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劍冰心 第二十九章 緣證比目 作者 ︰ 陳青雲

紀大妞在階梯上木住了,她不明白司徒明月何以會突然以這種態度對待她,從神色上看,定然發生了極不尋常的事,他拒絕支援,是有什麼顧忌?

司徒明月冷靜成性,雖然這意外的非常刺激使他驟改常態,但極易回復,只片刻工夫,他又冷靜下來。

「大妞,你不要上來,我要單獨處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等會我出去會告訴你。」

「有危險麼?」紀大妞關注之情溢于言表。

「放心,絕對不會。」司徒明月為剛剛情緒感到無比的歉疚,「大妞,你守在塔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萬一有問題我會叫你。」

紀大妞猶豫了一陣,終于點頭退了出去。

司徒明月回身,現在,他面臨最大的考驗。

「萬壽老人」俠行義風,名傳天下,宇內同欽,而現在他不但活著,還是當年他領頭除滅的神火教主,正與邪失去了分際,俠義與邪惡沒了準則,如果秘密拆穿,勢將成為眾矢之的,身為傳人的更無面目立足江湖,對俠義道是極大的諷刺,也在武林史上留下極大的污點,人心,誰能測透,的確太可怕了。「明月,你處理得很好!」

「師父!」司徒明月心在絞痛。「當年怎麼回事?」

「萬壽老人」沉默了片刻。

「明月,這算是師門的一段秘事,發生在一甲子之前,你師祖便是武林中聲名狼藉的‘飛豹’曲不平……」

「‘飛豹’曲不平?」司徒明月打了一個冷顫,這名號他听人談起過,被人形容為人神共憤的惡魔,只要談起武林掌故,都會提到「飛豹」曲不平,想不到他竟然是自己的師祖,看來自己的出身淵源的簡直不堪聞問。

「不錯!」老人抬頭上望,聲調突然變得激動。「你師祖生性躁烈是事實,但行事從未違反武道,就是由于生性急躁,絕不向人低頭,更不替人留情面,是以到處樹敵,結果被當時白道中的泰山北斗衛君子‘四海一鷗’黃允武設下詭謀,使你師祖步步蹈人陷阱……」

「啊!」司徒明月啊了一聲,但未盡信。

「最後終至變成了武林人皆日可殺的惡徒。」

「傳說師祖是被白道人物聯手圍攻傷重而死?」

「傳言沒鍺,你師祖臨終遺言,要為師的必須爭取最高的名望,成就江湖的最大事業,對衛善者盡量打擊。」

「師父做到了?」司徒明月深不以為然。

「沒有完全做到,所以最後君臨天下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神火教必須一統武林天下。」低頭淚光放平。

「師父就是神火教的創始人?」

「對,要以神火燒盡天下不平。」

「當年與敵偕亡是一場戲?」

「對,用一個替身表演教主。」

司徒明月深深一想,臉上抖露堅毅之色。

「徒兒將令師父您老人家失望。」

「什麼意思?」老人雙眼瞪大。

「師祖當年為衛君子謀算負屈是事實,所以行不當也是事實,武道有其不可變易之道,‘萬壽老人’已為武道而犧牲。武林同欽,而世人均不知‘萬壽老人’的師承來歷,這形象永遠不能變,讓這秘辛永遠沉埋。」

「你不願完成師志?」老人聲音轉厲。

「非不願也是不能也,師父,弟子甘負大逆不道之過,坤火教必須從江湖除名。」司徒明月痛苦萬分地說了出來。

「你……」老人眼厲芒如刃。

「時間不待,請師父速作決定!」

「為師的不答應呢?」

「那弟子……」司徒明月兩眼突地發紅。

「怎麼樣?」

「大逆殺師,引罪自裁!」八個字,每一個都有千鈞之重;每一個字都飽含悲憤與血淚,自古難惟一死,身為武士,身為人徒,選擇這樣的死必須有極大的勇氣。

「萬壽老人」老臉起了抽扭,再抽扭,終至變形。

「你真的敢?」

「弟子心意已決。」

沉默。

可怕的沉默。

「唉!」久久,久久,「萬壽老人」長嘆一聲,輕輕的嘆息,不輸于九天雷震,因為緊接著這一聲嘆息的將是決定性的一個結果。

司徒明月僵立著,腦海由極度的紊亂而是空白。

「萬壽老人」的眼眶里竟然隱現淚光。

「明月,讓一切順理成章吧,神火教從此消失。」

「師父!」司徒明月跪了下去,淚水跟著長掛下來,內心的激動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

