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捡个侯爷夫 第六章 自然力助丰收 作者 : 寄秋

“怎、怎么可能?眼花,肯定是眼花看错了,最近精神不济,老是头晕眼花……”

自从上回被逼着搬树,金来富着实老实了一阵子,连着一个多月不曾从杜家的荒田过,他是一看到这些孩子就头痛,远远一瞧见个影儿就绕路,避开这群小祖宗。

今儿个邻村里正小儿子娶媳妇,他登门贺喜喝了不少酒,脑子晕糊糊地天旋地转,想着抄近路赶紧回家,免得醉倒在路旁,他酒量虽好但容易贪杯,一喝就停不下来。

谁知走着走着,不知哪拐错了弯,居然走到杜家的地,正想回头,眼前的一片绿油油教他眼珠子都快掉了。

这、这是松菜?从出苗到种植,前后至少要两个月才能长成,冬萝卜更长,得七十天到一百二十天。

芸薹种植后,从花落结籽到成熟约二十五日到三十日,这时收成差不多,可是十月下种,现在才十一月中旬,离成熟还要一段时日,这些菜居然全在同一时间成熟,到了可以采收的地步,简直不可思议,这块地真被神仙点过吗?

想到自家的萝卜才三寸长,再看看人家地里的胖萝卜,那是爷爷和孙子的差距,没法比呀!

不肯接受事实的金来富揉了揉眼睛,走到田里模模长出地面的萝卜叶子,用力一拔,想看是不是如他所想的硕大。

“村长偷菜。”

冷得刺耳的声音忽地从身后响起,金来富冷不防的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一颗大萝卜跟着掉在身上,抓个正着。

“不不不!不是偷,我就是看看,看看而已!没偷,这萝卜真粗……呵呵。”他干笑。

金来富苦着脸暗叹倒楣,他这手太贱了,怎么就把萝卜拔了起来?

“莫小子,莫小哥,莫哥儿,你们这菜种得真好,我看是大丰收呀!过几天就能采收了,别忘了送两颗给村长尝尝味道。”

“小偷。”

莫云换汤不换药,表达同一个意思,说得老脸皮都快丢尽的金来富都想哭了。

“能不能别说那个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路过路过,你别揪着我不放呀!”

不过是一颗萝卜而已,真把他当贼看,这小子不会做人,要是懂事就直接送了,哪会捉着这事不放。

“偷。”

金来富真的想给他跪下了,他有完没完,石头脑子敲也敲不碎,虽然杜家丫头牙尖嘴利,可自己吃点亏还是能月兑身。

他才这么想,嘴上厉害的人来了,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像是见到金元宝一般欢喜。

“咦?村长,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凉呀!快起来快起来,表哥,拉村长一把,他太沉了。”

“嗯。”

莫云伸手一拉,忽地起身的金来富还有些浑浑噩噩,怀中抱着胖萝卜。

“村长,我家萝卜长得好吧?拿几颗回去煮汤,冬吃萝卜夏吃姜,对身体好。”

五亩地的萝卜呀,得费一番功夫采收了!杜巧乔在脑中盘算着。

金来富闻言,眉开眼笑,心情大好。“还是你这丫头灵透会说人话,你呢,也教教这小子,别一根筋的当愣头青,我这一把年纪被他气死了真找不到地方谈理。”

他有梯不下还往上爬,得了便宜不饶人。

“放心,我管埋,再请个嗔呐班子送你上山头。”不会白死,热闹得很。

“你、你……一丘之貉,我是傻子才觉得你像个人!”没一句好话,早晚气得他吐血。

“村长,你也晓得我心眼小,帮亲不帮理,护短是我的长处,自家表哥不相挺说得过去吗?你别脸红脖子粗的烧喉咙,心平气和才活得久。”动不动就火冒三丈,家里牌位多一座。

“护短算什么长处,荒谬,得改。”金来富倚老卖老,以教训的口吻想压两人一头。

“改不了。”见村长又要发火了,杜巧乔摘了颗私菜往他怀里塞。“多吃菜,人不会老,你看这菜多水灵,每片叶子都绿得喜人,教人看了都想咬一口,生吃都鲜甜。”看她笑了,金来富反而脸一绷的往后退,“你又想算计我什么?没好处的事别找我。”

斗了几回,彼此都有几分了解,金来富也不摆出乐善好施的嘴脸,开门见山挑明了。

“村长见外了,我是小辈怎会算计你呢,你看这地里的作物该收了,可是我发愁没处摆放。”六亩茯菜、十一亩昙姜、两亩黄豆。

“杜家丫头,你想我做什么?”丫头贼的很,不得不防。

“我家缺缸。”

“缸?”水缸吗?

