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 第十八章 情到濃時情轉薄 作者 ︰ 古龍

一般甘美溫暖的湯汁,從咽喉里流下去痙攣緊縮的胃立刻松弛好展,就像是于瘠的土地獲得了滋養和水份。

傅紅雪睜開眼楮,第一眼看見的是只很白很小的手。一只很白很小的手,拿著個很白很小的湯匙,將一碗濃濃的,熱熱的,芳香甘美的湯汁,一匙匙喂入他嘴里。

看見他醒來,她腦上立刻露出愉快的笑容"這是我特地要隔壁那洗衣裳的老太婆炖的雞湯,是烏骨雞,听說吃了最補,看樣子果然有點效。"傅紅雪想閉上嘴,可是一匙濃濃的雞湯又到他嘴邊,他實在不能拒絕。

她還在笑︰"你說奇不奇怪?我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照顧過別人,也從來沒有人照顧過我。"小屋里有個小小的窗子,窗外陽光依舊燦爛。

她的眼楮已從傅紅雪臉上移開痴瘋地看著窗外的陽光。

陽光雖燦爛,她的眼楮卻很黯淡。她是不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沒有人照顧的日子?

那些日子顯然並不是在陽光下度過的,她這一生中,很可能從來也沒有在陽光下度過一天。

過了很久,她才漫饅地接道︰"我現在才知道,不管被人照顧或照顧別人,原來都是這麼……這麼好的事。"她並不是個懂得很多的女孩子,她想了很久才想出用這個"好"字米形容自己的感覺。

傅紅雪了解她的感覺,那絕不是個"好"字可以形容的,那其中還包括了滿足,安全和幸福,因為她覺得目己不再寂寞孤獨。

她並不奢求別人的照顧只要照顧別人,她就已滿足。

傅紅雪忽然問"你叫什麼名字?你自已真正的名字。"她又笑了。她喜歡別人問她的名字,這至少表示他已將她當做一個人。

一個真正的人,一個獨立的人,既不是別人的工具,也不是別人的玩物。

她笑著道︰"我姓周,叫周婷,以前別人都叫我小婷。"傅紅雪第一次發覺她笑得竟是如此純真,因為她已將臉上那層厚厚的胳粉洗淨了,露出了她本來的面目。

她知道他在看她︰我沒有打扮的時候,看起來是不是像個老太婆?"傅紅雪道︰"你不像。"

小婷笑得更歡愉"你真是個很奇怪的人,我想不到你還會來找我的。"她皺了皺眉道︰"你來的時候樣子好可怕,我本來以為你已經快死了,我隨便問你什麼話,你都不知道,可是我一踫你的刀,你就要打。

她看著他手里漆黑的刀。

傅紅雪沉默。

她也沒有再問,她久已習慣了別人對她的拒絕,無論對什麼事,她都沒有抱很大的希望,對于這個無情的世界,她幾乎已完全沒有一點奢望和要求,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問,因為……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雖然也輕輕打了我一下.卻沒有像別人那麼侮辱我,你還平白無故的給了我那麼多銀子。"對她來說,這些事已經是很大的恩惠,已足夠讓她永遠感激。

"你給我的那些銀子我一點也沒有用就算天天買雞吃,也夠用好久了.所以你一定會很難受很難受的。"在別人眼中看來,她是個卑殿下賤的女人,為了五錢銀子,就出賣自己。

可是她對他一無所求,只要他能讓她照顧.她就已心滿意足,比起那些自命"高貴"的女人來,究竟是誰高貴?誰卑賤她出賣自己,只不過因為她要活下去。又有誰不想活下去傅紅雪閉上了眼楮,忽然問道︰"你這里有沒有酒?"小婷逼︰"這里沒有,但是我可以去買。"

傅紅雪道︰"好,你去買,我不走。"

病人中不該喝酒的。

他為什麼要喝酒?是不是因為心里有了解不開的煩惱和痛苦?可是喝酒並不能解決任何事,喝醉了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些她都沒有去想。

