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求婚 第十章 作者 : 季可蔷

“所以,她拒绝了你的求婚?”

干脆利落的结论。

袁少齐自嘲地抿唇,举杯饮尽一杯酒。

乔旋看着他一杯接一杯,也不阻止,还体贴地为他斟酒。有时候,男人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能好好醉一场。

两人在饭店的酒廊里喝酒,并排坐在对面落地窗的吧台边,窗外,灿烂迷离的流光晕着城市街景。

“我们已经将近两个月没见面了。”袁少齐黯然吐落。

“两个月?这么久?”乔旋惊讶。“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这大忙人,不是开会问政就是做选民服务,前阵子还出国访问,我哪敢惊扰你?”

“可是这是大事。”男人掏出一颗真心求婚被拒,不论再坚强都要受伤,何况对方还避不见面。

“她威胁我,如果再去她家找她,她就偷偷搬家,让我永远找不到。”袁少齐长长叹息,大掌扣着玻璃杯缘,来回转动。

“你前妻还真绝。”乔旋皱眉。“她就那么讨厌你吗?”

“不,我想她不讨厌我。”这点袁少齐还有把握,若是语臻对他有一丝厌恶,他不会感觉不到。

“那她为什么拒绝你的求婚?”乔旋不解。

袁少齐没立刻回答,恍惚地出神半晌。“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他扬起手指,按压自己的额角。

乔旋望过去,发现那是一块小小的凹印,虽然随着时光飞逝,疤痕的色泽已淡,但仍看得出当初受伤时,应是一道颇深的伤口。

“这什么?你跟人打架受伤的吗?”

“是语臻他爸打的。”袁少齐涩涩地解释。“他拿高尔夫球杆敲我。”

“什么?”乔旋惊骇。高尔夫球杆可是金属打造的,一个不小心,别说头破血流,说不定还有性命危险。“他怎能那样对你?”

“因为他说我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袁少齐幽幽地叙述当时的来龙去脉,这是他从未曾对任何人吐露的秘密,就连语臻当年发现这道伤口时,他也只是三言两语带过,但他想,她猜到了事实真相。

“原来你……受过那种侮辱。”乔旋听罢,为好友感到忿忿不平,他以前只知道他是因为前妻家人反对,才选择私奔结婚,从不晓得他暗自承受如许伤痛。

相对于乔旋的愤慨,袁少齐却是平静。这一切,对他而言已事过境迁。“虽然语臻不晓得她爸爸妈妈私下跟我说了什么,但她知道我不喜欢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憎恨,所以……”

“所以她才拒绝你的求婚,因为她不相信你会对她妈好?”乔旋机敏地抓到他话中脉络。

“她说我是同情她,才会向她求婚。”袁少齐喃喃低语,慢慢地喝酒,酒精浇灼入喉,熨烫五脏六腑,他的心,也因而隐隐疼痛。“她说我是看她一个人又要扛家计,又要照顾老年痴呆症的母亲,所以才无端发挥骑士精神。她还说,她妈不是我的亲人,我不可能对她妈好一辈子,迟早有一天,我会失去原则性。”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乔旋不忍地望向好友,纵然真相丑陋,他仍是选择戳破。“我听说罹患老年痴呆症的人,到后来几乎都会有精神失常的问题,甚至有妄想症,更别说生理上你是大小便失禁等问题,要照顾这样的病人,需要很大的耐心。”

“我知道。”袁少齐掌指紧紧扣住酒杯。“而且我想不到最后一刻,语臻不会选择将她妈送进安养院。”

“那该怎么办?”乔旋叹气。“你能克服这些吗?”

他默然不语。

他做不到。

爱情不是万灵丹,这是她从第一次婚姻悟到的真理,相信他也该懂得。

他们可以冲动地相爱,义无反顾地成婚,但建立一个家庭不是童话故事,而是最真实的生活。

生活,就是时间的消磨,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的力量,抵挡得了时间。

时间是最残酷的王,爱情在它面前,也只能宣告臣服。

所以她没勇气接受他的求婚,他应该懂的……

汪语臻凝束思绪,倚在窗前,看窗外细雨绵绵,手指在玻璃上刻画,一笔一笔,写着她不敢呼唤的人名。

少齐,少齐,少齐……

“包子!”一道沉哑的声嗓蓦地在她身后落下。

她愣了愣,怅然回眸。

“臻臻,我要包子。”汪妈妈走过来,锁着眉头,左右张望,似是在寻觅什么。

又来了!