“一百口五十斤装的大缸。”不知够不够用。

他一听,惊得两眼瞠大。“你要一百口大缸?”

“嗯!做酱菜。”菜蔬收得多也苦恼,得想办法处理。

“酱菜……”她疯了吗?这么多酱菜哪里吃得完,她想吃到哪年哪月。

酱菜是贱物,几乎乡下人家的妇人人人都会做,根本不值什么钱,也不可能卖得出去,在金来富先入为主的观念里,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通常是自家吃用,不会有人花银子买。

杜巧乔的想法正好和他相反,要不是来不及做大酱,她参加国际布防会议时曾和一位韩国老女乃女乃学过制作韩式泡菜,做出来的泡菜十分道地,连韩国人都称赞味道正统。

不过材料不称手,只好从一般酱菜着手,小时候她跟爷爷女乃女乃学过,那嘴里的酸令她至今难忘,既爽脆又好下饭,是她记忆中的绝品。

一开始她就打算用荒田种菜,时间短又不需要什么照料,虽然钱庄内存了千两银子,身上还有几百两,可钱的来路不好太张扬,因此才想借卖酱菜的收入走明路,以后才能光明正大的花银子买地置产。

不然几个穷哈哈的孤儿哪来的银子,真要向人解释是卖灵芝得来的吗?那不是摆明了让人来抢,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

“也许还不太多,多五十口大缸吧!”先备着,宁可多,也不要无缸可用。

杜巧乔忽然朝莫云一看,他一看她的眼神飘呀飘的,心里暗自苦笑,她使唤人使唤得理所当然,半年多来的日夜相处,他几乎能看懂她每一个眼神,明白其意思——

家里的地窖是不是小了点,明儿个多挖一座,不然酱菜缸放不下,记得把这事做好,别坏了我的事。

“什么,一百五十口大缸,你做得来吗?”这丫头胃口真大,真是痴人说梦,几个孩子有力气做酱菜?

抱着大萝卜,看着个头大的递菜,心口发酸的金来富估算着地里的收成起码几千斤,甚至上万,产量比其他人多一半左右,光是采收就要大半个月,之后的清洗、腌制,她要猴年马月才做得完?

等等,他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时居然想不起来……

“对了,村长,大缸的钱你先垫付,等我们上山打几头大的野物卖钱再还你银子。”

杜巧乔笑得像捡到银子似的灿烂,能坑就坑,反正她是“穷人”,欠钱很正常。

不借才启人疑窦,他们刚买了粮食和布料,手上哪有余钱,阮囊羞涩才符合大家的想像,他们真的没钱了。

身怀巨款还装穷不容易呀!可弟妹还小,她和莫云不一定常在家守着,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要是他们出门被人模上门,小则失财,大到伤亡,那才得不偿失。

如果只有她和莫云两个人,她不会处处低调不引人注目,可是多了要保护的人,只好掩其锋芒,小心翼翼的防外人起坏心,一再收敛自己,表现得和寻常人无异。

金来富一听缸子的钱要他出,那张发皱的老脸都涨红了。“这话你怎么有脸说出口?”