她想得一向很少,要求的也不多;只要他肯留下,無論叫她去做什麼都沒有關系。

"人活著就該奮發圖強,清醒的作人,絕不能自暴自棄,自甘墮落。"這些話她全不懂。她已在泥淖中活得太久了,從來也沒有人給過她機會讓她爬起來。

對她來說,生命並不是別人想象中那麼復雜,那麼高貴的事。

生命並沒有給過她什麼好處,又怎麼能對她有太多要求。

傅紅雪醉了,也不知已醉了多少天。

一個人醉的時候,總會做出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事,可是她全無怨尤。

他要酒,她就去買,買了一次又一次,有時三更半夜還要去敲酒鋪的門,她非但從來沒有擔絕過他,也從來沒有一點不高興的樣子。

只不過有時她去得太久買酒的地方卻不太遠。

傅紅雪當然偶爾也有清醒的時候,卻從未問她為什麼去得那麼那天他給她的只不過是些散碎的銀子,因為他身上本來就只有些散碎銀子,他一向窮,正如他一向孤獨。

可是他也從未問過她買酒的錢是哪里來的,他不能問,也不敢問。

她也從未問過他任何事,卻說過一句他永遠也忘不了的話,那是在一天晚上,她有了幾分酒意時說的。

"我雖然什麼都不懂,可是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痛苦?他的感覺又豈是痛苦兩個字所能形容?

有一天她特別高興,因為這天是她的生日,她特別多買了些東西,還買了只近來已很難得再吃到的老母雞,可是她回來的時侯,他已走了,沒有留下二句話就走了。

酒瓶落在地上,跌得粉碎。她痴痴地站在床前,從白天一直站到晚上,連動都沒動。

枕上還留著他的頭發。她拈起來,包好,藏在懷里,然後就又出去買酒"今天是她的生日,一個人一生中能有幾個生日︰

她為什麼不能醉?

傅紅雪沒有醉,這兩天來,他都沒有醉他一直都在不停地往前走,沒有目的,也幣辨方向,他只想遠遠地離開她,越遠越好。

也許他們本就已沉淪,但他卻還是不忍將她也拖下去。

分離雖然總難免痛苦可是她還年輕,無論多深的痛苦都一定很快就會忘記的。年輕人對于痛苦的韌力總比較強,再拖下去,就可能永遠無法自拔了。

走累了他就隨便找個地方躺一躺,然後又開始往前走。他沒有吃過一粒米,只喝了一點水。他的胡子已長得像刺蝟,遠遠就可以嗅到身上的惡臭。

他在折磨自己,拼命折磨自己。他幾乎已不再去想她,直到他忽然發現身上有個小小手帕包的時候。

繡花的純絲手帕,是她少數幾件奢侈的東西之一,手帕里包著的,是幾張數目並不小的銀票,和幾錠金鑷子,這也是那天從垂死的"食指"身上找出來的,他隨手放在懷里,早已忘記,是他的病發作時,不停的痙攣扭曲這些東西掉了出來,被她看見,就用她最珍愛的一塊手帕為他包起。為了五錢銀子她就可以出賣自已,甚至可能為了瓶酒就出賣自己可是這些東西她卻連動都沒有動過。她寧可出賣自己,也不願動他一點東西。

傅紅雪的心在絞痛,忽然站起來狂奔,奔向她的小屋。

她卻已不在了。

小屋前擠滿了人,各式各樣的人,其中還有戴著紅纓帽的捕快。

"這是怎麼回事?"

他問別人沒有人理他,幸好有個酒醉的乞丐將他當作了同類。

"這小屋里住的本來是個婊子,前天晚上卻逃走了,所以捕快老爺來抓她。""為什麼要抓她?她為什麼要逃。"

"因為她殺了人。"

一殺人?那善良可憐的女孩子怎麼會殺人?

"她殺了誰?"

"殺了街頭那小酒鋪的老板。"乞丐探拳作勢"那肥豬本來就該死。""為什麼要殺他?"

"她常去那酒鋪買酒.本來是給錢的,可是她酒喝得太多,連生意都不做了,酒癮發作時,就只好去賒,那肥豬居然就賒給了她。"乞丐在笑"因為那肥豬居然不知道她是干什麼的,想打她的主意。前天晚上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她居然一個人跑到酒鋪里去喝酒,喝得大醉,那肥豬自然喜心翻倒,認為這是天大的好機會,乘她喝醉時就霸王硬上弓,誰知她雖然是賣笑的,卻偏偏不肯讓那肥豬踫她,競拿起了櫃上那把切豬肉的刀,一刀將那肥豬的腦袋砍成了兩半。"他還想再說下去听的人卻已忽然不見了。

乞丐只有苦笑著喃喃自語︰"這里頭的怪事真不少,婊子居然會為了不肯月兌褲子殺人,你說滑稽不滑稽?"他當然認為這種事很滑稽,可是他若也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只怕也會伏在地上大哭一場。

傅紅雪沒有哭,沒有流淚。

街頭的酒鋪正在辦喪事,他沖進去,拿了一壇酒,把酒鋪砸得稀爛然後他就一口氣將這壇酒全都喝光,倒在一條陋巷中的構渠旁.也不知為什麼,她連生意都不做了。

——也不知為什麼,她居然一個人跑去喝得大醉,卻偏不肯讓那肥豬踫她。

她究竟為了什麼?誰知道?

