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云天 第五章 作者 : 桑茉

八月下旬,午后日头犹炙。

地处龙蟠山上的刀门山庄,因地势偏高险峻,气候反倒添了几许凉爽,舒适恰人。

云若雪站在中苑西厢二楼的回廊上,静静俯瞰一干家仆婢女们,忙进忙出的张罗备礼和结彩,眼看每家每户都在自家屋檐上垂吊红彩,将一幢幢玄色屋顶缀上喜气的红,她仍有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

来到刀门山庄不过三日,她即将再披一次嫁衣,不过这回是欢喜甘愿,带着众人祝福的。而千人有余的门众听闻门主即将大婚,全庄上下可谓是热络翻腾。

过去三日,刀戒天带着她认识了刀门山庄的环境,和性格迥异的四大门卫。

刀门山庄乃按同心圆的方式建造,首先是围墙外三里处的岗哨,过了哨站,放眼所及,则是片片绿田及农舍牧场,再往前推进一里,则开始为门众所居住的平房矮舍,最后行到至核心,才是门主的中苑和四大护卫所处的楼苑。

整个山庄一层包覆一层,最外层再以数丈高的厚墙围起,以一扇墨色的厚实高门,隔绝门外世俗。

四大护卫部分,最常见到的是个性大刺刺,生得人高马大有着异族人瞳色和发色的武大狼:至于医术精湛、个性冷僻的商莲笙,她只在初来时见过一次,其他时候商莲笙都在南苑深居简出;再说到谦和文雅的龙天阳和拘谨寡言的无欢,则因近日忙于和朝廷人马周旋,她没来得及多认识,他们又急着走了。

云若雪怔怔看着底下忙碌的人们,直至背后响起的沉缓女声,唤起她的注意。

“门主成亲大喜,刀门上下无不同欢,亲众们更把门主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在办,这是同庆同喜。”来人为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一身玄墨色布衣裙,手中托着一袭大红嫁衣,红与黑的对比十分醒目抢眼。

“莫大娘。”云若雪勾起一抹温婉柔笑,朝来者福了福身。

莫大娘本名莫冬梅,原是刀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成为刀戒天的女乃娘。而刀家巨变后,便是莫冬梅一人拉拔刀戒天成人,故刀门上下为显敬重都称她一声“莫大娘”。即使莫大娘年过半百,岁月却仅在两鬓上染了些许花白,素净脸上的皮肤仍光滑焕发。

她嫁给刀大哥后也得改称莫大娘一声女乃娘了,甚至还称得上是“婆婆”呢!

“这两天在这儿吃住可还习惯?”莫冬梅声音平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谢谢莫大娘关心,若雪在这受大家照顾,过得很好。”

第一眼见着莫大娘时,纵使她是一脸冷然肃穆、不苟言笑的样子,可云若雪就是觉得这气质十分熟悉,后来才发现莫大娘和刀大哥一样都是外冷内热的人,屡屡板着一张面皮,其实人不难相处。

他们连穿衣的颜色风格,都是如出一辙的黑呢!

“你的嫁衣我送来了,进来试试吧!”话声方落,莫冬梅已踅回身后的客房。

中苑是刀戒天的住所,分为东西两厢,各为两层楼的建物,两厢之间则以回廊相连,此为西厢二楼的客房,正是给云若雪暂居做出阁房用。

“是,有劳莫大娘了。”云若雪跟着入房,让莫冬梅替她披上嫁衣。

“这嫁衣是刀门里几位大婶、大妈连着两夜赶出来的,先试试合不合身。”替云若雪套好嫁衣,又顺顺坠地的裙摆,整整嫁衣荷叶边设计的领口,莫冬梅眼神上下巡了数次,这时语气才有了变化,甚是满意地道:“雪丫头身形好,这嫁衣穿在你身上,衬得丰胸柳腰,既合身又漂亮,明日准成最美丽的新娘子。来,自己瞧瞧。”说着便拉着云若雪来到镜前。