汪语臻悄声叹息。“妈,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他不会来了。”

自从她拒绝他来访后,汪妈妈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吵着要包子,起初她以为母亲是犯了口月复之欲,后来才明白她口中的包子不是食物,是袁少齐。

她不懂为何母亲坚持想见他,他们不过相处短短一段时日,而且很久以前,母亲还很讨厌这个女婿的,不是吗?

“包子为什么不来?他也出国了吗?那我们一起坐飞机去找他!”汪妈妈尖声吵嚷着。

“妈,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们别去打扰他好不好?”她握住母亲的手,试着哄慰。

“可是他说过还要带我去玩的!”汪妈妈不甘愿。

“我带你去也可以啊。你想去哪里?要泡汤吗?去乌来好不好?我请睿安开车载我们去。”

“我不要他,我要包子!”不知怎地,汪妈妈对蔡睿安一直没好印象,他几次来访,最后都会闹得不欢而散。

“妈……”

“包子、包子!我要包子!”汪妈妈哭闹不休,像个孩子耍脾气。

汪语臻闭眸深呼吸,忽然觉得好累,这阵子她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很难得有一个晚上睡好,还要经常应付母亲无理取闹,她的神经绷得很紧。

“妈,拜托你不要闹了好吗?算我求你。”

“包子在哪里?我要包子!”

“妈!”她恼了,不知不觉提高语调,面色凝重,吓坏老人家。“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我怎么说你都不听?他到底哪里好了?你干么非见他不可?”

“因为他……很乖,他喂我喝汤……”汪妈妈喃喃低语,神情变得恍惚,眸光混浊。“我想见你哥哥,你不是说我们要一起坐飞机去找他吗?”

汪语臻看着母亲,霎时顿悟,原来母亲是将她的前夫与兄长搞混了,在她心里,两人或许已合而为一。

她把“包子”当成自己的儿子,那个离弃父母不顾的儿子。

一念及此,汪语臻心弦一紧,眸中怒火灭了,只余黯淡的灰烬,她上前一步,轻轻拍抚母亲颤抖的背脊。

“你说包子会喂你喝汤?”

“对啊,他会喂我。”汪妈妈傻气地笑。“他好乖,对不对?”

确实很乖,她想不到他会对她的母亲如此温柔,他应该恨她父母的,不是吗?

她以为他会一辈子执着于过去的恨,可他……

泪珠在她眼里无声地孕育,她用力咬唇,强忍梗在喉头的酸意。

“臻臻,我们去找包子,去找包子。”汪妈妈固执地摇晃她的手。

“好,我们去找他。”

于是她领着母亲,凭着一股冲动坐上计程车,直奔春悦饭店,路上拨打他的手机,毫无回应,她索性直接到柜台求见总经理,对方却告诉她他不在。

“请问他是去开会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是开会,他出国了!”尖酸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她愕然旋身,迎向刘晓宣冷淡不善的脸孔。

“我见过你。”刘晓宣上上下下打量她,目光凌锐。“你就是上次跟少齐一起到白沙湾饭店的那个女人吧?还有,我生日那天,你是不是来负责弹琴?”

她听出刘晓宣话里质疑的意味,防御地挺直一身傲骨。

“你就是少齐的前妻,对吗?”刘晓宣继续逼问。

她毅然点头,礼貌地自介。“敝姓汪,汪语臻。”

“汪小姐。”刘晓宣冷哼,似笑非笑。“请问你找少齐有什么事?”她问话时高傲的口气,仿佛自居正宫,而她是外头不知羞耻的情妇。

汪语臻凝眉,整肃容颜,不愿在这女人面前屈居下风。“我想见他,至于为什么,我想没必要跟你报告。”

“你——”刘晓宣面色一变,狠狠地瞪数秒,忽地转向一旁傻笑发呆的汪妈妈。“这个一脸痴呆的女人,是你妈?”

