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有只大野狼 第七章 作者 : 馥梅

之后,杜威德当然还是将她拉出门。

她一个伤残人士怎么敌得过高大健壮又死皮赖脸的帅哥,所以被他连哄带拐外加一点蛮力辅佐,硬是被他请上了三轮车。

他骑着三轮车载她到果园去,说她是城市土包子还真是没错,第一次看到满山满野的果树,结实累累好壮观。

看着满树黄橙带绿的果实被剪下来,一篮一篮的送上大三轮车,车子载满了之后,运回仓库准备筛选。

他也带着她跟前跟后,替她介绍筛选过程,看着机器分出大小,她眼底满是新奇,粉红的小脸上挂着兴奋的笑意。

在他的家人稍有空闲时,将她介绍大家。

他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她有些害羞,脸上的嫣红一直退不掉,在杜威德调侃的目光下,她坚持说是太阳晒的。

她看看杜伯父,再看看杜大哥,接着看看身边的男人,这父子三人站在一起,一看就是同一家出口,不管是身材还是五官,都非常相像。

杜伯母则是一个优雅雍容的女人,虽然年逾五十,可是依然美丽,听他说他母亲可是当年某大学的校花呢。

这样的父母,也难怪会生出这么帅气的儿子,品种优良咩!

杜大嫂也是一个高挑的美女,和杜大哥站在一起几乎要一样高,听说以前是个时装模特儿。

站在他们这一家子中间,她有一种误入巨人国的错觉,五人中最矮的杜伯母都有一七六了!

啊!好纠结。

在这里非常快乐,很是悠闲,她觉得她可以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一辈子……她表情僵硬了一下,脑海里再次闪过一张深刻在记忆深处的脸,旋即又被她压了回去。

和他的感情愈好,那张脸出现的频率愈高。她知道,那是警告,墙就快塌了,而那代表自己快到极限,这段关系快到尽头了。

舍不得,她舍不得。

于是她继续开心笑闹,无忧无虑,白天跟着他上山下水,晚上和他的家人一起喝酒聊天,她学会了怎么替果树接枝,还学会了单手划酒拳,他们去泡露天温泉,感觉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然后,到了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夜。

这几天因为晚上天气不好,结果取消的塔顶之行,在今晚终于成行。

塔顶就是一座约三层楼高的塔,塔内有楼梯,塔顶约有十余坪左右平面面积,周围有约一米高的栏杆。

塔顶上早就放着两张躺椅,保暖的毯子,还有他刚刚一起带上来的保温瓶,里面是杜大嫂特别熬煮的桂圆茶。

他们现在就躺在躺椅上,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今天天气晴朗,星星非常的明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杜伯母和杜大嫂看着她的眼神很诡异,好像在看某种可爱的小动物,然后很想抱在怀中……蹂躏一番似的。

“哈哈!”杜威德听到她的感想,哈哈大笑。

“没想到你的感觉超灵敏的。”笑够了,他终于说道:“我家都是高个儿,所以我妈特别喜爱娇小的女孩,最好还要有一头柔软的头发,那样会让她……爱不释手。”其实他们家的人都一样,尤其是他,所以一见到她,觉得她就像一只可爱的西施犬,又觉得她个性不错,很投他的缘、合他的意,就舍不得放手了。

李恩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因为身高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啊!

“你放心,你们还不熟,所以这次应该还不会发生什么事。”他笑着拍拍她。

“就是以后熟了,就会……‘爱不释手’了?”她借用他的形容词。

“呵呵,没错。”

“怎么个‘爱不释手’法?”她忐忑的问。

杜威德突然眼睛闪亮的望着她。

“做什么?”她一凛,戒慎的问。

“说也说不清,我干脆示范给你看好了。”他露出邪恶的笑容,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已经从他的躺椅起身,扑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

“啊!你干什么?”李恩媺尖叫。

“示范爱不释手啊!别挣扎,小心你的手。”他大笑,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一手在她头上模着,一手则在她背后柔着,还弯身将脸凑在她脸旁蹭着。

“够……够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浑身搔痒,尖笑着想要挣月兑,可惜难得的机会,某人坚持不放手。

渐渐的,他的手劲变了,抚模的感觉也变了,粗重的气息在她耳旁吹拂。

她的呼吸乱了,心跳加速了,这根本……根本是借机对她上下其手!