穿上一袭红衣的云若雪伫立铜镜前,因莫冬梅一席话而赧红了脸。

镜中,穿在身上的嫁衣,以红绸为底、丝纱为衬,袖口和腰身收合,领口则以轻纱裁制成荷叶领状,真如莫冬梅所言,将玲珑身段凸显得益发婀娜。

指间抚过荷叶领边和袖边的金丝绣线,云若雪眼神有些痴迷的望着镜中倒映的那抹丽影,“真的好漂亮……”

上一次穿嫁衣时,她并未仔细审视过自己,徒有一心的无奈与不愿,而此时是怀着截然不同的心境出阁,才知道原来穿着红衫的自己是这等美丽的姿态。

望着眼前身穿大红嫁衣的娉婷身姿,莫冬梅不禁感慨,“唉,时间可过得真快,转眼间,阿戒那小子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门主,现在也要娶媳妇了,倘若老爷和夫人能亲眼看到你们拜堂,那该多好。”口气里是道不尽的遗憾。

雪丫头个性婉约善良,当刀家媳妇她是满意得紧,想必老爷、夫人泉下有知应该十分欣慰。她能在有生之年,见刀家子嗣立业成家、开枝散叶,日后黄泉路上和刀家二老相见也有所交代,只可惜……家仇未报啊!

“会的,老爷和老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看到的。”云若雪牵起莫冬梅的手牢牢握着。

“雪丫头,莫大娘年纪有了,往后就靠你多照顾阿戒那孩子了,你也知道,咱们刀门被世人归作十恶不赦的邪教,而阿戒更被看成嗜血魔头,可那孩子就是脾气倔又逞强,加上不爱跟人解释的性子,才让误会愈来愈深。”

“若雪知道。”云若雪眼眶不禁泛红,她又何尝不知他是这等坚毅刚强的性格。

“你可曾想过,当年一个不过六岁大的孩子,躲过了斩首之祸,却不得不活在振兴家门和家仇血恨的压力之下,这孩子为了让自己变强、变壮,后来还拜人为师学刀练剑,只可惜那人……”似是回忆起不堪往事,莫冬梅稍闪了神,须臾敛回目光,继续说着:“阿戒十几年来每天练刀习武,就算练得病了、伤了都不吭声,好几次他不是要走火入魔就是差点没命,只为成就上乘武艺……”

门外渐近的步伐声,让莫冬梅止住话没继续说下去,她忙不迭话锋一转,“所以答应莫大娘,好好用你的心去看阿戒、去爱他,这孩子很死心眼的,看上眼就是一头裁了,往后不管怎么着,都别轻易放弃他、辜负他,明白吗?”

“明白。”怎么说到这来了,那故事后来怎样了,“可莫大娘你刚才说的……”

云若雪纳闷着,才想开口要莫冬梅继续说完,便让男人的轻咳声刻意打断。

“咳咳,女乃娘。”刀戒天来到房门边,示意的轻咳出声。他怕自己再晚来一些,底就要被揭光了。

听闻来声,云若雪恍然大悟。喔,原来呀!

莫冬梅趁机欺近,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雪丫头,很多事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让阿戒自个儿跟你说清楚吧!”

轻拍几下云若雪白女敕的手背。睿智的眼眸朝她一眨,接着莫冬梅表情一肃,又刻意提高声嗓。“好了,我要去张啰明晚宴客的东西了,雪丫头,喜服待会儿记得换下挂好,可别弄脏了。”

“好。”云若雪嘴角勾起一记会意的微笑。她真的喜欢这表里不一的“婆婆”。

莫冬梅走出房门,经过刀戒天身旁时,不忘冷冷抛下几句威吓,“你这小子,还真是如胶似漆一刻也分不开!今夜还不是洞房花烛,想做什么等明晚再说!”

“女乃娘——”刻意拉长的尾音,甚是不满。

云若雪闻言不禁轻笑出声。

而刀戒天则是先瞪了眼莫冬梅离去的方向,再拉回视线,望着那张娇美容颜,他挑高浓眉,口气佯装不善,“很好笑?”

