯。

焦健揮揮手道︰「抬呀!楞在這兒干嘛?」

「病金剛」焦健,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懾于他的威名,樊振許大昌也不敢冒失。

他二人應了聲︰「是!」

抬起諸葛蘭連坐椅徑向大廳的左側走去。

諸葛蘭眼看前面是一條狹長的通道,月光暗淡,不由暗喜。

她用「蟻語傳音」的功力,傳話道︰「樊兄!許兄!可不可以把椅子上把手的兩個鐵鉤松一松?」

此刻,焦健尾隨在後面,兩下相距也不過是丈余遠近。

但是,他不能听到諸葛蘭的傳密話音。

只可惜樊振與許大昌二人的功力有限,雖然听得見諸葛蘭的話,可沒有使用傳密功夫回答的能力。

常言道︰做賊心虛。

他二人一听見諸葛蘭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生恐被焦健听到,兩人不約而同的向後面的「病金剛」焦健望去。

就這麼一瞧,又是不約而同,便引起了焦健的疑心。

他緊走幾步,尾隨上前,淡淡地道︰「諸葛蘭心地敏捷,功力高絕,還是點了她的睡穴為妙,免得出了岔子,大家都吃不消!」

諸葛蘭聞言,大聲喝道︰「焦健!你不要把事情做絕,我諸葛蘭不死……」

焦健淡淡一笑,不等她的話落音,右手食中二指微並,遙遙認定諸葛蘭的「黑甜穴」點了去。

他口中同時道︰「諸葛蘭!你也該好生休息了!」

「咯!」

諸葛蘭「咯」的一聲,人已垂下頭來,進入了睡眠狀態!

樊振、許大昌二人不由暗暗咋舌,兩人互望了一眼,只好老老實實的抬著諸葛蘭沿著通道走去。

因為隔空打穴的功夫,在武林中辦得到的人曲指可數。

「病金剛」焦健雖然名列「十二金剛」之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樊振許大昌他們只是聞名而已。

如今親眼見到他這一手「隔空打穴」,不但力道深厚,而且絲毫听不出勁風之聲,至于認穴之準,尤其令人驚異,其內功修為,確已登峰造極。

二人心中有數,再也不敢動半點念頭。

樊振等雖然一時義憤,打算乘機放了他們心目中的英雄——朱楠,但他們也不過是基于一點愛才的道義而已,卻犯不著以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因此,他們只有用一付莫可奈何的神情,向諸葛蘭瞧著,臉上也唯有同情而已。

這時,已出了甬道。

眼前,一排三開間兩明一暗的精舍,窗明幾淨,極妙的家俱,布置得十分雅致。

兒臂粗的一根紅燭,燃得十分興旺,照得屋中光亮異常。

焦健吩咐道︰「你們就把她放在客廳中,我會搬到臥室里去!」

樊振兩人將諸葛蘭放在小客廳里,又躬身問道︰「上稟副總護法,晚間是不是要加派樁卡,以防不測?」

焦健淡淡一笑道︰「用不著!」

他單手一提太師椅的椅背,竟毫不著力的連諸葛蘭提到內間臥室里去!

諸葛蘭「黑甜穴」被制,雖是昏昏沉沉,似睡還迷,但人卻是清醒的。

此刻,五內如焚。

樊振等眼巴巴地望著焦健進了臥室,兩人互換了一個眼色,轉身而去。

焦健淡淡而笑,冷哼了一聲,對著諸葛蘭耳畔,低聲細語地道︰「蘭……」

他側耳四下傾听了片刻,才接著道︰「蘭妹妹!你安心靜靜的好睡一場吧!」

諸葛蘭心中一楞。

她看得出焦健的眼中,充滿了火樣的熱情,一股難以抑止的熱情,令人一看即知,他是動了真情。

然而,「病金剛」忽的一咬牙,發出一個無聲的嘆息,翻上了床,閉目垂楮的靜坐。

這是運功練氣的神情。

諸葛蘭更加吃驚,她想!

——這個無恥的老匹夫,是打算運功一周,精神充沛之後,再來……

她不敢想下去。

然而,此時,她真像「猛虎入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等著時間的安排,命運的擺布。

時間,不停流了過去。

遠處,已傳來了二更的聲音。

忽然——窗外,一陣剝剝之聲,似乎有人在用極普通的「彈指傳訊」。

接著窗外黑影一晃,分明是有人躍身到了窗子的下面。

諸葛蘭心中明白,只苦于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同時,她可以從「彈指傳訊」中猜得出,窗外的人,乃是樊振等三人之一。

更苦的是,諸葛蘭心知,合樊振等三人之力,也不是焦健的對手。

然而,對僅僅有一面之交的樊振等,能在危難之際,冒著性命的危險,來救自己,這份熱情是可感的,是難能可貴的。

這時——窗外的彈指之聲又起。

奇怪的是床上像老僧入定的「病金剛」焦健,似乎正在出神入化之際,渾然不覺。

因此,她默默的運功,試行「自解穴道」。

窗外,一絲絲的輕響。

分明是樊振在設法弄開窗戶,打算進入。

這時的時間,像是拉滿了的弓,緊張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諸葛蘭經過了片刻,果然穴道自解,只要有人按動椅上的樞紐,松開了鋼鉤,那時她就可以還我自由,甚至有信心毀了焦健。

人既清醒,她忙不迭的彈指傳音。

果然——窗外以彈指之音回答。

吱!呀——一聲輕響,窗門啟開。

樊振的身影翻了進來,「噗!」吹滅了桌上的紅燭。

蓬!

一個悶響,與吹滅蠟燭的聲音同時而發。

室內蠟燭突然而熄,久處在燭光之下的諸葛蘭不由眼楮一花。

等到雙目適應了黑暗,凝神瞧去,不由暗叫聲︰「怪事!」

原來,分明看見樊振翻進窗戶,吹了蠟燭,為何此刻不見他的蹤影。

就在此時!