傅紅雪忽然放聲大喊"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

知道了只有更痛苦。

她已逃走了,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去?最多也只能從這個泥坑逃入另一個泥坑中去。另一個更臭的泥坑。

傅紅雪還想再喝,他還沒有醉,因為他還能想到這些事。

——明月心和燕南飛是為了誰而死的?-小婷是為了誰而逃?

他掙扎著爬起來,沖出陋巷。巷外正有一匹馬急馳而過,健馬驚嘶,騎士怒叱,一條鞭子毒蛇般抽了下來。

傅紅雪一反手就抓住了鞭梢。他狂醉,爛醉,巳將自已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他畢竟還是傅紅雪。

馬上的騎士用力奪鞭,沒有人能從傅紅雪手里奪下任何東西,"卜"的一聲馬鞭斷了。

傅紅雪還站著,馬上的騎士卻幾乎從鞍上仰天踩下去,可是他的反應也慢,甩蹬離鞍,凌空翻身,奔馬前馳,這個人卻競穩穩地站在地上,吃驚地看著傅紅雪。

傅紅雪沒有看他連一眼都沒有去看,現在他唯一想看見的,就是一壇酒,一壇能令他忘記所有痛苦的烈酒。

他就從這個人面前走了過去,他走路的樣子笨拙而奇特這個人眼楮里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見到鬼一樣.他立刻大喊"等一等。"

傅紅雪不理他。

這個人又問"你是傅紅雪?"

傅紅雪還是不理他。

這人突然反手拔劍,一劍向傅紅雪肋下軟肋刺了過去,他出手輕靈迅急,顯然也是武林中的快劍。可是他的劍距離傅紅雪脅下還有七寸時,傅紅雪的刀已出鞘。

刀光一閃,鮮血飛濺,一顆大好頭顱競已被歐成兩半。

人倒下,刀入鞘。傅紅雪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停,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這個人一眼。

夜已根深,這小酒鋪里卻還有不少人因為無論是誰,只要一進來就不許走。

因為傅紅雪說過︰"我請客,你們賠我喝,誰都不準走。"他身上帶著令人厭惡,血腥令人害怕,那滿把的金銀卻又令人尊敬,所以沒有人敢走。

他喝一杯,每個人都得陪著舉杯,外面居然又有兩個人進來,他根本沒有看見那是兩個什麼樣的人,這兩個人卻在盯著他,其中有一個忽然走到他對面坐下。

他舉杯一飲而盡,居然還是沒有看看這個人.連一眼都沒有這人忽然笑了笑,道︰"嗯,好酒量。"

傅紅雪道︰"嗯,好酒量。"

這人道︰"酒量好,刀法也好。"

傅紅雪道︰"好刀法。"

這人道︰"你好像曾經說過,能殺人的刀法,就是好刀法。"傅紅雪道︰"我說過?"

這人點點頭,忽又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殺的那人是誰。"傅紅雪道︰"剛才我殺過人?我殺了誰?"

這人看著他,眼楮里充滿笑意,種可以令人在夜半驚醒的笑意"你殺的是你的大舅子。"傅紅雪皺起眉,好像拼命在想自己怎麼會有個大舅子?

這人立刻提醒他"你難道忘了現在你已是成過親的人?你老婆的哥哥,就是你大舅子。"傅紅雪又想了半天,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這人忽然指著跟著他一起進來的那個人,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誰?"跟他來的是個女人,正遠遠地站在櫃台旁,冷冷的看著傅紅雪.她很年輕,很美,烏黑的頭發,明亮的眼楮,正是每個父母都想有的那種女兒,每個男人都想有的那種妹妹,每個少年都想有的那種情人。可是她看著傅紅雪的時候,眼楮里卻充滿了懷恨和怨毒。

傅紅雪終于也始頭看了她一眼,好像認得她,又好像不認得。

這人笑道︰"她就是你的小姨子。"

他生怕傅紅雪不懂,又在解釋︰"小姨子就是你老婆的妹妹,也就是你大舅子的妹妹。"傅紅雪又開始喝酒,好像已被他說混亂了,一定理喝杯酒來清醒。

這人又問道︰"你知不知道她現在想干什麼?"