“杜……”李恩媺开口,却是溢出一声低吟,她有些慌,忍不住道:“我的手……”

他停止所有动作,就这么停顿着,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好一会儿他才抱着她坐回躺椅下,让她趴在他身上。

“对不起,还痛吗?”他低哑的问,透着担忧。

她闭上眼,轻轻摇了一下头,身子被他挑起的热潮尚未消逝,她不敢再乱动。

他将她拉高,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凝望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般。

她羞涩,她无措,可是却无法移开她的目光,跌进了他深邃的眼底。

轻轻的将她的头压下,他的唇,绵密的吻上她。

星星在天空眨着眼,笑望着下方一对缠绵的有情人——

明明有两张躺椅,两人却宁愿挤在一起。

她趴伏在他的身侧,打着石膏的右手放在他的腰月复间,而他一手穿过她的颈下抱着她,一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她的手,她的背。

“这里不会有其他游客上来吗?”她轻声地问。

“不会,平常门都锁着,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也把门锁起来了。”杜威德笑。

“这是你们家的产业?”

“嗯,其实这里是了望台,有些历史了,后来有经过整修,才能够这么完整坚固。”他慢慢解释。

两人又静了下来。

冬日夜晚的山林,非常的寂静,冷风拂过,她微微打了个冷颤。

“冷吗?”杜威德察觉她的轻颤,拉来温软的毯子盖上,仔细为她盖得密实,不让一丝冷风侵入。

湿热的体温不断从他的身上透过来,她不由自主地用脸颊在他胸膛蹭了蹭,寻到了更舒适的位置,轻轻的吁了口气。

再多撑一会儿,拜托!

“你喜欢这里吗?”杜威德突然问,低沉的声音在胸腔引起共鸣,让贴在他胸膛的她,微微轻颤。

“喜欢啊,这里很好……”墙,开始崩塌,一块一块。

“喜欢的话,以后我再带你来,我爹妈和大哥大嫂都很喜欢你。”他笑说。

“我也……很喜欢他们。”她轻声地说。

“刚刚我去拿桂圆茶的时候,我妈还说,下星期周休再带你回来。”君羊耳卯,他轻笑一声。“我想这次我妈没机会对你‘爱不释手’一定很不甘,下次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杜威德……”她低唤,幽幽的视线望着无言的星空。

“嗯?”杜威德笑应。

“我很羡慕你。”她轻声地说。

“喔?羡慕我什么?”他好奇地问。

“羡慕你多才多艺,羡慕你长得好,羡慕你的身高……”她轻轻笑着。

他也笑了起来。

“羡慕你……”她的笑声敛下,语音有些低靡。“有感情那么好的家人。”

杜威德眼底闪过一抹理解,他知道之前那几个羡慕都是玩笑,最后这个才是真的。

他似乎没听她提起过她的家人,据他所知,她好像没有亲人,公司的个资,紧急联络人是空白。

他没有开口,隐隐感觉她似乎要说什么,所以他静静等着。

“比较有交情的同事、朋友,都知道我没有亲人,你也知道吧?”

“嗯,我知道。”他低声地说,怜惜的抱紧她,“没关系,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他们都很喜欢你。”

哗啦哗啦!那道墙,终于完全崩塌溃散。

“谢谢你。”这个梦真美,可惜该醒了。“其实,那个生我的男人还活着。”

杜威德一愣。不是说“爸爸”或者“父亲”,而是说“生我的男人”。

“那个男人还有个家庭,有妻子,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这世上其实还有三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是私生女?

“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好看的程度……嗯,我找个人来评比一下,你会比较了解。对了,裘副总裁的特助李耕佑,那个男人比起李特助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可以想像有多好看了吧!”

“嗯,确实。”李耕佑……李?