窗外又響起了許大昌的聲音,低沉沉地道︰「三弟!老三!

得手了嗎?「

室內,一片沉寂。

諸葛蘭以為樊振心細,一定不敢貿然下手,隱入角落黑暗之處了。

她運極目力,四下搜索。

以她功力之佳,目力敏銳,黑暗之中是毫發不爽的,何況樊振是一個人。

然而,她失望了。

正在此時——窗子開啟之處,冒上了許大昌與戚春雷的影子。

這二人略一晃身,雙雙鑽進窗子。

這是極笨的方法,也是極冒險的行動。

諸葛蘭此刻離床上的焦健不遠,可不便發聲制止。

她回眸一瞧,幸而‘病金剛’焦健垂目跌坐,似乎並未發覺,心中不由暗喜,私忖︰真是天助我也!

她回頭又向已翻進窗內的二人瞧去。

吃——兩縷勁風起自身側。

像神怪小說中的「定身法」一般,戚春雷、許大昌兩人直挺挺的靠肩木立,如同泥塑木雕的一般。

床上的焦健,冷笑道︰「天地教中居然有人臥底,吃里爬外!」

說著,徐徐起身從窗子中穿了出去。

是出去巡察一番,看看有沒有余黨。

片刻,回到房內,亮起火摺子,重燃起了紅燭,對著呆若木雞的許大昌戚春雷道︰「你們桃園三結義真不錯,天明之後,稟知教主再行問罪!」

他口中說著一掀床後的被子。

原來樊振直直的橫臥在被子下面。

諸葛蘭不由暗暗吃驚。

她吃驚的並不是樊振三人被擒。

這焦健的功力修為,可說已到了出神入化鬼神莫測的階段。

「十二金剛」中的另十人,諸葛蘭可都親近過或是見識過。

公認為「十二金剛」中的強中強手,乃是「玉金剛」司馬玠與「白發金剛」伏五娘,果然比其他人高上一籌,勝過一層。

然而,並不列入「強中之強」的焦健,這份功力——隔空打穴,決不在司馬玠之下,甚而凌駕乎伏五娘之上。

最使諸葛蘭驚訝的是︰焦健居然在樊振吹燭的一剎那之間,射起、擒人、點穴、回床、掩飾,這一連串的動作,都在諸葛蘭身前身後經過。

諸葛蘭竟然也被他瞞過了……

想著,甚而自料,以焦健的功力修為,自己也不一定有把握斗過他!

心高氣傲,從來不服人的「粉黛金剛」,也不由被焦健的奇行怪動,給弄糊涂了。

她心里只顧在想……

「病金剛」焦健已含笑一揖道︰「蘭……蘭姑娘,自行運功解穴,令人折服,假若你願意的話,我想,坐久了太困頓,只要你答應不逃走,我願請你在床上好生睡一覺!」

諸葛蘭心忖︰果然不出所料,他運功完畢,花樣來了!

因此,她森顏厲色地喝道︰「狂徒!一派鬼話!」

焦健道︰「在下一番好意,你……」

諸葛蘭搶著道︰「住口!什麼好意!」

焦健苦苦一笑道︰「狗咬呂洞賓,不識神仙是好人!」

諸葛蘭正色道︰「焦健!我諸葛蘭死不足惜,可是士可殺而不可辱!」

焦健忙道︰「哦!你完全誤會了!」

諸葛蘭冷哼道︰「不要貓哭老鼠假慈悲!」

不料,焦健正色的指天誓日道︰「我的一片心意對天可表,如有半點邪念,不得善終!」

這一發誓,可真把個諸葛蘭給鬧得如墜五里雲霧之中。

她無法相信焦健的誓言,冷笑道︰「真的嗎?」

焦健道︰「皇天後土,神人共鑒!」

他那雙目中閃著一派正經的神色,話也說得斬釘截鐵。

諸葛蘭略一沉吟,柳眉微皺,計上心來。

她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既可測知焦健的心思真假,也順便救人自救。

她心事既定,開口道︰「叫我怎能相信你呢?」

焦健道︰「我只能做到盟誓如山,又不能剖月復摘心給你看個明白!」

諸葛蘭不由被他逗笑,卻道︰「用不著那麼嚴重,只要你有事實表現,我自然會相信你是真心!」

焦健忙道︰「什麼是事實呢!」

諸葛蘭指指樊振道︰「把他三人給放了,只當沒有適才這樁事!」

焦健一怔道︰「放了?」

諸葛蘭道︰「呃!我不願因為我連累他三位!」

誰知,焦健搖頭不迭道︰「不可以!不可以!他三人放不得!」

諸葛蘭揚眉道︰「這就表示你外露忠厚,內藏奸詐。」

焦健微笑道︰「天大的冤枉!」

諸葛蘭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怒喝道︰「由你,不要裝腔作勢,天亮之後,你將他三人獻給教主,好記上你這堂堂副總護法的大功一件吧!」

焦健忙不迭地分辯道︰「我哪有心做這個……」

諸葛蘭怒不可地的嬌叱道︰「本姑娘不再與你嘮叨!」

說完,她一偏頭,閉上星目,真的沉下臉色,一眼也不瞧焦健。

焦健急得只顧搓手,踱了幾步,又湊近了諸葛蘭的身畔,低聲道︰「蘭……蘭姑……」

諸葛蘭大叫道︰「不要理我!」

焦健嘆了口氣,依然低聲道︰「他三人確是可殺不可放!」

諸葛蘭沒好氣地道︰「為什麼?」

焦健十分神秘地道︰「他三人是‘天魔地煞’要他們來試驗我的呀!」

諸葛蘭不由一懍道︰「試驗你的?」

焦健點頭不迭道︰「你想,我與‘天地教’素無淵源,如今毛遂自薦,‘天魔地煞’怎會相信……」

諸葛蘭仔細盤算,覺得焦健的想法,未嘗無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樊振三人與諸葛蘭是舊識。