「弟子送師父出塔。」

「好!」

「江湖事了,弟子將侍您老人家頤養天年。」

「起來!」

司徒明月再拜而起,這是意想不到的結局。

「萬壽老人」蒙上了面巾。

師徒倆步下塔樓,守在塔門邊的紀大妞張口瞪眼,人整個地傻了,司徒明月竟然與神火教主以和平的姿態雙雙下塔,這是什麼蹊蹺?

司徒明月盡量以平靜的口語道︰「大妞,沒事。」

步出塔門,所有的目光全直了,首先圍近前的是「青竹老人」、風不變、封子丹和金老四,接著,兩側的也攏了過來,馬二先生和「霹靂夫人」師徒。

「青竹老人」翻眼道︰「小子怎麼回事?」

司徒明月冷沉地道︰「問題已經圓滿解決。」

風不變道︰「怎麼個圓滿法?」

司徒明月道︰「神火教從此解散。」

「青竹老人」目注「萬壽老人」道︰「老小子,把你的面巾拉下來,讓我糟老頭子見識一下你什麼德性!」

司徒明月立即接話道︰「晚輩與教主有協定,即日起撤壇散教,所有恩怨過節從此一筆勾銷。身份保持秘密。」說完,抬手道︰「教主,請!」

「青竹老人」怪叫道︰「小子,全由你做主?」

司徒明月道︰「前輩,不流血而了斷乃是上上之策。」

「頑鐵大師」南宮宇、「天龍神君」谷中強和風韻惑人的「四絕夫人」主從這時從塔後現身出來。

空前的盛會大多數是當今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

司徒明月與「萬壽老人」正待舉步離開……

「火鳳凰」胡鶯鶯大步沖前,先橫了司徒明月一眼,然後面對「萬壽老人」。

「慢著,古月世家的事如何交代?」

「胡姑娘!」司徒明月搶著代答。「神火教既然解散,世家還是世家,等你見到令兄,便可明白一切。」

「你保證沒別的意外?」胡鶯鶯回過目光。

「在下保證。」

「我不相信你保證。」胡鶯鶯求愛不遂,對司徒明月當然是有成見的。「司徒明月,誰又能保證你這麼做沒有存別的心思?」

「我保證!」紀大妞昂了昂頭。

「你保證?哼!」胡鶯鶯噘了噘嘴,大眼楮斜睨著。「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保證?