“我长得像我妈。”她又说道:“不管是外貌还是体型。”

“我终于知道你这么可爱是遗传谁的了。”

“嘻嘻……”她低低的笑着,笑声却有些空洞。“那个男人当初接近我妈,是因为我妈会赚钱,他需要我妈提供金援来完成他的学业,我妈被他迷得团团转,所有的积蓄全都花在他身上,还供他出国留学。”

“结果,那个男人在国外求学的那段时间,和一个女留学生结婚,继续花用我妈的血汗钱养老婆孩子。直到那个男人终于完成学业,为了留在国外,还需要一大笔钱,所以他不得已回台湾找我妈,骗我妈说要和她结婚,要带她一起去国外,结果我妈信以为真,把外公留给她的房子和土地卖了,那个男人拿到那笔钱之后,立即销声匿迹,而我妈,很不幸的,有了我。”

“如果说,事情就这样结束也是好的,可偏偏过了几年,我妈无意间遇到了那个男人,她想问清楚当年的真相,结果被那个男人狠狠羞辱一顿,说要不是我妈会赚钱,他根本不会多看我妈一眼,说我妈虽然付出了金钱,可是他也给了我妈当他女朋友的尊荣,能当他的女朋友,被那么多女人羡慕嫉妒,他没有欠我妈什么,叫我妈不要再纠缠他,不要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记得那时候我六岁,就站在我妈身边,看着那张我见过最好看的脸说着那些话,像烙印般,那景象深深的刻划在我的记忆中。”

他心疼的拥紧怀中冰冷的身躯。为什么他温暖不了她?

“杜威德,我平常看起来总是一副很开朗的样子,无忧无愁无烦恼的样子,对不对?”她笑笑地说道:“其实啊!小时候的陰影,影响我很深很深,深到……我拼命在心里筑起一道一道的墙,想将那些陰影压抑在心底深处,但偶尔还是会不小心泄漏出来。”

“恩媺……”

“听我说,我啊,从小最常听我妈对我说的话就是:长得好看的男人会接近长相普通平凡的女人,一定有其他目的,是不能信任的,要有自知之明。”

杜威德身子一僵,终于知道她告诉他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了。

“杜威德,我们——”

“不要说——”他厉声打断她,紧紧的拥着她,不松手。“什么都不要说,不准说,我不想听!”

一声低低的、长长的叹息逸出她的唇瓣,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滴在他的胸口。

“我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杜威德。”她还是说了。

“我不是那个男人!”他哑声低语。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她微微挣扎的起身。

他不想放开,却不得不放开,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离开了他,起身走到栏杆旁,眺望着黑暗的山林。

“我妈多年洗脑似的言语已经在我心里根深蒂固,对好看的男人,我无法付出信任,就算我知道你很好,就算我一直叫自己要相信你的真心,甚至理智上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是那些在我心里已经扎根的言语,依然会不时展现它言语的力量。”

“每当你前一刻对着我说喜欢,下一刻,六岁那年见过的那张脸就会在我脑海里重复说出那些残酷的话。前一刻我笑得开心甜蜜,下一刻我又会被陰暗包围,我无法克制地怀疑你的感情,我相信你随时都会离我而去。”她环抱住自己,不住的发抖。

他站了起来,拿着毛毯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

“我知道。”他沙哑的低语,“我知道你在等我离开你,我感觉到了。”

她错愕,眼泪掉了下来,忍不住低咽。

“恩媺,别哭,我没关系的。”他弯身将头靠在她的脸侧,与她脸贴脸。“真的没关系,你不必信任我,你在等我离开,就等着没关系。”

“可是……”她摇着头,泪如泉涌。“我的忽冷忽热、我的反反覆覆,最后一定会磨光了你对我的感情,到时候……”

“不要紧的,你的母亲花多少年给你洗脑,我也可以花同样的时间,甚至更多时间让你感受我的爱,就算没有成功也没关系,你就继续等,等到我们都老了,青春不再,齿摇发秃,路也走不动了,那时你就转头看看你的身旁,然后告诉我,你等待的答案。”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在告诉她,那时候他依然会在她身旁。可是……

“对不起,杜威德,对不起,对不起……”

***

向杜家人告辞时,或许他们察觉到什么,表情虽然有着关切和担忧,可是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咛开车小心。

张姨应该也察觉到他们两个不对劲,闭着眼静静坐在后座,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只是避免尴尬的场面。

车厢内一片沉默,这次她的生理时钟没有发生作用,她一路清醒的回到台北。

车子停在大楼前,她和张姨下车,搭电梯回到她的住处。

而杜威德则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再搭电梯回到他自己的住处。

在张姨的帮助下,她洗好澡,回到床上躺下,睁着眼,意识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么。

“睡吧!李小姐,天都快亮了。”张姨温柔地替她盖上棉被。

睡?她愣愣地看着张姨。

对喔,她要睡觉,她都是晚上十点之前睡觉的。

可是……睡觉要怎么做?