以「天魔地煞」詭計多端,並不是絕對不可能的。

然而,諸葛蘭也不能貿然說出自己與樊振等三人的交情。

她反問一句道︰「焦健!我問你一句話,你可以誠心誠意的答復我嗎?」

不料焦健毫不猶豫地道︰「你問!我絕對一本至誠的答復你,除非我不知道的事!」

諸葛蘭凝神而視,目光如電的盯在焦健的臉上,一字一字地道︰「你到‘天地教’來的目的何在?」

焦健爽朗道︰「救你!」

諸葛蘭搖頭道︰「豈有此理,你怎知道我……」

焦健搶著道︰「我在紅石渡眼看你進了‘天地宮’!」

諸葛蘭道︰「你準知道我會遭暗算?」

焦健也道︰「黑道的邪門,我比你了解得多!」

他說的十分的技巧,他不說「江湖經驗」,卻說「黑道邪門」,免得傷了諸葛蘭的自尊心哩!

諸葛蘭兀自追根究底地道︰「你為何要救我呢?」

「這……」

焦健突然一怔,然後苦苦一笑,才徐徐地道︰「武林一脈,又是知己之交!」

諸葛蘭睜大了眼道︰「知己之交?從何說起?」

焦健微微一笑,輕松地道︰「同為‘十二金剛’之列,常言道︰打死和尚滿寺羞,又往壞處說︰是兔死狐悲物喪其類,再說,雖然我們沒見過,說不定從此而後,成了生死之交,也是意料中事,人生,多一個紅顏知己,豈不是一大樂事嗎……」

他滔滔不絕,侃侃而談。

諸葛蘭不由道︰「夠了!夠了!你這些都是真心話?」

焦健道︰「半句不假!」

諸葛蘭道︰「好!我相信你!現在,你把他們三人先給放了!」

焦健睜大眼楮道︰「不怕他們去報知‘天魔地煞’!」

諸葛蘭笑道︰「你怕他們?」

焦健道︰「只是不願麻煩而已!」

諸葛蘭道︰「我也實說了吧!他們三人是我的故友,並不是‘天魔地煞’指使來試驗你的忠貞的!

焦健半信半疑地道︰「真的?」

諸葛蘭點頭道︰「錯不了!」

焦健沉吟了片刻道︰「假若是真的,也放不得!」

諸葛蘭道︰「怎麼解釋?」

焦健道︰「我與你一走,他們乃是負責守更巡夜之人,‘天魔地煞’追究起來,還有活命嗎?」

他心思細密,連諸葛蘭也為之折服,不由皺眉道︰「是呀!

偏生我又另有約會,不能帶他們……「

焦健忽然一笑道︰「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說著,撕下被單,把樊振三人捆了手腳,不解穴道,就著他們的耳畔道︰「委屈了三位,天明就說我下的手!」

說完,探手拍碎了諸葛蘭被困的太師椅,朗聲道︰「我們走!」

率先穿出窗門,向「天地宮」外箭一般的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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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浮光掠影的身形,由「天地宮」並肩向紅石渡口疾馳,如同離弦之箭,同樣的輕盈快捷。

咫尺之地,已到了紅石渡分岔的十字路口。

諸葛蘭收功落地,朗聲道︰「焦大俠,今日之事,諸葛蘭衷心感激,他日遇有機緣,我必定報答!」

焦健仿佛有些兒依依不舍。

他眨了眨眼道︰「蘭姑娘,你……你要到哪兒去?」

諸葛蘭雖也是性情中人,但是她以女兒之身,可不能表現有任何離別之情。

因此,微微一笑道︰「我在長沙有一個約會!」

不料,「病金剛」焦健卻問道︰「是敵是友?」

諸葛蘭以為焦健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忙道︰「很難說!

唉!「

她想起司馬玠,也想起了‘白花蛇’柳倚人的一番話,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的味道。

焦健追問道︰「敵友不分?」

諸葛蘭是滿月復心事,無可傾訴,焦健既對自己有恩又殷殷相詢,只好道︰「這個約會之人,你也認識!」

焦健並不驚奇,只淡然道︰「哦!」

諸葛蘭又道︰「乃是‘五金剛’司馬玠!」

誰知焦健卻絮絮地道︰「諸葛姑娘!你心目中認為司馬玠如何?」

對著洙扛的潺潺流水,諸葛蘭目凝遠處水天茫茫的夜色,幽然神往地道︰「論他的功夫,不愧為我們‘十二金剛’中的佼佼者!」

焦健道︰「他的人品也不差呀!」

諸葛蘭不由回首望了焦健一眼。

她原想把司馬玠與「白花蛇」的「一段丑事」說了出來。

然而,心想——話到嘴邊留半句,何必揭人私隱。

想著,才苦苦一笑道︰「論他的外表,真是相貌堂堂昂藏七尺,如同玉樹臨風,又有男子氣概……」

焦健傾神而听,沒有插口。

諸葛蘭幽幽一嘆,語氣一轉道︰「不過,一個人的言行,也不能單看他的外表,正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焦健至此,才敏感地道︰「姑娘必然是听到過對司馬玠的微言了?」

諸葛蘭搖頭否認,但是,嘴中卻道︰「我約他原是為了要弄弄清楚!」

焦健忙道︰「姑娘!常言道得好︰是非終朝有,不听自然無,又道是︰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可不能……」