那是他的命根子,谁也别指望他掏银子!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指着他怀里的萝卜和秩菜,笑咪咪地不再多言。

这时的莫云配合的补刀。“小偷。”

金来富的脸气得红了又红,两腮像青蛙肚子般鼓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了“你、你们……”就没了下文,抱着萝卜秩菜走人,可走了两步又弯腰多摘了两颗大萝卜,这才气呼呼一脸愠色的离开,大步走向村子。

“村长,记得我的缸——”声音大得有回音。

“滚蛋——”还提醒他,坏心眼的丫头。

真到村长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另一端,诡计得逞的杜巧乔才捧月复大笑,笑得有几分小狐狸的得意。

“不怕村长转身就将这事往脑后抛,没当一回事?”村长为人小气又贪财,想从他手上挖银子不容易。

“不会,他也担心我带弟弟妹妹上他家要饭。”村长不是好人,还有点奸狡,但他好面子擅做表面功夫,明明大家都知道他黑心肝,他却还要摆出“为善欲人知”的样子博取名声,听到更多的赞美。

“你呀!心不坏却老要捉弄人。”倒楣的村长首当其冲,在她身上讨不到便宜偏又不死心,三番两次想见缝插针捡漏。

“他自找的,我又没请他来踩点,贼似的老惦记咱们家。对了,地窖挖深点,别只顾着地道。”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并未刻意揭穿他暗地做的事。

莫云脸一红,讷然发窘。“嗯……”

狡兔有三窟,为了防仇人追来害了杜家姊弟,他在挖地窖时顺便挖了一条逃生暗道,快要挖通了,地道的另一头是个弯弯曲曲的山洞,迷宫似的深入山月复,他追猎物时无意间发现的,适合躲藏。

不过他自以为隐秘的事还是瞒不过向来机敏的杜巧乔,她什么也不说的帮他掩护,亏他还以为天衣无缝。

“过两天我们就把地里的萝卜、递菜收了,打了芸薹菜籽晒干送到城里榨油。”镇上油坊收费太高,以油抵价几乎收取一半,跟吸血没两样,奸商。

芸薹便是俗称的油菜花,一入秋田地开满黄花,收了种籽便能榨油。

莫云眉头一蹙。“要请人帮忙吗?光我们几个怕是不成,两个小的只能坐在地头顾菜。”

杜巧乔目光一闪要他安心。“别担心,天助自助,老天爷会伸手帮忙。”

天助?

莫云不知她哪来的自信,不停猜想她话中之意,直到两天后才恍然大悟,“老天爷”真的又出现了。

“大姊,谁帮我们把田里的萝卜给拔了,还一颗颗的排在垄上?”看着排成一排的白胖萝卜,杜南勤很是不解。

“地底的小地精。”她随口一说。

“大姊……”她又糊弄人。

“快把萝卜、楹菜收了,天黑前没收完不许吃饭。”还敢怀疑她,矮人族不就住在地洞里,只不过未被证实。

“不——大姊,我会累死!”天啊!太狠了,他这株饱受摧残的小幼苗肯定长不高。

“不会累死,你大姊舍不得。”莫云笑着打他身边经过,手里已经抱了十几颗大萝卜。

正如他所言,年纪小的杜巧瓶、杜南崖搬不动地里的菜,才搬一两个就气喘吁吁,杜巧乔便让他俩坐在地头边数菜,谁渴了送上一碗水,两人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谁收的菜快又多。