“没。”她摇摇头,虽这么说,但嘴角的笑痕更深。

其实他们能做的、该做的事都已经办完一轮了,只是莫大娘不知情而已。想起那些亲密事,云若雪羞红了脸,敛下眼不敢看他,怕他发现这番绮丽心思。

刀戒天走至云若雪身侧,同她一起看向铜镜中两人相偕而立的身影。

“这件嫁衣很适合你,穿在你身上很美。”当然,他更觊觎剥除那一身红衣后的光果美景,想着,下月复窜起一阵熟悉的燥热,他压低嗓音,因动情而沙哑,“美得让我现在就好想要你。”

铁臂倏地搂过云若雪,两人下月复紧密的贴合,让她感受他强烈的悸动和。

“不可以。”感受到男人坚挺的反应,云若雪俏脸烧红,推了推他厚实的胸膛,掀睫睨他一眼,瞠道:“你忘了方才莫大娘说的,还有你曾答应过我的?”

“我没忘,又岂敢忘。”谨守礼教只能在洞房花烛之夜让她成为他的女人,虽然因先前的那桩意外生变,但重诺的形式却不可废,“我只是舍不得放开你。”

怕是一辈子都放不开,也不想放开了。

刀戒天又搂着云若雪一会儿,温存汲取她馨香的气息,才松开怀抱。

“想不想去看会动的星星和会笑的月亮?”

“会动的星星和会笑的月亮?可现在也才过午,天色正亮,哪来的星星和月亮?”觑一眼窗外明亮的天色,她满脸狐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现在出发到那,时间正好,况且今日天候不错,这次错过了,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见她有丝动摇,他便继续诱哄,“女乃娘只说明夜才能动你,可没不让我今晚带你出门看星星赏月亮,况且我们戌时一定回来,不会待太晚。”

其实他只是不想她无聊,这几天他忙着筹备婚事,每回和她独处没多久又让人给打岔,好不容易事情已处理妥当,不妨与她出去走走,以解他连日来的相思。

“真的戌时就回来?”云若雪蛾眉微挑。唔,这主意听来似乎不错。

“真的,不骗你。”望着她踌躇挣扎的脸色,他不禁莞尔。

云若雪垂首咬着唇,犹豫好半晌,再抬起脸,已绽开一脸如花笑靥,“好,我把喜服换下,我们就去看星星赏月亮。”

原来刀戒天也有这么温柔浪漫的一面。

他们并未出庄,整个下午,刀戒天只是带着云若雪到刀门外围的田间赏景散心,然后到牧场骑马儿、挤羊女乃,让她体验最朴实纯粹的自然风光。

沿路所遇的门众们,无不热心招待自家的美酒佳酿,甚至炒几道家常小菜。光一圈吃喝下来,撑胀两人肚皮不说,就担心过没两日会多几两腰间肉。

刀门的人对刀戒天可说是万般敬重景仰,因为这位英勇明智的门主,让他们有了自给自足不虞匮乏的安逸生活,更让他们不必忌惮朝廷和武林的迫害追杀。

她知道,他是用最实际又直接的方式,打破她的刻板印象,让她重新认识世俗眼中的邪教“刀门”,也让她亲近这些外人口中十恶不赦却是质朴善良的人们。

两人不知又逗留多久,再注意到天色时已是日落。

“天黑了。”云若雪抬头望着暗下的天际,依稀看得见那弯弦月的影子。

“时候不早了,该带你去看今晚的重头戏。”刀戒天负手而立,同她一样望着天。

“重头戏?”

“忘了?还没带你去看星星赏月亮呢!”他一手搂上云若雪的细腰,将她揽进怀里,“准备好了吗?”

“什么准备好了?”仰头望进他带笑的眸光,她呆愣的重复问着。

“走吧!”鹰眸里恶作剧的笑意更深,方撂下两字,接着足尖一点,他便揽着她拔地而起,跃入黑幕之中。

暗夜里响起的是女人猝不及防的尖叫声。

“啊——”

被刀戒天以轻功挟带飞身于天际,足下踩地,让云若雪紧张地更搂紧他精壮的腰身,生怕一没注意便跌个粉身碎骨。粉脸埋在他宽阔的胸怀里,她双眼紧闭,只闻耳边风声飒飒。

感觉他带着她飞起飞落,速度之快,让她提心吊胆,没一会儿功夫,鞋履再次踏上一片平坦,终于脚踏实地。男人磁性沉稳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

“到了,睁开眼看看。“刀戒天让她在怀里转个身,揽着她的手出声。

云若雪羽睫轻颤,慢慢掀开,映入眼帘的美丽景致教她惊呼出声。

“好漂亮!”