諸葛蘭一笑道︰「你是替司馬玠來做說客的!」

焦健忙道︰「不!不!我只怕姑娘與司馬玠之間……萬一……萬一有了芥蒂……」

諸葛蘭道︰「怎麼樣?」

焦健正色道︰「當今武林風雲日亟,邪惡紛紛而起,蠢蠢欲動,回首正義人士雖然不少,但是要求像你蘭姑娘同司馬玠這種有真材實學之人,還不可多得!」

諸葛蘭道︰「焦大俠,不用朝我臉上貼金!」

焦健語重心長地道︰「所以二位更該誠心合作,肝膽相照,為武林申討正義,消滅江湖這場血劫!」

諸葛蘭道︰「這並不是我們對正邪之分有了不同的見解,而是……」

她欲言又止,頓了一頓接著又道︰「只是一些不關大局的細節,焦大俠不必把問題忒看得嚴重了,再說,挽狂瀾于既倒,你焦大俠也得算一份呀!」

焦健忽然合十道︰「阿彌陀佛!但願如此!」

諸葛蘭不由失聲一笑道︰「你怎麼啦!」

焦健也含笑道︰「愚意以為,長沙之約,既不關大局,姑娘何不先到珞珈山,解決了大事,然後再與司馬玠算細節!」

諸葛蘭搖頭擺手道︰「不行!不行!既已約定,絕不改變!」

焦健頷首道︰「姑娘之意既然這等堅決,在下也不便再行進言了,不過,希望與司馬玠見面之時,要不忘目前武林中風雨飄搖的大局!」

諸葛蘭覺得這個「病金剛」句句都以大局著想,不失為一個正人君子,有心的豪杰。不由道︰「焦大俠不忘生靈,關心武林大局,以往江湖評論你正正邪邪,看來有失公道!」

焦健滿不在乎地道︰「路遙知馬力,事久見人心!」

這兩句話,他緩緩道來,似乎有無限的感慨,一雙湛湛有神的眼楮,也落在諸葛蘭的臉上良久。

兩人沿著洙江,不知不覺已走了不少一段路了。

諸葛蘭被焦健看的臉上發熱,尷尬地一笑道︰「焦大俠!

我先走一步了!「

焦健莫可奈何地道︰「姑娘!你一定要去長沙?」

諸葛蘭好笑地道︰「你這人怎麼嘮叨起來!」

焦健道︰「不是嘮叨!而是……」

諸葛蘭原是傾神而听,見他不說下去,不由嬌笑催促道︰「是什麼呀!」

焦健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又恐姑娘見怪!」

諸葛蘭奇怪地道︰「不情之請?」

焦健道︰「萍水相蓬,多承不棄,我想向姑娘討一點足以留念的物品,以為將來的印證!」

諸葛蘭不由為起難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更不便追問焦健要的是什麼?

因為,女兒家,送任何東西給一位男性,都是不太適宜的。

然而,如果沒有焦健,也許此刻自己正在受著「天魔地煞」與「南岳三神」意想不到的侮辱。

如今,「病金剛」在即將分別之際,別無所求,而是很自然的提出這個要求,焉能斷然拒絕。

她陷于左右為難的境況中。

焦健見她默然許久,不置可否,不由笑道︰「姑娘!你不要誤會,我所要求的決不過份呢。」

諸葛蘭連忙道︰「我沒誤會!我……」

她略一遲疑,終于道︰「我送你一個‘風磨銅環’好啦!」

焦健似乎並不滿意,笑道︰「銅環?」

諸葛蘭笑道︰「不但有紀念意義,而且有祛毒去邪的功用,兩全其美雙重意思,不好嗎?」

這是她的聰敏之處,而且她特別說明可以「去毒祛邪」這一點。

在武林中,互贈功力,或是通行江湖的解藥暗器,通行令牌等,這是司空見慣,而且任何人不能視為有「男女之私」在內。

諸葛蘭說著,已從懷內取出一個「風磨銅環」,交到焦健的手里。

焦健是另有想法,他不能不接過來。

但是,他稍一遲滯卻道︰「也好,不過,我不能整個的接受!」

說時,食拇二指一捏,硬將一個「風磨銅環」捏成兩個半截的銅月形兒。

他將一半揣進懷內,另一半還給諸葛蘭,又道︰「請姑娘留下一半吧!」

諸葛蘭不由一楞,心想︰——這個人有些怪里怪氣。

然而,諸葛蘭既急著趕路,又怕焦健再提出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因此,她接過了半個銅環,腳下已起勢道︰「改日再見吧!」

焦健如痴如呆,目送諸葛蘭身形去遠,直到看不到影子,才對著手中的半截銅圈,發出一聲意義深沉的嘆息,一作勢,展身而起!