汪语臻一凛,直觉将母亲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不管是谁,她都不允许对方轻侮自己的母亲。

“我听白沙湾那边的员工说,少齐带了个失智老人来住饭店,本来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啊?”刘晓宣不屑地讽笑。

够了!她没必要在此接受凌辱。

汪语臻咬牙,抬头挺胸。“既然少齐不在,那我先走了。”语落,她牵母亲的手,昂步离开,刘晓宣尖锐的嗓音却追上来。

“你没听说吗?少齐接受我爸的派令了。”

什么派令?她愕然回首。

“春悦打算在美国开发新据点,我爸要少齐负责这件事,他今天就要飞去迈阿密,现在应该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

少齐去美国?意思是——

“他可能好几年都不会回台湾了——”

不可能!

少齐不可能就这样默不作声去美国的,他要离开台湾,至少也会打个电话通知她,对吧?

他不会那么狠,不可能连句再见也不说……

汪语臻,你在想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说不要再见到他的,是你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

所以他真的走了,远远的,与她相隔半个地球,一片辽远无边的汪洋大海。

汪语臻倏地腿软,全身力气像是被怞尽了,如一团软绵绵的皮球,颓废不堪。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前进的方向,唯有她,迷失在情感的浪潮里,泪眼朦胧。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匆匆起来机场,来了又能做什么?难道她想挽回他吗?想哀求他留下来不要走吗?

“臻臻,包子呢?”汪妈妈拉扯她衣袖,不停追问。

那清锐的嗓音,犹如一枚定位的导弹,直追进她最陰暗的内心深处,她快疯了,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包子呢?”

她不知道,不要问她!他走了,离开了,他不要她了,将她一个人孤伶伶地抛下……

她好后悔,后悔拒绝他的未婚,她没自己想像得那般坚强,她其实……很软弱,她害怕独自面对看不见尽头的未来,她也想有个人依靠。

“你不要丢下我,不要这么残忍……”泪水在眼海泛滥,她辛酸地哽咽着,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臻臻,你怎么了?”汪妈妈吓慌了,手足无措。“怎么哭了?不要哭、不要哭啊!乖乖、乖乖喔。”

“妈,妈……”她反身抱住母亲,压抑地啜泣。“我怎么办?我发现……我还是好爱他,好爱好爱,可他……不要我了,丢下我了。”

“臻臻乖,不要哭了喔、不要哭了……”

那天,她在机场痛哭。

积蕴多年的委屈与苦楚,都在那真情的哭泣里,结成最澄净剔透的泪珠,碎落颊畔。

她没去掇拾,如果哭泣可以流失所有的不甘与悔憾,那就哭吧,但愿泪水干涸后,她又能重新鼓起勇气,昂然与生活奋战。

她没有谁可以倚赖,只有母亲相依为命,而她珍惜这唯一的亲情。

“汪语臻,加油!你可以的。”每天,她都会如此鼓励自己,提振精神。

日子平淡地流逝,又过了一个月,某天,她家门铃悠然唱响。

她正弹琴给母亲听,停下抚琴的双手,前去应门,门口,站着一个她料想不到会再见的男人。

“哥?”她震惊地瞪着眼前晒得一身黝黑、满面尘霜的男子。

“小妹。”汪大哥先是有几分羞赧,接着咧开唇。“好久不见。”

她怔望着兄长,胸海波涛起伏,卷起千堆雪。“你回台湾了?你怎么会知道我跟妈住在这里?你知道这几年,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都知道了。”汪大哥闻言,神情黯淡。“少齐都告诉我了。”

“少齐?”她愕然。

另一个男人现身,朝她送上温润的微笑。“语臻。”

“你——”她更震撼了,声嗓激动地发颤。“怎么会来?你不是……去美国工作了吗?”

“谁说我去美国工作?”袁少齐讶异地挑眉。

不是吗?汪语臻愣住。难道刘晓宣骗她?“你不是要去迈阿密掌管春悦的新饭店吗?”