傅紅雪搖頭。

這人道︰"她想殺了你︰"

傅紅雪忽然吸了口氣,喃喃道︰"為什麼每個人都想殺了我?"這人又笑了︰"你說得一點都不錯,這屋里坐著十三個人,至少有七個人是來殺你的,他們都想等你喝醉了再動手。"傅紅雪道︰"要等我喝醉?我怎麼會醉,再喝三天三夜都不會醉。

這人微笑道︰"既然再等三天三夜都沒有用,看來他們現在就會動手了。,就在這時,只听"叮"的一響,一只酒杯掉在地上,粉碎。本來拿著這酒杯的人,手里拿著的已是把厚背薄刃的砍山刀。他向傅紅雪沖過來時,一柄練于槍,一口雁鋼刀,一條竹節鞭,一把喪門切,也同時擊下。

使劍的一個中輕人眼楮里滿布血絲,口中還在低吼著︰"黑手復仇,道上的朋友莫管閑事。"說完這句話,他就怔住,五個人就像石像般動也不動地站著因為他們手里的兵刃已沒有了,五件兵刃都已到了坐在傅紅雷對面的這個人手里。

他們開始行動,他也動了,左手在肩上一拍,右手已將兵刃奪下,五個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影閃動間,手里的兵刃已不見了。

這人已坐回原來的地方,特五件兵刃輕輕地放在泉上,然後微笑著道,"我不是道上的朋友,我可以管閑事。"快劍的年輕人怒喝道︰"你是什麼人?"

這人道︰"你"

他們本來還全都好好的站在那里,這個字說出來,五個人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全身的血肉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五個生氣勃勃的壯漢,忽然間就變得干枯憔淬,忽然就全都倒了下去。

傅紅雪卻好像還沒有看見。

這人嘆了口氣,道︰"我替你殺了這些人你就算不感激我,至少也應該稱贊我兩句。"這人道︰"難道你看不出我用的是什麼功夫?"

傅紅雪道︰"我看不出。"

這人道︰"這就是天地交征陰田大悲賦中,唯一流傳到人世的兩種功夫之一。"傅紅雪道;"哦?"

這人道︰"這就是天絕地滅大搜魂手。"

傅紅雪道︰"哦?"

這人道︰"還有一種,就是你已學會的天移地轉大移穴法。"他笑了笑,又道︰"你能將穴道移開一寸,至少已將這種功夫練到了九成火候。"傅紅雪道︰"你呢?你是誰?"

這人道︰"我就是西方屋宿海的多情子,甚至比你還多情。"傅紅雪終于抬起頭,看著他,好像直到現在才知道對面坐著的是個人。

這人笑得狠溫柔,眉目很清秀,看來的確像是個多情人的樣子。

"多情人也殺人?"

"情到濃時情轉薄,就因為我的情太多太濃,所以現在比紙還薄。"多情人微笑著又道︰"只不過我也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就殺人的。

傅紅雪道︰"哦?"

多情子道︰"我殺這些人,只因為我不想讓你死在他們手里。

傅紅雪道︰"為什麼。"

多情子道︰"因為我想要你死在我手里。"

傅紅雪迢"你真的想?"

多情子道︰"我簡直想得要命。"

遠遠站在櫃台邊的那個女孩子忽然道︰"因為他若殺了你,我就嫁給他。"多情子道︰"你看,我已經三十五了,還沒有娶妻,當然也沒有兒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總不能叫我做個不孝的人。"那少女搶著道︰"他不會的。"

多情子道︰"你怎麼知道?"

少女道︰"現在他刀上的鬼已經到他自已心里去了。"多情子故意問道︰"怎麼會去的?"

少女道︰"為了兩樣事。"

多情子道︰"酒和女人?"

少女點點頭,道︰"為了這兩樣事,以前他也幾乎死過一次。"多情子道︰"可是他沒有死。"

少女道︰"因為他有個好朋友。"

多情子道︰"葉開?"