那聲嘆息兀自在夜風里搖曳。

他的人已在二十丈外,像一縷青虹,消失在浸晨冷霧里。

***********長沙古都。

城南十里的湖心亭。

靜靜的淺水,淡淡的新月。

徐徐的夜風,疏落的寒星。

諸葛蘭翹首四望,不耐煩的在亭子通道邊岸的堤上來回的踱著。

她不時模模腰際圍繞著的竹劍劍柄,望著長沙方向的來路。

眼看已是初更已過,二更將起時分。

一道流光,從遠遠一叢矮樹梢頭掠起數丈。

不用看,那定是「玉金剛」司馬玠的身形,而且是展著岳震天的「天馬行空」的輕功而來的。

諸葛蘭迎上湖心亭去,招手道︰「好大的架子,我候駕多時了!」

司馬玠「唰!」一式「潛龍人海」,落在亭子的石階之上,含笑拱手道︰「蘭妹妹!別來無恙!」

他的風采依舊,人如玉樹臨風,神情爽朗明快。

諸葛蘭心中雖有無限的怒火,但不知怎的,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慰。

她耳聞司馬玠之言,不由怫然道︰「什麼妹妹姐姐的!拿肉麻當有趣!」

司馬玠含笑道︰「怎麼!我們……」

諸葛蘭搶著嬌叱道︰「我們應該比劃比劃了!」

她「吃——」的一聲,抽出了那柄竹劍,振腕抖動之下閃閃發光,耀目生輝。

司馬玠依舊微笑道︰「許久未見,一見面就兵戈相向,這是何苦,何況我們既無深仇,又無大恨!」

諸葛蘭竹劍抖動,幾次想振腕出手,終于忍了下來,卻冷然—笑道︰「既然你無意一見面就動手,我們可以改變方式,談談往事如何?」

司馬玠忙不迭地陪笑道︰「好極!長夜清談,也是妙事!」

諸葛蘭道︰「這可不是白頭宮女談天寶舊事。」

司馬玠緩步上了石階道︰「談什麼哩?」

諸葛蘭竹劍在手,就著亭子的欄干上坐下道︰「談談你與‘白花蛇’的事如何?」

司馬玠聞言,豪放地笑起來道︰「噢!想起來,那一次你的玩笑可開得真太大了,差一點……」

諸葛蘭的秀眉一掀道︰「你瞧!你這份樂意的勁頭!」

司馬玠兀自不覺,依舊喜孜孜地道︰「想起來真是又驚險,又有趣!」

諸葛蘭的臉色一沉道︰「你還回味無窮是嗎?」

司馬玠依舊道︰「也真有意思……」

諸葛蘭大聲叱道︰「呸!無恥!」

司馬玠這時才看出來情形有異,忙道︰「你……你是說我……無……」

諸葛蘭道︰「不說你說誰?」

司馬玠不解地道︰「我有什麼事,扯得上無恥二字!」

諸葛蘭道︰「你心里明白!」

司馬玠直接了當地道︰「我不明白!」

諸葛蘭氣忿至極,沉聲道︰「難道要我揭開你的假面具?」

司馬玠這時感到事態的嚴重性,忙不迭地道︰「假面具!

我有什麼……「

諸葛蘭氣得粉面鐵青,又羞又怒,霍地站了起來,逼近了司馬玠,怒惱至極地道︰「我問你,你與‘白花蛇’一路之上做了些什麼事?」

司馬玠奇怪地道︰「我被你點了穴道,一路上話也說不出!」

諸葛蘭道︰「廢話!過了鐵構溝,你穴道解了之後呢?」

司馬玠回憶地道︰「踫見了鐵樹銀花巫三姑,提起了司馬剛家中的舊事,才僥幸解了穴道免了場災難!」

諸葛蘭道︰「以後呢?」

司馬玠沉吟片刻道︰「以後……」

諸葛蘭冷兮兮地道︰「以後就紅鸞星動,艷福齊天!」

司馬玠搖手道︰「從何說起,以後我趕回了‘潛龍古堡’!」

諸葛蘭道︰「你沒有到南岳鬼愁洞?」

司馬玠道︰「那是離開潛龍古堡,知道你們大伙兒去了南岳,我才隨後趕去!」

諸葛蘭道︰「以後的事你不用說了!」

司馬玠道︰「為什麼?」

諸葛蘭道︰「一則是‘白花蛇’已原原本本的不打自招,親口承認!」

司馬玠莫明其妙地道︰「承認什麼?」

諸葛蘭又道︰「二來嘛!是我親耳听到的,你應賴不了吧!」

司馬玠更加糊涂道︰「你親耳听到的?這就奇怪了!」

諸葛蘭道︰「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覺得這兩句俗話有沒有道理?」

她娓娓道來,冷峻的態度,比大聲吼叫,還要使人難以消受。

司馬玠傾神片刻,忙道︰「不可能!一萬個不可能!」

諸葛蘭怒不可遏地道︰「我親耳听……」

司馬玠提高了嗓門也朗聲道︰「就因為你說親耳听到的,所以我說不可能!」

諸葛蘭不屑地道︰「我編造你的謠言?」

司馬玠辯白道︰「你也無此必要,我想這是誤會I」

諸葛蘭冷笑道︰「誤會?一筆帶過,好聰明的詞令!」

司馬玠緩緩地道︰「我且不問這誤會是什麼,只請你冷靜一下,听我把話說明白!」

諸葛蘭俏皮地道︰「你盡力編排吧!我願聞高論,洗耳恭听!」

司馬玠道︰「我進入南岳,就被引進了螺螄谷,當天晚上,就踫到了你練功,你比我先三天已困在螺螄谷,怎能親耳听到我有什麼無恥之言哩!」

諸葛蘭不由一怔。

司馬玠又道︰「我遇見了‘鐵樹銀花’巫老前輩,是一天,趕回潛龍古堡是一天,又由古堡趕到南岳是一天,恰巧,你是我被王伯燕送走的當天,趕到南岳,三天的時間分鈔也不差的呀!」

諸葛蘭沉吟的計算一下。

司馬玠又道︰「鐵樹銀花巫三姑,可以作證,潛龍古堡的人,可以去問,在時間上,你沒有親耳听到我說話的可能!對不對?」

諸葛蘭盤算著司馬玠的分析,絕對不假,也百分之百的合理與事實相符。

但是她仍然挑剔道︰「在鐵樹溝你與‘白花蛇’穴道被解後,‘白花蛇’的人呢?」

司馬玠直話直說道︰「鐵樹銀花巫三姑留下我,‘白花蛇’被‘八臂金剛’龍嘯天押回南岳!」

諸葛蘭聞言,不由恍然大悟。

再回想當日所听到的婬聲穢語,那男的口音,的確不是司馬玠,但她沒想到龍嘯天。

然而,她卻追根究底地道︰「既然如此,為何在‘天地教’中,‘白花蛇’她親口承認與你……有……」

她由于怒氣已消,羞容不覺滿面,桃腮紅到耳根,那頭偏過一旁。

司馬玠不由一笑道︰「吃!你真是位憨姑娘……」

諸葛蘭不由嬌嗔道︰「誰有你聰明呀!」

司馬玠笑道︰「‘白花蛇’什麼話說不出,你能信她的嗎?