你是他最忠實的同路人,跟他勾串一氣,對不對?」

「胡鶯鶯,你說話客氣些。」紀大妞沉下了臉。

「這已經夠客氣了,我沒罵你不要臉。」

「你配麼?」

「嘿!有名有姓。有頭有臉,哪里不配?」

「你太不自量,我今天要好好教訓你。」上步揚手。

胡鶯鶯也揚起了馬鞭。

「霹靂夫人」大聲道︰「鶯鶯,不許胡鬧!」

紀大妞停止進迫。

司徒明月作了個請!」的手勢,與「萬壽老人」昂首離去。

沒有人阻止,「青竹老人」揚了揚手中竹棍,高聲道︰「大事已了,恩怨全消,從此天下太平,有壇歸壇,有廟歸廟,無壇無廟,各散虛空。

馬二、風老小子、打鐵的,我們去喝個三天三夜,醉不死的話就找個地方窩起來等死。」

幾個老怪物氣味可一致,說走便走。

「霹靂夫人」發出如雷聲音道︰「莫三白,不許你再像野狗般亂竄,三天後來找我。」

「青竹老人」回頭做了個鬼臉,揚長而去。

「四絕夫人」揚聲道︰「四絕山莊隨時歡迎各位光臨!」

「天龍神君」接著道︰「本人掃榻恭候!」

「霹靂夫人」改以悅耳的聲音向「四絕夫人」道︰「大妹子,恭喜你夫婦劫後重圓,我們以後再見。」轉身挪步。

大紅小紅和胡鶯鶯隨即挪步。

現場只剩下「天龍神君」谷中強、「四絕夫人」夫婦和兩名女弟子,再有紀大妞,他們留下是有道理的。

谷中強步近紀大妞,炯炯目光直照在她的臉上。

「你真是‘大漠之虎’紀東離的遺孤?」

「天底下會有冒人作父的?」紀大妞目射殺光。

「這可難說!」一個聲音接口。

在場的目光投注過去,現身的是風不變,他去而復返。

紀大妞登時兩眼充血。

「前輩懂得江湖規矩麼?」

「為什麼不懂,老夫這大半輩子難道是白混了?」

「那為什麼要插手別人的恩怨?」

「老夫跟谷老弟夫妻是多年好友,跟紀東離也有一段香火之情,這種事既然踫上了,能睜著眼不管麼?」

紀大妞錯愕了。

「你跟先父有香火之情?」

「對,不過……你別忙著稱先父。」

「什麼意思?」紀大妞怒聲喝問。

「紀姑娘,你今年幾歲?」

「十九歲!」

「好,那你听著,老夫跟紀東離相識在二十年之前,而他是在十八年前因為濫殺無辜而被谷老弟除去……」

「住口!」

「你必須听下去。」風不變疾言厲色。「老大與紀東離可以說是最接近的人,十幾年沒有隔離過,他根本沒有成過親,哪里來的女兒?」

「你胡說!」

「後生晚輩別口不擇言,老夫這大年紀還會胡說?」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紀東離絕對不會有女兒。」「絕對?」

「嗯!絕對?」風不變略作思索,然後老臉一肅。「這種話不該對你一個姑娘家說,但又不能不說,紀東離天生不能親近女人,這秘密不止老夫一人知道,這就是他憤世胡為的原因,先天的殘障使他借殘暴行為來發泄。」

谷中強夫婦大為震驚,這是他倆所不知道的秘辛。

紀大妞神色大變。

就在此刻,一男一女出現,赫然是紀大娘和「飄萍過客」姐弟,看樣子兩人早已潛伏在場到此刻才出面。

「娘,怎麼回事?」紀大妞栗聲問。

「別听他的,你不知道他們是同類?」

谷中強夫婦互望一眼,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凝重。

風不變盯著紀大娘,眉頭皺得很緊,似乎在思忖一個重大的問題。

谷中強也迫視著紀大娘。

「風不變!」紀大娘開了口。「你真的要強出頭插手這碼事?」

「不得不管!」

「那你注定了要後悔一輩子。」「飄萍過客」接過話。

紀大娘側轉臉道︰「丫頭,你還等什麼?」

紀大妞立即欺向谷中強。

紀大娘又道︰「閻王印。」

「閻王印」三個字代表什麼沒人知道,但可以想得到必然是一種極可怕的武功,她在指示紀大妞以之對付「天龍神君」

谷中強。

「飄萍過客」斜瞪著風不變,只要風不變有什麼異動他便會立刻出手。

紀大妞已欺到谷中強身前六尺之處,單掌上揚,手掌齊腕變成了暗紅之色,眸子里也泛出艷艷紅色。

「住手!」一聲暴喝倏然傳來。

也就在這一聲暴喝聲中,雙方同時出了手,紀大妞手掌登出,谷中強也舉掌相迎,平空爆出一聲劈雷,雙方側蹌,齊齊跌坐地面。

司徒明月閃現,他那一聲暴喝未能阻止雙方出手。

谷中強原本威嚴十足的臉變成了灰暗,目光黯淡。

紀大姐口角沁出了鮮血。

「四絕夫人」急沖向前。

紀大娘橫里截住。

「四絕女,我要你成為五絕女,除了四絕,外加絕後的寡婦「你……許秀儀?」「四絕夫人」栗叫。

「沒錯,我早就懷疑她是‘陰符奼女’的化身。」風不變接口,後退兩步,指著「飄萍過客」又道︰「崔花風,你逃不過照妖鏡,好一對姐弟。」

司徒明月內心起了強烈的震撼,這實在是做夢也估不到的事,紀大娘是「陰符奼女」許秀儀,而紀大妞稱之為舅舅的「飄萍過客」竟然是「人妖」崔花風,紀大妞該是什麼身份,會是「陰符奼女」的女兒嗎?