“莫哥哥,我的力气跟你一样大就好了。”看着自己怀里的三颗萝卜,杜南拙气馁的叹气。

“慢慢来,等你长大了就有力气。”刚说完,他已放下萝卜又走回来抱起一堆,看得杜南勤、杜南拙羡慕不已,嚷着要学武健身。

“还要好久喔!莫哥哥,我才八岁。”杜南拙扳着指头数,他现在的个头只约莫到莫云的腰再上去一点点。

莫云个高,因为是正在发育的年纪,一下子抽长,目测一米七五,还会再长高。而他变声期难听的鸭嗓也渐渐变成男人的低嗓,沉厚有力,不再是一开口的粗哑,磨人耳膜。

慢慢地,一切都在变好中,包括杜家的孩子,一个个恢复开朗的笑容,会调皮、会捣蛋、会扮鬼脸吓人,笑声不时响起,父母离世的悲伤逐渐远去,重新过起日子。

孩子们每天都能吃得很饱,明显地都长肉了,不像之前骨瘦如柴,凹陷的双颊丰盈了,骨肉均匀,杜家特有的清秀五官也显露出来,个个眉清目秀,长相出色。

尤其是杜巧乔的脸蛋也长开了,有几分秀丽姣好、纤细的腰身像是地里的油菜花摇曳生姿,胸前的小鼓包正在发育,凝眸转睇间已有了少女的风姿。

好几回莫云看着看着就看呆了,忘了手边做的事,心里模模糊糊的多了什么,却不知那叫心动。

“不能叫莫哥哥,要改口叫表哥。”杜家表哥是莫云目前的身分。

“为什么?”杜南拙喊习惯了。

“因为他就是我们的表哥,表姨家的哥哥,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才来投靠我们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必须让他们根深蒂固的牢记在心。

“可是……”

杜南拙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杜南勤拉了他一下,过了年十二岁的他已经能知事了,“听大姊的。”

“……好。”杜南拙应得很马虎,但很快就忘了这个小插曲,喊起表哥比谁都欢快,缠着表哥教他功夫。

收了萝卜后收秩菜,家里的板车一趟又一趟的将菜运回去二松菜和萝卜一样自动收成好排在地里,整株连根,但根部干净得像清水洗过,没有一点泥土,水灵水灵的。

夜里,孩子们累得都睡着了,小猪似的打着呼噜,想必打雷闪电也吵不醒,睡容憨然纯真。

杜家的后门又悄悄的拉开,带了几口布袋的杜巧乔踏着月色走向尚未收成完的地里,一片枯黄的油菜花有半人高,荚包饱实得快要爆开,彷佛轻轻一摇就会掉落在地。

“辛苦你们了,芸薹。”

丰收的感觉真好。

深吸了一口气,沁凉且肉眼不得见的自然力量像一点一点的光点飞向杜巧乔,钻进她的身体,须臾就让她觉得体内充满力量,需要爆发。

她闭上眼,静静地感受土地的生命力,再一睁眼,整片田地都在她眼中,绘成一幅藤姜生长状态全图。

手一抬,释放力量。

突然间,整片油菜花田前后左右的摇晃,一个个成熟的荚包裂开,细如蚕沙的黑色菜籽飞起,在花田上方卷起一道道小旋风,将菜籽卷上天空汇成一道旋转的龙卷风。

几乎所有的菜籽都飞上天了,龙卷风陡地转了个弯,朝杜巧乔手上摊开的布袋钻去,一只满了又一只,足足装了三十七只三十斤装的大布袋。

“吁!终于收完了。”吁了口气,将口袋收口。

连日过度使用自然力,一放松,杜巧乔才发觉全身乏力,站不稳的往后一跌,气喘吁吁。

“原来真是你。”

一只手及时接住倒下的杜巧乔,轻揽她细腰。

“莫云?”他怎么在这里?

“胡闹,以后若无必要,绝不可再施展此异术。”瞧她面色惨白,想必此举逆天伤身。

“你……”她本想说,你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吧?不过一看到他闪着星辰般光芒的深遂眼眸,她知道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彼此心领神会。“我们缺银子嘛!”

缺吗?不缺。

缺的是能示人于前,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

“明天我就把北山那窝山猪给掀了。”他说得十分冷静,彷佛只是举手之劳,信手拈来。

“不行,太危险了。”他以为他是猫,有九条命吗?

莫云所言的山猪窝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山猪家族,数目高达三十几头,带头的山猪王根本是成了精的猪妖,有一般家猪的三倍大,另外有十几头块头极大的猪儿子,猪头一顶能撞断腰粗的树,剩下的猪孙崽们也力大无穷,将人撞翻是小事一件。

之前他们进山挖草药无意间撞上,两人被山猪群追了好几里远,最后跳入深潭才逃过一劫。

“这次我会小心点,就杀额头有白毛和耳朵被咬掉的那两头。”最近他武功略微精进,想试试身手。

那两头山猪也很凶,两支獴牙又尖又利。“我也去。”否则她不放心。

莫云神色一紧,静默了许久才无奈道:“好。”

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这丫头似乎天生长了一根反骨,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旦决定要做的事谁也拉不住,一股牛脾气。

“这……这是猪?”