再說她幸災樂禍,恨不得我們火拼,無事生非,乃是意料之事!「諸葛蘭的脾氣是刁蠻的,一時改不過來,抵死掙出點無理的理由道︰「一個女人家,也犯不著拿自己的身子,來挑撥別人的是非呀!」

司馬玠徐徐地道︰「這是觀念問題,她為了達到目的,不會選擇手段的,慢說是一句話,就是……」

他說順了口,差一點把「真個」二字也說出來。

諸葛蘭好容易找到一點空隙,追問道︰「就是什麼?」

司馬玠的臉色也不由一紅道︰「就是……就是……」

他半晌接不下去。

偏生諸葛蘭不舍地道︰「說呀,就是什麼!」

司馬玠笑道︰「就是再卑鄙的話,再下流的手段,她也會不惜一切造謠中傷的!」

總算他一時機智,沒有把「真個」二字說出來,可是十分勉強的態度,是瞞不過諸葛蘭的哩!

她羞答答地一啐道︰「呸!算你胡扯扯上了!我告訴你這檔子事,暫且到此為止!」

司馬玠道︰「暫且二字用的另有含意嗎?」

諸葛蘭的小嘴呶著,道︰「當然,我要見了‘白花蛇’再找到龍嘯天,我們四面對質!才算了結!」

司馬玠道︰「行了!現在該‘暫且’沒事了吧!」

他把「暫且」學著諸葛蘭的口音。

諸葛蘭星目一瞟,半羞半惱的道︰「少得意!十天了,你的‘天馬行空十八扇’練得如何了?」

司馬玠微笑道︰「差的遠!我們改期吧!」

諸葛蘭忙不迭地道︰「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等有關功力修為的大事,更不能兒戲!」

諸葛蘭口中說著,人已出了湖心亭,一指對岸的一片草坪,又道︰「喏!月明星稀,良夜迢迢,大家論論功夫,磋磨一番,也是雅事!」

司馬玠道︰「此時論道吟詩才是雅事,動刀動槍,豈不是大煞風景!」

諸葛蘭嬌聲道︰「誰同你咬文嚼字!武林只有動武,我等你!」

她說著,一騰身子上了亭子,接著腳尖惜力,穿空而起,半途中柳腰輕勾,雙腳腳尖一靠,徑由十來丈的湖心,穿向對岸。

姿勢之妙,翩若驚鴻,力道之巧,妙不可言。

司馬玠不由鼓掌喝道︰「好!」

諸葛蘭已落在草坪之上,招手道︰「誰要你喝彩!來呀!」

司馬玠一時興起,口中應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了」字聲音未落,人已沖霄而起,「天馬行空」頭前腳後,雙臂前伸突分,身子電射而前,如同一支飛矢,也落在草坪之上,衣袂不振,紋風不起,規規矩矩的是天馬行空的招式。

諸葛蘭不由心折,暗暗點頭,贊了聲︰「玉金剛就是玉金剛!」

司馬玠落實地面,含笑道︰「像不像三分樣,有點‘天馬行空’的意味沒有?」

諸葛蘭道︰「客套免了吧,請亮摺扇!」

司馬玠攤攤雙手道︰「真要考試一番?」

諸葛蘭已橫起竹劍,朗聲道︰「何必扭捏作態!」

司馬玠退了一步,由袖內取出摺扇,且不打開,神態自若地道︰「既然如此,請進招!」

諸葛蘭並不遲滯,她一振竹劍,貫滿了功力,腳下前滑側讓,朗聲道︰「小心!」

她一上手就用上了「龍門十劍」中「黃龍出洞」,徑取司馬玠的中庭!