少女嘆了口氣,道︰"只可惜現在葉開已不知到哪里去了。"多情子道︰"那麼現在他豈非很危險。"

少女道︰"危險得很"

多情子道︰"你看我是不是接得住他的刀?"

少女笑了笑,道︰"你那大搜魂手連真的鬼魂都能抓住,何況一把已沒有鬼的刀?"多情子道︰"就算真能抓住他的刀,我的手豈非也會斷?"少女道︰"不會的。"

多情子道︰

少女道︰"因為你抓的法子很巧妙,你的手根本踫不到刀鋒,而且你另一只手已捏去了他的魂。"多情子道︰"這麼說來,他這個人豈非已完了z"少女道︰"他還有一點希望。"多情于道︰"什麼希望?"

少女道︰"只要他告訴我們兩件事,我們連踫都不踫他。

多情子道︰"兩件什麼事?"

少女道︰"孔雀翎在哪里?《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在哪里?"多情子道︰"他若有孔雀翎,若已練成了"大悲賦",我們就完了。

少女道︰"也許他的手已不夠穩,已沒法子使用孔雀翎,也許他雖然練成了大移穴法,卻已沒法子再練別的功夫的。"多情子笑了"看他這樣子,的確好像沒法子再練別的功夫了。

少女也笑了"現在他唯一還能練的功夫,就是喝酒。"多情子笑道︰"這種功夫他好像已練得很不錯。"少女道︰"只可借這種功夫唯一的用處就是讓他變成個酒鬼,死酒鬼。"他們說的每句話都像是一根針,他們想把這一根根針全都刺到伯心里讓他痛苦,讓他軟弱讓他崩潰,只可惜這些針卻好像全都刺到塊石頭上去了,因為傅紅雪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已完全麻本.麻木距離崩潰已不遠,距離死也不遠。

多情子嘆了口氣,道︰"看樣子他像已決心不肯說?"少女嘆了口氣,道︰"也許他一定要等到快死的時候才肯說。

多情子道︰"現在時候還沒有到T"

少女道︰"你一出手就到了。"

多情子已出手。他的手又白又細,就像是女人的手。他的手勢柔和優美,就好像在摘花,一朵很嬌女敕脆弱的小花。

無論多堅強健壯的人,在他的手下,都會變得像花一樣嬌女敕脆弱。

他出手仿佛並不快,其實卻像是一道很柔和的光,等你看見它時,它已到了,可是這一次他的手還沒有到,刀已出鞘。

刀光一閃,他的手忽然也像花瓣般開放,競真的抓住了這把刀.他的另一只手是不是立刻就會搜去傅紅雪的魂魄?就像是他剛才一下于就抽干了那些人的血肉。

花瓣般的手,搜魂的手。

沒有人能接得住的刀競已被這只手接接,只可惜無論多可怕的乎,到了這把刀下,也都會變得花瓣般嬌女敕脆弱。

刀光一閃,鮮血飛濺。

手已被砍成了兩截,頭顱也已被砍成了兩半.少女的眼楮張大腦孔卻在收縮。

她根本沒有看見這把刀。刀已入鞘,就像是閃電沒入了黑暗的蒼穹,沒有人還能看得見,她只能看見傅紅雪蒼白的臉。

傅紅雪已站起來,走過去,走路的樣子還是那麼笨拙,笨拙得可怕。

他走得很不穩,他已醉了,醉得可伯。

在她看來,他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每一個動作,都變得說不出的可怕她怕得幾乎連血液都已凝結,但她卻忽然笑了"難道你不認得我了?我就是倪家的二小姐,倪慧,我們是朋友。"傅紅雪不理她。

她看著他從她面前定過去,眼楮里還是充滿了恐懼。她絕不能讓這個人活著。他活著,她就得死,死在他手里。

這判斷也許並不正確,她本是聰明絕頂的人,可是恐懼卻使她失去理智。可是她並沒有忘記她的天女花.除了她之外,江湖中好像還沒有別人能用這種惡毒暗器。

暗器出手,不但花瓣可以飛射傷人,花瓣中還藏著致命的毒針。

她身上一共只帶著十三朵天花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帶得太多。

這種暗器她一共用過三次,每次只用了一朵。一朵已足夠要人的命。

現在她競將十三朵全都擊出,然後她的人就立刻飛掠後退。這一擊縱然不中,她至少也總可以全身而退。她對自己的輕功一向很有信心只可惜這時刀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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