「許秀儀!」風不變又開口。「你跟紀東離完全扯不上關系,竟然詭稱這丫頭是紀東離的女兒,目的何在?」崔花風陰陰地道︰「風不變,你到陰司地府再饒舌吧!」揚手,十指曲如鉤,閃電般抓向風不變。

「波!」地一聲,崔花風被震退一丈有多,出手的是司徒明月,「混元神功」之威力實在驚人,他是以八成力道發出的。

同二時間,「陰符奼女」一掌劈向坐地不起的谷中強,她存心要他的命。

「四絕夫人」揮袖疾拂。

「陰符奼女」被迫收掌側閃。

谷中強站起身來,目中凌芒重現。

「四絕夫人」身後的兩名隨從弟子撲向紀大妞,一左一右,把她架了起來,紀大妞似乎傷勢不輕,居然沒反抗。

司徒明月厲聲喝道︰「誰也不許動手。」

「陰符奼女」現在立腳的位置正好靠近司徒明月,半聲不吭雙掌隔空推出,陰功除了動作原本無聲無聞。

司徒明月專注著紀大妞沒防到「陰符奼女」猝然出手,等驚覺時,無形的陰柔掌力已經上身,「混元神功」此際發生了妙用,意念甫動,感應立生,陰柔之氣被消彌得無影無形,在別人眼中,「陰符奼女」的發掌仿佛是虛勢。

「四絕夫人」已到了紀大妞身後,素手按上了她的命門大穴,寒聲道︰「許秀儀,我們把話談清楚,你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麼?」

「陰符奼女」道︰「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

「四絕夫人」道︰「你不要她的命了?」

崔花風接口道︰「殺了丫頭你將付出慘重代價。」

谷中強沉聲道︰「許秀儀,如果你是為了當年的那樁誤會而報復我,那你就錯了,我根本就……」

「陰符奼女」尖叫道︰「谷中強,你說是誤會?」

谷中強道︰「不錯,是誤會,我事後才知道,但我找不到你解釋,而現在……一切已成過去,我們都老了,解釋也是多余。」

「陰符奼女」道︰「你說,什麼叫誤會?」

谷中強默然了片刻,抬頭望天。

「你生來任性好強,而且喜怒無常,記得那天是七夕,我們約好日落之後在月老祠後山涼亭見面……」

「陰符奼女」的兩眼發出一種稀有的異光,仿佛又被帶回到很多年以前,時光雖不會倒流,但有些記憶是歷久彌新的,永遠不會褪色,即使是最平凡的人,也有其自認為不平凡的回憶,何況是不同凡響的男女。

谷中強話鋒一頓之後放平目光,又悠悠然說下去。

「月移斗轉,河流無聲,我苦等了兩個時辰,人來了,來的是‘玉劍書生’李飛雲,他捎來了你的話,同時把我送你的金鳳釵還給我……」

「陰符奼女」兩眼瞪大,臉皮起了抽動。

「他捎給你的是什麼話?」

「不要恨,不要怨,好聚好散,一切隨緣,感情是勉強不來的!」

「卑鄙無恥!」「陰符奼女」咬牙厲叫。

「後來我發現是誤會,但已時過境遷。」

「你怎麼發現的?」

「你並沒有跟李飛雲結合,還反目成仇。」「陰符奼女」沉默了許久。

「那幾句話是我對他說的,目的是叫他死心,因為他妹妹是我的好友,我不能對他太過分,想不到……」低首望地。「他兄妹串通了來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現在才明白金鳳釵是他妹妹從我那兒偷走的,我一直以為遺失了。」抬頭又道︰「跟你約見的那天,他妹妹生了急病,我忙著照料她,要他傳話給你改期再見,他回話發現你跟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在月老祠上香許願,被他指責之後惱羞成怒對他下殺手,他僥幸帶傷月兌身「啊!」谷中強苦笑搖頭。

「陰符奼女」望了「人妖」崔花風一眼。

「一切都過去了,算它是天意吧,我走了!」說著靠向崔花風。

紀大妞大叫一聲︰「娘!」

「陰符奼女」紅著眼道︰「丫頭,我們……之間的緣已經盡了,我會……永遠想你。」

聲音竟然有些埂咽︰「你不姓紀,也不姓柳,現在你身後的便是你親生的娘,我……把你當親生女養大希望你……不要恨我。」

所有在場的全木住了。

「陰符奼女」突然沖向紀大妞,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然後像受驚的野獸般狂奔而去,崔花風也跟著彈身。