「龍門十劍」乃是「竹劍夫人」的成名絕學,「黃龍出洞」

雖是普通的招式,在諸葛蘭手中施出,卻隱隱有風雷之聲,看慢實快,一柄竹劍,仿佛由四面八方漫天而至,驚人至極。

司馬玠不敢大意。

「唰!」

扇面打開,虛虛下按,人已借勢而起。

就在他起身離地之際,腕端微震上抬,那柄摺扇也千變萬化,消來勢,掃劍鋒,一氣呵成,勢如長江大河,澎湃洶涌。

名家招式,高深莫測。

兩個青年頂尖的高手,展開了各具專長的一代絕學,雖然不是仇家拼命,但也令人驚心動魄。

諸葛蘭的「龍門十劍」既經展開,其凌厲之勢,形如迅雷疾電,招招不離司馬玠的要穴。

司馬玠的「天馬行空」更是翻騰縱躍都是絕法,好比狂風暴雨,氣勢震山撼岳。

月光下,但見人如長虹,劍如月華,扇似狂 。

三招以後,分不出是人、是劍、是扇。

但見一團光華,滾滾翻翻,蔚為奇觀。

真是空前少見的一場龍爭虎斗。

高手過招,快如閃電。

人影乍合即分,光華頓時收斂。

司馬玠微笑岳立,氣色不變,朗聲道︰「龍門十劍,果然一代絕學,令人折服!」

諸葛蘭也是鬢發不亂,含笑從容道︰「天馬行空算是後繼有人了!」

司馬玠拱手道︰「慚愧,再讓我練三五年,也許能得到十八扇的精華神髓!」

說著,收起摺扇,緩步向諸葛蘭走來。

不料——諸葛蘭振腕抖劍道︰「做什麼?」

司馬玠道︰「彼此已練完了全招,該盡興了吧!」

誰知諸葛蘭不依地道︰「不行!沒分出勝負來,怎算結束!」

司馬玠苦笑道︰「我甘拜下風就是!」

諸葛蘭忙道︰「不!不!更不成話!什麼叫甘拜下風!」

司馬玠又道︰「二位前輩比了二十五年,依舊不分上下,我們又何必要爭這一點呢?」

諸葛蘭固執地道︰「不!不!這一點是他二位前輩的願望,也是我們的約定!」

司馬玠忙道︰「我可沒有與你約定要分高低!」

諸葛蘭卻道︰「不分高低,約定所為何來!請!」

她退後半步,立樁作勢,一付咄咄逼人的神態,無轉圜的余地。

司馬玠卻收起手中摺扇道︰「請恕司馬玠不再奉陪了!」

諸葛蘭道︰「不奉陪也得奉陪!」

司馬玠近于哀求地道︰「這是何苦呢?」

諸葛蘭的個性剛強,她越是見司馬玠軟弱,越是逼得緊。

她沉聲道︰「你若是再不亮扇招,我可不客氣了!」

司馬玠仿佛下定了決心,不與諸葛蘭再動手。

因此,他索性將摺扇納入袖中,含笑道︰「你殺了我,我也不再出手!」

諸葛蘭鼓起小嘴道︰「你看不起我!」

司馬玠卻側過臉去,望著天際的月亮,口中淡淡地道︰「任你怎樣說,我是不怕狂風起,穩坐釣魚台,是再不動手!」

他那付安閑的神態,原是存心使諸葛蘭冷下這付心來。

誰知,偏偏諸葛蘭是個倔強的傲性子。

她跺著腳喝道︰「司馬玠!你是存心嘔我!」

司馬玠目望天際,口中若有若無地道︰「你殺我好啦!」

諸葛蘭五內如焚,手中竹劍抖動有聲,朗聲道︰「你以為我不敢!」

司馬玠心知彼此不但無怨無仇,而且有心中深厚的情誼。

所以,他還是不回頭,只把胸膛挺了一挺,輕松地應道︰「不是不敢,是不必要!對不對!」

殊不料,諸葛蘭一咬牙道︰「你小心了!」

司馬玠笑道︰「諒你也下不了這個手!」

「咳!」

諸葛蘭輕咳一聲,突然手臂一抬,振腕揚劍,跨步前欺,口中吆喝道︰「看劍!」

身隨意動,招隨聲起,喝聲中,人劍合一,認定司馬玠刺去!

司馬玠做夢也想不到諸葛蘭真的會出招刺來。

他耳聞諸葛蘭的吼聲,又覺著有勁風刺耳,兀自覺著諸葛蘭乃不過是虛用一招引誘自己而已。

因此他依舊紋風不動,安如磐石。

而諸葛蘭呢?

她認為,司馬玠既不出手,只有逼他應招。

另外,以司馬玠功力之高,反應之快,這普通一招,斷然不會誤失的。

兩人各存各的心思。

偏生,他二人的心思又是陰差陽錯的如意算盤。

正應了︰「說時遲,那時快。」

但听——「0阿!」

「哎喲!」

兩聲驚叫,同樣的動人心弦。

血光一閃,月光下慘變頓起。

諸葛蘭的竹劍,竟插入了司馬玠的肩頭,深入三寸,鮮血觸目驚心。

司馬玠覺著不對,已自不及,百忙之中扭轉「喉結」暴露了肩頭。

兩人同樣的愕異,都是出乎意思,全都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司馬玠手撫傷口,順著指縫流血,不知所措,連痛也忘了。

諸葛蘭怔然執劍,目凝那滲出來的殷紅鮮血,心中如同刀割,粉臉慘白。

兩人都呆在那里。

片刻——司馬玠才訥訥地道︰「蘭妹妹……你……你……」

「哇!」

諸葛蘭怔了許久,忽然一拋手中竹劍,「哇」的一聲嚎啕大哭,雙臂伸開,徑向司馬玠撲去。

她悔恨交集,抱緊了司馬玠,伏在他肩頭之上痛哭失聲。

「軟玉溫香抱滿懷」,司馬玠雖是正人俠士,但愛的情愫則與常人無異。

與自己肩頭被刺時的情形一樣,完全是出乎意外,同樣的訝異,不過是一則以驚,一則以喜,訝異的情形不同而已。

他忘記了肩頭的痛楚,反而以手輕撫著諸葛蘭,勸慰道︰「蘭妹妹,這不值得傷心!哭他怎的!」

諸葛蘭抬不起頭來,抽泣地道︰「我真該死,怎麼會……」

她泣不成聲,深情畢露。

司馬玠反而笑道︰「算不了什麼,何況,這是我自不小心,連你那一招極普通的‘白蛇吐信’都躲不開,怎能怪你!」

他越是這樣自責,越發慚愧。

她抽泣道︰「在廬山,我也犯了錯誤,今晚,我又……」

司馬玠忙道︰「過去的讓它過去!」

諸葛蘭道︰「可是……現在……現在……」

司馬玠又解說道︰「現在只是皮毛之傷,我已逼功止血!你看,不是已經好了嗎!」

就著月光之下,諸葛蘭揉揉淚眼。

但見司馬玠的肩頭,血雖止住了,但一道寸許大小深有二寸余的傷口,幾乎洞窗了肩胛,不由淚如雨下。

趕快由懷中取出一粒丹藥,口中嚼碎,涂在傷口處。

司馬玠寬慰道︰「幸而在肉厚的地方,再要偏內半分,肩井大穴被刺,這只手臂就要殘廢了!」

諸葛蘭激動異常,嗚咽地道︰「玠哥!你原諒我!」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親愛的叫司馬玠為「玠哥」,不禁雙頰如火,整個頭低得埋入司馬玠的懷里。