对了,要闭上眼睛。

她缓缓地闭上眼,一会儿之后,她听见张姨离开她的卧房,听到房门被轻轻的关上,听到门外……他的声音。

“她怎样了?”他的声音低低的这样问着。

“休息了,不过看起来很不好,神智好像不太清楚。”张姨担忧的回答他。

他又说了什么,声音远了,模糊了,让她听不清楚。

她睁开眼,焦急的坐了起来,他要走了,这次真的要离开了!

她听见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走了,走了……

好看的男人是不可信任的!

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妈妈,可是他……不一样,他不是……那个男人!

他不是……可是,他走了!

她猛地跳下床,赤着脚冲出卧房,然后一头撞进听到声音从沙发站起来的男人怀中。

“恩媺,怎么了?”杜威德被她吓了一跳,这样急匆匆跑了出来,还赤着脚。

“你……”她愣愣的抬起头来。是他,他……没走?

她疑惑地望向铁门,再抬头看着他,刚刚她明明听见了……

“我让张姨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过来。”似是看出她的疑惑。

“为什么……你在这里?”她神智还有些迷茫,似乎无法确定自己在哪里?

“我不放心。”他轻声地说,带着她来到沙发坐下,将她抱上自己的腿,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你看看你,全身冷冰冰的,还赤着脚跑出来,地板那么凉,你就不怕感冒啊?你这样教我怎么放心回隔壁睡觉?”他絮絮叨叨地说。

她窝在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腔,一会儿,他的话才进入大脑。

“对啊,你只是回隔壁……”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你不要管我,等睡一觉,有精神了,就会恢复成快乐开朗的李恩媺。”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一下一下拍抚着她的背,轻抚着她的发,眼底满是心痛。

“你喜欢快乐开朗的我,对不对?”她低低的说着。“我会恢复的。”

“我喜欢,但是却不喜欢你把痛苦压抑着,所以暂时不恢复也没关系,我会陪你度过的。”杜威德低声的说。

“杜威德……”心,轻颤着。

“恩媺,至少在我面前,你没必要把痛苦压抑,也没必要在人前强颜欢笑,难过就难过,要忧郁就要忧郁,怀疑就怀疑,不信任就不信任,有什么关系?有痛苦就痛痛快快的发泄,然后烟消云散,不是很好吗?不信任的话,就让时间来证明,日久见人心,不是吗?”

“妈妈说,我没有权利任性,长得差,就得笑脸迎人,时时甜美娇憨……”她低喃。

“没那回事,喜怒哀乐是理所当然的,人有七情六欲非常正常;永远开朗快乐保持笑容才是不正常。”

“那……我也可以不笑了?”

“当然可以,当一个酷酷的小冰山也很可爱。”他笑说,眼底有些发热。

她扯了扯嘴角,缓缓地闭上眼睛,抬起左手抚上他已经冒出胡碴的脸。

“杜威德,你可不可以变难看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安心的爱他。

“哎呀,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怎么办?”他轻笑,眼泪滴了下来,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轻轻一颤,那热烫的液体,渗入了她冰冷干枯的心,像泉眼般,慢慢地涌出了一丝丝温泉。

他在为她流泪吗?

为这样反覆无常、不信任他、郁郁寡欢、莫名其妙的她……心疼吗?

“你不觉得这样的我很讨厌吗?不觉得厌烦吗?”她喃喃地问,透着疑问。

“为什么会?你在我面前表现出你拼命隐藏压抑的一面,代表我是特别的,更代表你其实心里已经信任我了,我很高兴,可还是觉得心疼。”他坦白的说。

“我心里已经……信任你了?”她惊愕的低问。

“当然啦,不然你自己想想,你的这一面给谁看过?”他说得异常笃定。

是没有。

“是……吗?”她有些疑惑。

“当然是。”原来她已经信任他了……

“杜威德,我想睡了……”她喃喃地道,好像有些安心,终于可以睡了。

“嗯,你睡吧。”他柔声说。

“你会陪着我吗?”

“我会陪着你,乖乖睡。”

“就算我是酷酷的小冰山?”

轻笑一声,圈紧双臂,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柔进心里。

“对,就算你是酷酷的小冰山,也是我最可爱的小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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