紀大妞又狂叫一聲︰「娘!」淚珠滾滾而落。

「四絕夫人」收手後退,兩名女弟子也松開手。

紀大妞癱坐下去,全場寂靜無吉。

司徒明月首先回過神來,哺哺自語道︰「不姓紀也不姓柳‘四絕夫人’是她親生娘,那……」全身像觸電似的一震,激情地大叫道︰「你是漱玉?」

紀大妞以申吟般的聲音道︰「司徒大哥!」

「四絕夫人」像患了寒瘧般抖個不住,口唇翕張卻發不出聲音。

谷中強卻是臉色連變,兩眼暴睜直盯著紀大妞。

風不變欲言又止,這情況使他陷人了迷惑。

司徒明月突然想到了件事,從懷里掏出「青竹老人」在山莊轉交給他的那只比目魚走近紀大妞,亮在掌心。

「四絕夫人」的兩眼瞪圓。

紀大妞突地站起身來接連打了幾個踉蹌才算站穩。

「你……怎麼會有這個?」

「如果我判斷正確,你應該有另一半。」

「司徒大哥,這……」

「你有麼?」司徒明月不轉瞬地望著紀大妞。

紀大妞轉目望了所有在場的一眼。

「司徒大哥,我們換個地方談。」

「在這里不好麼?」

「不好!」

「這」

「我們走,有些話我只能跟你一個人說。」

「好吧!」司徒明月只好點頭。

「四絕夫人」正要上前阻止,但卻被谷中強攔住。

司徒明月向谷中強施了個眼色,然後與紀大妞離開。小河垂柳,綠野艷陽,景色十分宜人。司徒明月與紀大妞相對站在垂楊影里,凝眸望著。表面上很平靜,但彼此的內心都在翻滾騰躍,因為謎底將要揭開,也許是天從人願,也許是大謬不然,在沒有獲得證實之前,一切僅止于判斷與臆測。

「現在我該叫你什麼?」司徒明月興奮又情怯。

「你在塔前已經叫過了。」

「你……真的是……漱玉9」

「用你的眼楮看!」

易容的精細材料逐件剝下,最後退落一層半透明的薄膜,光線仿佛突然增強,柳蔭下呈現一片亮光,就像魔法師一下子揭開變戲法的布單化出了一個天仙美人。

「漱玉!」司徒明月怪叫一聲,說他是怪叫因為他的聲音完全不是他平常的音調,是喜極驚極的變調。

「羞花公主」柳漱玉,的確是閉月羞花。

他緊緊抱住她,全身因激情而發麻。

許久,她輕輕推開了他,玉頰散放出璀璨的彩霞。

「司徒大哥!」聲音甜美得像甘泉里加蜜。

「漱玉,你……你……啊!上天待我太厚了。」司徒明月呼吸急促,喘個不停。

「司徒大哥,我好幾次幾乎忍不住要向你揭露身份,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嗎?」

「我……,知道!」司徒明月像突然變得很笨。

「你一直以為我已經……」

「那是怎麼回事?」

「我舅舅出的主意,詐死,墳墓是空的。」

「為什麼要這樣做?」

「玉獅子!」

「啊!我明白了……」司徒明月眼楮放光了。「進‘古月世家’將計就計,目的就是為了玉獅子……」

「不錯!」

「你現在的陰功就是玉獅子所藏的秘密0」,「對!比目玉魚怎麼回事?」

「你也有?」司徒明月緊張地問。

「有!」說著從胸前拉出用絲吊在頸間的玉魚。

「啊!」司徒明月又發出一聲驚叫,把手中的玉魚合上去一比,完全不差分毫,是一對玉魚已經比目。「漱玉,你不姓柳,你姓谷,該叫谷漱玉……」

「我……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在塔門前‘陰符奼女’不是說你身後的人便是你親生娘「‘四絕夫人’?」