司馬玠也不由心喜如狂。

他攬過諸葛蘭的柳腰,在她耳畔道︰「蘭妹妹!有這聲‘玠哥’,司馬玠便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諸葛蘭又羞又喜,嬌聲道︰「你不恨我?」

司馬玠指天皙日地道︰「蘭妹妹!今生今世,我不但不恨你,而且只有更愛你!」

說著——他低下頭,目凝著深厚的愛意,俯身……

諸葛蘭猛然一推,忙不迭的退後幾步,羞答答地咬著嘴唇道︰「你好壞!」

司馬玠得意地一笑道︰「我壞?蘭妹妹!我什麼地方壞?」

諸葛蘭嬌羞道︰「你不壞嗎?你打算做什麼?」

不料,司馬玠朗聲一笑道︰「我打算抹去你臉上的淚水!」

諸葛蘭羞著臉道︰「巧辯!你分明是,打算……打算壞……」

司馬玠搖頭道︰「不!你又猜錯了,我要是真的壞,不等現在,在天地宮中我就壞了!哈哈哈!」

他忘了肩頭的劍傷,仰天哈哈大笑。

諸葛蘭不由一怔道︰「你說什麼?天地宮?你到了天地宮?」

司馬玠並不回答,探手在懷內取出半截「風磨銅環」在眼前晃了幾晃道︰「蘭妹妹!你先看看這是什麼?」

這分明是諸葛蘭跟「病金剛」焦健分手之時,焦健向她索取的東西。

諸葛蘭探手懷內,也取出另外留下來的半截,望著出神。

司馬玠笑道︰「要不要對一對,符合不符合!」

諸葛蘭不由笑道︰「哦!我明白了!是你化裝再次冒充焦健,進入天地教,對嗎?」

司馬玠並不回答,在懷中模出一付人皮面具,忽然臉色一變,雙手套上面具。

一抹臉,拉下了人皮面具,笑道︰「還有三分像吧!」

諸葛蘭道︰「我沒見過焦健,你既然能瞞住見過焦健的人,當然是酷肖十分了!」

她口中說著,不覺幽然一嘆道︰「都是你裝神裝鬼,不然,今晚的事也不會弄得這樣糟呀!」

司馬玠奇怪地道︰「今晚的事與我假扮焦健有何關系?」

諸葛蘭噘起小嘴道︰「要是在天地教你露了本來的面孔,就可以與‘白花蛇’柳倚人面對面的對質呀!」

司馬玠道︰「哦!今晚的這一劍,原來是為了此事?」

他說時,望著諸葛蘭憨憨而笑。

諸葛蘭面紅耳赤,嬌羞不勝地道︰「不!不!這一劍是誤會!」

司馬玠調侃地道︰「哦!我說‘誤會’,你就不依,現在可輪到你說誤會了!」

諸葛蘭不依地舉起粉拳,作要打之勢道︰「你又壞!」

司馬玠也笑著做出逃跑的姿勢道︰「不是我壞!是你不講理!」

兩人一個跑,一個追,忘記了一切人世的擾攘,進入了輕松樸實的境地。

忽然——「吃……」

一聲輕笑,起自湖心亭上。

這聲輕笑的聲音,雖然十分細微,然而在四野寂靜萬籟無聲的夜里,卻十分清楚。

況且,司馬玠與諸葛蘭耳目之聰,超過常人多多,更加驚異。

諸葛蘭吆喝道︰「什麼人?」

湖心亭中,極為細微地道︰「不知羞恥,大好湖山,被你污染了,還要問我是什麼人?」

那人像是自言自語,但是,每一個字都傳到對岸來。

月光下,但見湖心亭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著杏黃宮裝的少女。水煙茫茫,看不清那少女的面目,但從她身材上打量,可算十分窈窕,料著也不會是丑陋的人。

司馬玠低聲道︰「蘭妹妹!此人不可輕視!」

諸葛蘭道︰「你認識?」

司馬玠搖搖頭,表示不認識,口中卻道︰「她何時來的,我們茫然不知,足見她的功力修為,不在你我之下!」

諸葛蘭心高氣傲,最喜斗斗高手,聞言不由輕笑一聲道︰「伸量伸量,自見分曉!」

她說著,高聲道︰「哪一路的高人,這湖水是你的,還是這湖心亭是你的?」

亭上的黃衣女子鼻孔中一哼道︰「既輕佻又潑辣!」

這六個字如同六把刀,諸葛蘭出道以來,何曾受過這等評論輕視,不由大怒道︰「出口傷人!就不算污染了太好湖山?」

黃衣女子也不饒人的提高了嗓門道︰「我不像你在這兒打情罵俏!丟盡了天下女性的臉啊!」

這句話更加嚴重的刺傷了諸葛蘭的自尊。

她彎腰拾起地上的竹劍,朗聲道︰「不要斗嘴!過來!」

黃衣女子分明也不示弱,她道︰「過來何妨!」

口中說著,一式「乳燕剪簾」平著水面穿身而至,紋風不驚的落在草坪的一端。

諸葛蘭仗劍迎了上去,嬌叱道︰「憑你這三腳貓也敢出口傷人!」

此刻——兩下對面,但見那黃衣女子,年約二十三四光景,柳眉杏眼,粉面桃腮,櫻唇一點血紅發亮,一頭青絲光可鑒人,梳著一個風巢髻,風情楚楚,十分動人。

天生的一個美人胚子。

那黃衣女子的一雙俊眼,也盯在諸葛蘭的臉上,目中充滿了驚奇之色。

半晌,才鶯喉乍轉道︰「你是男是女?」

原來,諸葛蘭是一身男裝,難怪那黃衣女子要有此一問了。

諸葛蘭竹劍一橫怒道︰「你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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