“春悦的确打算在迈阿密建立新据占,但现在还只是初步计划,我只是出差去考察,顺便——”

“顺便打听我的下落。”汪大哥接口解释。“少齐透过征信社调查,知道我到了美国,这阵子走遍各大城市,前几天才在亚特兰大找到我。”

“亚特兰大?你在亚特兰大工作吗?”

“我在那边开了一间小酒馆。”

“那你怎么都不跟家里联络?”汪语臻忍不住有怨。“你知道这几年妈有多担心你吗?”

“我不敢。”汪大哥歉疚地垂下头,双手绞握,看得出来十分紧张。“当年要不是我亏空公款,公司也不会倒闭,我不敢跟家里联络,怕爸妈骂我,我没想到……没想到爸死了,妈又中风……”

“你很过分!哥,你真的很过分!”汪语臻哭了,以为早已干涸的泪水宛如瀑布不停涌出,她槌打兄长的胸膛,哭诉多年的哀怨。“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过得很辛苦?你知道妈常吵着要见你,为了找你还差点走丢?你怎么能丢下家里人都不管?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你知道我很气你吗?我发过誓,如果你回来,我要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

“对不起,小妹,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汪大哥明白妹妹的怨恨,喃喃道歉。其实这些年来他也有所悔悟,在美国努力工作,期盼哪天能衣锦还乡,祈求家人原谅。

“是包子吗?包子来了吗?”汪妈妈听闻玄关处人声吵杂,好奇地走出来。

汪大哥全身震颤,抬头望向急速苍老的母亲,心神大痛。“妈,是我,我回来了,妈!”

他展臂拥抱母亲,她却愣愣的,一时认不出他。“你是谁吗?放开我,恶心死了。”

“妈,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儿子啊,我回来了。”

“你是……小凯?”

“是啊,是我没错……”

母子俩感动重逢,汪语臻在一旁看得频频拭泪,袁少齐靠近她,轻轻牵住她的手。

她惊颤,扬起迷离泪眼。“谢谢你,少齐,谢谢你帮我把我哥找回来。”

他微笑。“不用谢我,这是我该做的。”

“我以为……你去美国了,以为你不回来了。”她哽咽地哭诉。

他听出她话里蕴含的不舍与悲痛,心口一拧。“谁告诉你我去美国的?”

“是——”她顿住,樱唇忽地浅浅地笑开,犹如在晨露下绽放的玫瑰,清新娇柔。是谁说谎骗她,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他在这里,就在她面前。“你回来就好了。”

他抬起手,为她收起颊畔一颗颗的泪珠,锁定她的眸,深情满盈。“等下你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带她来到一间空房子。

还没装潢的空屋,室内约莫有四、五十坪,阳台上能眺望远处的山景,俯望的则是河堤公园。

此时正值黄昏,夕照洒落室内,氤氲一地美丽霞影。

“你喜欢这里吗?”他笑问。

她愣住,脑海某个念头隐隐成形,却不敢轻易相信。“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给你一个家。”他温柔地凝视她,眼神及言语同时带领她坐上一列云霄飞车,在晕眩中奔驰。

“如果你喜欢,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客厅,我们会在这边招待客人。这里是厨房,空间够宽敞吧?你不会做菜,我可以做给你吃——”

“谁说我不会?”她直觉反驳。“我这几年已经做得不错了。”

“是吗?”他温煦地微笑,没与她争辩,牵着她的手继续参观屋内。“这里可以做成琴房,你高兴的时候,可以弹给全家人听,就算半夜想弹也可以,我会请人把隔音设备做得很好,不会吵到邻居……这间是给伯母的房间,这间是书房,这间是客房,你哥回来台湾的时候,可以住这儿。”

他领她回到客厅,推开落地窗,来到阳台,享受向晚的徐徐微风。

“这边可以看到日落,你喜欢吗?”

他回身问她,挺拔的身躯放松地倚着栏杆,姿态闲适而潇洒,散发强烈的男性魅力。

她怔怔地看着,忽然笑了,一股难言的酸楚却同时刺瘪眼眸。

她怎会傻到以为自己能够抗拒他?她真的好爱他,爱到整个心都痛了,可是……

“你还是不相信我?”他看出她的迟疑,悠悠叹息。“不信我可以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你怎么能够原谅?”她凄然地问。“我爸妈以前那样对你,你应该很恨的,还有我……你不是说过,永远不能原谅我吗?”