他们站的位置是刀门山庄后山的断崖,距离崖口不过十步,而崖不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两人虽立在坚硬平整的崖石上,他依旧揽着她的身,小心保护着。

夏夜里,隐藏草丛里的萤火虫一只只现身,缀着点点萤光,漫天飞舞在黑幕之中,像无数颗流光星辰,而天际则是一弯亮黄的弦月当空。

会动的星星和会笑的月亮——她明白了。

背靠着他,望着眼前萤光飞舞,眼里是一片朦胧水雾,她眨去泪意,转过身子望着他,眸子里盈满感动深情。

“刀大哥,谢谢你,我好喜欢。”成语千言皆无法形容她心里的感动,只能化作更多旖旎柔情。

他未开口,只是更搂紧了她。云若雪将脸贴上他硬实的胸膛,呤听那令她安心的沉稳心跳,两人享受此时的静谧,任由点点萤光将他们萦绕。

许久,刀戒天才悠悠启口,娓娓道出那段沉重的往事——“我爹本是兵部尚书,乃朝中重臣……”才起个头又嘎然而止,他忖度着如何说起。下午女乃娘跟她说的,他已听到一些,私心也想趁这机会向她说明。

云若雪不语,只是靠在他胸口上安静等着。

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是攸关刀家的一切,是莫大娘尚未交代清楚的故事。

“皇上因担心我爹手握重权又功高震主,加上听信小人谗言,误信爹有反叛之心,故拟了道旨意,硬安了我爹一个谋朝篡位的罪名,便要将我刀氏一门二十余口全数处斩,那一年我也不过六岁。”

“嗯,然后呢?”她轻声问道,一手则在他背上轻轻柔抚。

他全身的肌肉,似乎因这段忿忿不平的过往而紧绷着。

“幸而爹在朝中的知交好友礼部尚书薛良忠,在那昏君下旨处斩的当天,找一名年纪和我相仿、无依无恃的街头乞儿,顶替了我的身份送入刑场,然后又派人送走了女乃娘和我,我们才得以荀活至今。”

背上贴心安抚的举动,让刀戒天情绪和缓下来,松懈了贲张的肌理。

“刚开始逃命那几年,我和女乃娘可谓无财无势,身上带出来还算值钱的东西,能变现的也都卖了,最后甚至有一餐没一餐的挨饿度日,直到一日我险些饿死街头,被一名弯刀侠客所救,那侠客便是授与我刀法和青虹弯刀的师父,正因为他的出手相助,让我和女乃娘能够安定下来,生活不再那么辛苦,只可惜……”

“可惜怎么样了?”云若雪听得入迷,情绪也不自觉地跟着起伏高涨。

“可惜,他也是受朝廷追杀的侠士一名,本就自身难保,而后在一次逃难中,他为救女乃娘和我,不幸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女乃娘也因师父的死,痛不欲生。

刀戒天神色怆然的睇向远方,回首过往,历历在目,这条江湖血路,他是走得坎坷、走得颠簸,才有今时今日这样的成就。

“我这条命是那乞儿换来的,也是师父救下的,倘若没有他们当日的牺牲,便没有今时的我。”虽是权宜之计,但他间接害死那乞儿以及拖累师父,亦是不争的事实,就连当年助他躲过斩首死劫的薛尚书,亦不得善终。

“所以刀大哥后来才会创建刀门,收留江湖的流浪侠客和受朝廷迫害的忠良,以及遭人欺凌的弱势?”