“山……山猪吗?好大……”

“天啊!这真是猪吗?不会是妖怪变的吧!”

金来富心不甘情不愿的买来一百多口缸,莫云和杜家姊弟足足花了十余天才把大半的萝卜和秩菜腌制入缸,其余的放入地窖里慢慢吃,起码能吃到明年三月。

油菜籽榨了油,地里的土重新翻了一遍后洒上冬小麦种子,不用力量催生,生长速度缓慢,杜巧乔也就放着不再理会,由着生命找出路。

入冬天气寒冷、万物萧条,连山猪的行动力也变迟缓,莫云背后担着箭囊,当中有二十支崭新的箭矢,腰上是削铁如泥的短刀,做好万全准备,气势凌人。

但是比起杜巧乔又有些不够看,她画了图纸让铁匠打造部分零件,自行组成十字弓、臂弩和三棱刀,看得莫云既惊讶又有些眼饥,这些装备若用在军队上绝对势如破竹,他爹也能大获全胜、凯旋回朝,而不是……

两个孩子真的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就这么闯进凶险无比的山猪穴,斗智又斗勇的花了一天一夜才赶走山猪王,成功的猎杀三公二母五头山猪,用垂吊的方式运出。

运气不错,正当他们考虑要现杀现卖,或是雇车运往城里卖时,一个收山货的商人来到山里村,一看到这些重达数百斤的山猪两眼倏地发亮,除了杜家自留的分,剩下的以一百二十两银子通通买下,他有个朋友开了间专卖野味的酒楼,天一冷野味就少了,正缺货。

所以说,明面上的银子有了,可以大肆挥霍了。

这一切看得金来富眼红不已,偏偏自家没本事上山猎山猪。

“酱菜?”

“是酱菜呀!难道你吃出肉味了?”除非味觉异常,否则还真有点困难,多放肉就腥了。

张五杰被气得差点昏过去,“臭丫头,不能对老人家多点敬意吗?长辈、长辈,就是长你辈,老夫多问一句你还不耐烦,这性子不好,得改。”唔!姑娘家数月未见都长出美人态了,明眸皓齿、丽质天生,就是损人的坏嘴没变。

“等元寂大师还俗了我就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注定要失望了。

“啐!元寂圆寂了都还不了俗,你当得道大师好当?尽说孩子话。”那个神棍是干和尚的命,整天阿弥陀佛。

元寂大师是菩佗寺住持,高龄九十多了,与张五杰相识于幼年,两人交情甚笃,一个入世走医道、一个出世剃度为僧,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张五杰原本已经启程回京,谁知船行半路听见好友快要不久人世,又急匆匆的赶回来,想见最后一面。

眼看元寂大师气若游丝,只剩一口气,张五杰想到和小友买的灵芝,便让人切了两片煮水喂给元寂大师喝,原本回光返照的得道高僧突然吐了一口浊气,坐起身,言道——

“佛道未开,贫僧又回来了。”

居然没死成,回魂了。

为了此事张五杰足足骂了三天三夜老秃驴,因为醒来后的元寂大师硬是从他手上要走了半朵灵芝,气得他扬言要绝交,下回和尚要断气了也不用知会他,老死不往来。

不过这都是气话,老人家孩子心性,说过就忘了,没多久又天天上菩佗寺找元寂大师下棋,闲聊百岁辰。

“我本来就是孩子,和你老的岁数相差一道天堑,你在山头眺望,缅怀人生,我在山谷底下往上爬,想着有没有果子可以吃。二呙僧也有一死,还能活成僵屍?