他摇摇头,握住她双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以最温柔的眼神她。“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不能原谅,可这阵子,当我一次又一次飞去美国,寻找你哥下落的时候,我忽然懂了,其实我真正该原谅的人,是我自己。”

“原谅你……自己?”她不懂他话中涵义。

“我那时候也太倔了、太好强,所以在很多地方伤害你。”他捧住她半边脸颊,怜惜地轻抚。“如果我比七年前多了什么,那就是年纪。我变得更成熟、更懂得体会人情世故——你相信我,语臻,现在的我,会做得比从前更好。”

她忧伤地睇他,言语在唇畔挣扎,终于,苦涩地吐落。“不是有爱就可以的,生活……很难。”

“我知道很难,可是没有你更难。”他揽拥她,下颔抵在她头顶,眷恋地摩挲。“我现在懂了,亲情也是很重要的,我要你当我的老婆,就要接受你的亲人,我们都是一家人,就算有时候不开心。有时候会吵吵闹闹,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共同解决所有的问题,你说对不对?”

他说的很对,说的都对,但——

“我妈……她现在这样,以后只会更糟,我怕你……”

“怕我有一天会对她失去耐性?”他主动接口。“我承认,我不可能像你那样爱她,但我们结婚后,她就是我的丈母娘,我会尽我所能关心她、照顾她。我也许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是我老婆的妈,就等于是我的家人,我会……学着去爱她。”

他愿意为了她,学着去爱她的家人……

这是她所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她感动地瓤泪。“少齐,你怎能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多好的女人。”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他稍稍推开她,慎重地宣示。“这世上没任何人比得上你。”

她的心乱七八糟地揪拧、泪眼与他相凝。“那你以后就不要后悔。”

“你不是说,人生没有后悔的权利?”他逗她。

“袁少齐!”她娇嗔。“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笑了,低头亲亲她柔软的红唇。“我一直在想,都三十几岁的男人了,该用什么方法向你求婚才好?年轻小伙子的浪漫我可学不来。”

“所以你就很现实地带我来看房子?”她轻笑。手指抹去眼角泪珠。

他自嘲地耸耸肩。“给你一个家,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求婚。”

确实很浪漫,浪漫到她好想哭……不对,她已经在哭了,像个疯子一样,泪中带笑。

“你过来。”他又拉着她,来到主卧房门前。“闭上眼睛。”

“干么?”

“你闭上就对了。”

“好啦。”她柔顺地掩落羽睫,听他打开门,寒寒牵宁地安排些什么,过了好片刻,才允许她睁开眼睛。

映入眼底的画面,美得令她屏息。

他在主卧房地上撒上大量玫瑰花瓣,一盏盏蜡烛排列成大大的心形,烛光摇曳着他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浓浓情意。

他牵着她,站进心的圈锁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绒盒,缓缓打开。

一枚精巧的钻戒,静静地嵌在绒布里,他拈起,在她眼前展示,嘴角勾起些许羞涩的笑意。

“原谅我,大部分的存款都砸在这间房子了,所以这颗钻戒……嗯,有点小。”

这钻戒小吗?她不觉得,在她眼里,这格小巧的钻石比任何星星都璀璨,光芒万丈。

“汪语臻小姐……呃,”他紧张地吞吐口水。“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是求婚,名副其实的求婚,她仿佛等待了一辈子的,最令人心动的求婚!

她咬唇,泪光闪闪,心韵迷乱,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此刻的动情,只能颤颤地伸出玉手。

他会意,珍重地捧住柔荑,戒指圈套葱指,圈套她整个人,以及他与她两颗亲密相偎的心。

“这一次会幸福了吧?”她扬眸望他,衷心期盼。“因为我们都长大了。”

“一定会的。”他保证。

她开朗地笑了,翩然投入他怀里,与他甜蜜相拥——

第二次求婚,完美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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