「對,你爹便是‘天龍神君’谷中強。」

「孩子!」淒切的呼喚聲中,兩條人影飄瀉當場,赫然是谷中強夫婦,「四絕夫人」是淚臉,晶瑩的淚珠閃爍著母性的光輝。

谷漱玉呆望著,她一下無法接受這突然的事實。

「孩于!」谷中強沉緩地開口。「你出生還沒匝月便神秘失蹤,你娘痛不欲生,這些年過的全是椎心刺骨的日子,唉!」嘆口氣之後又道︰「現在真相算是明白了,天幸你養母許秀儀視你如親生,把你撫養長大,當初她劫走你是為了恨,為了要報復,然而畢竟她不是殘狠之人,雖然她有意要造成我們骨肉相殘,捏造仇恨,但沒變成事實,我不恨她反而感激她對你撫育之恩。」

「孩子!」「四絕夫人」接上話︰「這比目玉魚是我跟你爹的定情之物,你三天時給你佩了一只,另一只是我在不久前交托司徒少俠作為一找你的信物,皇天有眼,使我們骨肉重聚……」淚水又撲簌簌而下。

「娘!」谷漱玉撲了過去,母女緊緊擁抱在一起。

整個成長的過程完全隔絕,可以說等于是兩個陌路之人,而能在剎那之間兩心交融,是基于血緣和親情,是絕對的事實,天下萬事萬物都可以摻假,惟有骨肉天性的純度是百分之百的,一絲絲也假不了。

司徒明月把手中的比目魚恭謹地奉與谷中強。

「前輩,物歸原主!」

「比目之魚,吉兆成雙。」谷中強並不伸手接。

「這……二」司徒明月已有所感。

「十天之後,你到開封山莊來。」

司徒明月默然頷首,他當然明白谷中強的用意,內心那份喜悅簡直無以形容。

谷中強又道︰「莫老哥夫婦應該是最好的證人。」他說請「青竹老人」莫三白和「霹靂夫人」夫婦倆。

司徒明月紅著臉道︰「晚輩會恭請他兩位。」

風不變大聲道︰「當然,幾位老友一個也不能少。」

谷漱玉抬起頭,從「四絕夫人」肩頭望向司徒明月,淚痕斑駁的玉頰上展露出羞澀但充滿愉悅的笑容。

「司徒大哥,我……等你!」

「漱玉,我會準時造府。」

風不變偏頭想了想,向司徒明月道︰「人家劫後重圓,會有很多話要說,我們去辦另二件事。」

司徒明月沒問辦什麼事?點頭應了聲︰「好!」然後朝谷漱玉深望一眼,千言萬語,都在這一望之中。復又抱拳道︰「晚輩暫且告辭。」

一老一少,飄然而去。

離開了東岳廟,走在路上。

「前輩,我們去辦什麼事?」司徒明月忍不住問。

「咦!真巧,來了。」風不變用手一指。

兩條人影漸行漸近,顧盼間便迎了面,赫然是封子丹帕水仙。封子丹回復小愣子的裝束,白水仙仍是二呆子,封子丹歡然叫道︰「風叔、司徒大哥,太巧了,我正擔心怕找不到人,想不到會踫上。」

風不變道︰「你兩個怎麼回事?」

封子丹道︰「小佷與水仙決定遠走高飛,月兌離江湖,找一個窮鄉僻壤,人鬼不識的地方,做一個平凡人,過最平凡的生活。」

風不變點頭道︰「好!好!你爹一輩子淡泊名利。你這樣做他會含笑九泉,不爭氣的風叔祝你們平安順遂,永偕白首。」

白水仙垂下頭。

封子丹滿面悲戚。

司徒明月面上浮出難得的笑意。「子丹老弟、白姑娘,敬賀你們作了最明智的抉擇,從此月圓花好!」

「謝司徒大哥,小弟對你……永遠抱愧。」

「過去的再也休提,對了,那位金匠吳三爺……」

「已經被他的老伴接去了。」

「啊!太好,我最掛心的是這件事。」

封子丹拉過白水仙雙雙朝風不變下跪。

「風叔,不肖佷兒就此拜別!」

「起來!對了,你爹的遺骸……」

「佷兒會到洛陽料理。」

「嗯!」

兩人起身,封子丹又向司徒明月揖別,然後雙雙上路,漸去漸遠。

司徒明月望著兩人的背影,心里在想︰「我跟漱玉結合之後也應該走這條路,江湖風波險,武林是非多,早早跳出這圈子是上上之策!」

兩個身影緊緊依連,遠去,消失在艷艷的陽光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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