“算吧!”刀戒天语气无奈,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爹、娘以及视我如己出的师父都走了,幸而我身边还有女乃娘,后来又认识了天阳他们四人,否则这报仇雪恨的日子,会是何等孤单漫长、艰苦难熬。”

“刀大哥……”牵起他因练刀而生着厚茧的大掌,与自己十指交握,云若雪抬头紧瞅着他,给他坚定的力量,“以后你不是只有女乃娘和龙护卫他们,你还有我,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这是她唯一给得起的承诺——此生相伴,不离不弃。

“好。”回望她的眸光更深,刀戒天稍微加重手里彼此交握的力道,“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命活多长,你就陪我多久,绝不能早我一步离开。”

他早看尽至亲的生离死别,那种哀伤沉痛是无法言喻的,却又要故作坚强的压抑下来,那样的煎熬他已不想再承受,如今有她生死相伴的承诺,他此生已无憾。

“嗯!”她用力的点点头,接着水灵眸光流转,语气娇俏的说道:“若雪一定活得好好的,活到长命百岁,活到没了一口牙、白了头发、一脸皱纹,让刀大哥见到我都生烦。”

活泼轻快的语调和保证,令刀戒天哑然失笑。他知道她是想逗他开心,索性从善如流,放松了神情。

“对你,我永远不会生烦。”心境倏转,他继而调侃问道:“若雪,婚后你是不是该改口别再唤我刀大哥了?”

“刀大哥”三个字,如今听在耳里太过生疏,已满足不了他贪得无厌的心,他希望婚后可以有更亲昵的称谓,只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

“那要唤什么才好?”困惑的眯着他,她希望能有多一些提示。

“你自己想。”他肃着脸,没打算透露太多,他希望这回是她主动。

碰了个软钉子,云若雪只得设法自力救济,眼波流转,兴起一股捉弄的念头。

“那以后唤你……唤你夫君好不?”

夫君?刀戒天没答话,眉心却悄悄蹙起,脸上似乎写明“不满”二字。

“不好呀?那相公呢?”她再道,眼底促狭的笑意更明显。

相公?刻意板起的面容更沉,眉间皱起的痕迹更深,脸色比刚才更硬、更臭,看来已经从“不满”晋升为“极度不满”。

云若雪见状,佯装懊恼,其实脸上捉弄的笑意就快掩藏不住。她蹙起细眉,又故意偏头思考了会,蓦地美眸闪过一丝晶亮,蛾眉舒展。

“好吧,那——”尾音故意吊人胃口的拉长,她红着脸靠近他耳边,细语轻声的说道:“哥,以后就唤你天哥可好?”

男人霸道却又独裁的心思她岂会不知?他绝对不会甘于太过平凡的称谓。

刀戒天闻声,俊眉略挑,薄唇已牵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至于脸上那什么“不满”、“极度不满”,瞬间逍逝无踪。

“好。”犹带紧绷的语调,是他故作高态的矜持。

“只让你做若雪一个人的天哥可好?”她轻摇着两人交握的手,撒着娇。

呵,霸气的他,这回倒像是讨到糖吃的孩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呀!

“好。”嘴角弧度弯得更大,可依旧坚守最后防线。

“那——天哥别再板着脸了可好?”软语呢哝,娇女敕嗓音听得人都化了。

兵败如山倒。

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澎湃喜悦,傲气的男人终于忍俊不住的扯唇笑开,“好。”

他喜不自禁的一把抱住她的纤腰,在她诧异的惊呼声下,搂着她兜圈儿,转了一圈又一圈。

女人的衣袂裙摆,随着旋转态意翻飞,在弦月萤光之下,舞出翩翩丰采。

大喜之日,花烛之夜。

历经一番热闹喧腾的迎娶送嫁,和庄重端严的拜堂仪式后,温婉美丽的新嫁娘随即被一干凑热闹的宾客簇拥到新房。

云若雪端坐喜床上,螓首微垂,掩在珠王冠下的明艳美颜,噙着一抹幸福甜笑。

她回想起方才的交拜仪式,内心感动的冲击犹在。

这场婚宴,莫大娘体恤女方家没有代表,迳自担任起女方亲友的角色,而大殿礼堂的主位上则是空着三个位置,恭放三座牌位,分别是刀老爷、刀老夫人,以及刀戒天的师父。

今日门主大婚,几乎刀门全数门众皆到大殿观礼,至于刀门四大护卫,亦难得的全员到齐。全庄上下张灯结彩,锣鼓鞭炮声不断,一片喜气洋洋。

他用最短的时间筹备,却给了她毕生难忘的婚礼。

她甚至还清楚记着,两人相拜之际,他专注看着她的神情,那浓情的凝视至今仍深深撼动着她的心。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的声响,拉回云若雪飘远的思绪。

她羞怯的敛下眼。心跳怦然,十指紧张地绞扭着,直到一双墨色鞋履悄然来到她的眼前。

“你在紧张。”性感磁性的男性嗓音,语气是肯定的。

落坐云若雪身畔,刀戒天伸出大掌包覆住她搁在腿上、扭成小结的如玉纤指。

“我、我才没有。”反驳吞吞吐吐,丝毫不具说服力。

望着新婚娇妻羞嫣红的颊色,他嘴角微扬,尔后起身,拿来喜秤替她揭开盖头,再牵领她下榻至桌边坐下。

“怎么都拜堂了才见你在紧张害羞?我以为过去两天你表现得很迫不及待。”

“天哥你、你取笑我!”小嘴微噘,云若雪瞠怒的眯他一眼。她哪里迫不及待了?

他还是习惯身着黑衫,不过这回黑衫上还压着些许巧思设计的墨色花纹,不仔细看不会发现,而衫外则罩着大红长被褂,至于那一头狂放黑发,则依旧本着他不戴冠、不束发的习惯,任其态意被散。

“为夫岂敢!”拉过她轻盈的身子,让她坐在腿上,满怀的女体幽香,教他心猿意马。贴着她的耳,他亲昵的悄声说道:“为表歉意,待会儿为夫任凭你处置如何?”

暧昧的暗示,令云若雪羞红了脸,她微恼地举起粉拳,朝他结实的胸膛上捶了一记,惩戒他的不正经。

闷声接下不痛不痒的一拳,刀戒天挑高浓眉,对她可爱的反应感到新奇。

即使已看过她穿着这袭红嫁裳的美丽模样,但今日盛装打扮,在胭脂妆点下,那倾城绝色之姿,依然是让他看得失了魂、掉了魄。

而她把长发挽起,露出一截白女敕粉颈,仿佛在诱惑他欺前咬上一口——脑里才闪过这念头,薄唇已吻上那截香颈,留连忘返。

美人如此多娇,她的娇俏可爱、她的温婉美丽、她的瞠怒喜乐,都是他个人的,也只有他有资格独揽。

“啊!”他湿热的唇舌,咬住她一边莹白耳垂,她红唇逸出难耐的轻吟,却没忘记该办的正经事,俏脸烧红,轻声提醒:“天哥,咱们还没喝过合卺酒呢……”

“呼。”无奈的吐了好长一口气,百般不舍的离开那处软女敕玉肤,他替两人斟好酒,将一只金杯交予她,“给。”

云若雪接过金杯,两人举手交杯,在他的凝睇注视下,同他一起饮下合卺之酒。永结同心。

收好金杯,他俯近她酒后益发嫣红的脸蛋,只差一寸的距离便能一亲芳泽。

“饿不饿?”低沉的嗓音如醉人的陈年好酒,诱惑的撩拨着。

“还、还好,唔——”红唇猝不及防被堵住。

很好,他可是很饿,非常非常饿。

取得共识,刀戒天已等不及的吻上那抹娇唇,一双铁臂仿佛情系云天第六章要将她全身空气挤出似的收紧,品尝她嘴里犹带着酒香的芬芳。

吻着吻着,大手揭去她的发冠,散下她的披肩长发,尔后抱起她,稳步走向垂着红纱幔的喜床。

床幔放下,他褪去彼此的衣衫。黝黑与莹白、刚硬与柔软,两人果身火热的交缠,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

新房里,红纱软帐内,无声胜有声,只有女子柔媚的娇啼和男人粗嘎的低吼。

而窗外,那弦弯在天边的月娘,似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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