“吃货,尽想着吃。”不长进。

杜巧乔用筷子夹了酱菜吃,配了口稀饭。“民以食为天,有本事你别吃,餐风宿露做神仙。”

“等等,这不是你给我的吗?你吃什么吃,放下。”坏丫头,跟老人家抢东西吃。

“我饿了。”理由充足。

“你、你……没出息!”女女圭女圭还在长身子,算了。

看到一旁的莫云“贤慧”地将他的半碗粥倒入丫头碗里,张五杰什么气都没了,一脸兴味。

好孩子,好孩子,千金易得,难求有情郎。

“你觉得我的酱菜如何?”该谈正题了。

“不错。”对他胃口。

“然后呢?”下文。

“什么然后?”装傻。

“我本来要去酱菜铺子,是你让我跟你进圣心堂。”意思是要他负责,谁叫他耽误她卖酱菜。

杜巧乔带了十罅子一斤左右的酱菜,打算让人一一试试,她主要目标是县城的酱菜铺子,若是价钱谈得拢便大量出售,反之就摆个摊子零售,货好不愁没人识货,她相信会有不错的销路。

好死不死的,刚好遇见从菩佗寺归来正要进城的张五杰,他一眼就认出小丫头,便让他俩上了马车,一路进了圣心堂。

“那你准备怎么卖?”抚着胡子,他咂巴嘴里酱菜的味道,爽脆辣甜,一点点回甘,可又有些呛喉。

“有些北方的商人会整批购买,用船运往冰天雪地的北边,那我就整缸卖,不用费事;南方人饮食细致,分成三斤一小罐也成,就看老先生你的人缘好不好了。”当然是前者好,省事。

张五杰横眉一睇,“小小年纪心眼多,老朽都这年纪了,认识的人还少得了吗?倒是能替你牵牵线。”

“真的吗?”她喜出望外。

“不过老朽有一个条件。”小丫头精明,他老头子也不差,虚长的年岁是睿智的累积。

“说。”老人性子古怪,她忍他。

“跟老朽学医。”她有这天分,不用在对处很可惜。

杜巧乔不意说出的牛黄清心丸药方,虽然少了一味,但对医药世家的张家而言不难找出来,经由神医张五杰反覆调配剂量,可治热入心包、痰热蒙蔽、神智不清、小儿惊风、手足抽搐。

他将这药方用在几个人身上,效果惊人,服用后鲜有不适,轻症三日可癒,重则病情减缓,可望康复。

随口一说便可造福万民,想必她对医理的了解定是不凡,若不走医道济世救民,实属憾事。

“嘎?”她当下掉筷子了,愕然不已。

这老头吃错药了吗?不带这么吓人的好吗!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别又把她吓回娘胎,人吓人真会吓死人。

不只杜巧乔一副“惊恐”模样,连站着服侍祖父用膳的张远山也一脸错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比遭雷劈还惊悚。

“祖父,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元寂大师对你说了什么,你德高望重,医术博大精深,若要收徒,孙儿这就为你安排,她,不合适。”他指的是年纪。

既然是神医,肯定是医术过人,活人无数,为人所敬的一代宗师,必有不少人想拜在门下,传其衣钵。

张五杰早年是收过几个徒弟,可惜不是英年早逝就是学艺不精,他教着教着觉得没意思便将门人解散了,六旬以后不再收徒。

主要是没一个看得顺眼的,人一过了某个年纪就不想再委屈自己,为什么要为收个传人而屈就拐瓜劣枣,他就是任性,率性而为,不为收徒而收徒,静待有缘人。

“是呀!老先生别冲动,学人家少年血气方刚,你都快当成老神仙了,凡事要三思而行。”她有弟弟妹妹要养,哪有功夫学医,赚银子才是当务之急。

“谁说老朽要收徒,老朽的意思是教她医理的根本,让她由易而难循序渐进,进而模索出医者之道。”遇到好苗子就该让他成长茁壮,日后长出参天大树。

“你是说外门弟子,而非正式的?”那她勉强接受,学一门技艺不算坏事,家里人若是有个头疼脑热便可医治。

“拜老朽为师还委屈你了?”不知好歹的丫头。

“我……”你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寿衣、棺木早就备妥了,还能教我几年,这不是让子孙们为难?

“她愿意。”机不可失,莫云替她应下了。

“莫云,你……”你跟疯老头一起疯吗?满脸讶色的杜巧乔困惑的看向代她出声的少年,心中纠结。

“世上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术,但只要老先生肯出手,人断气也能救活。”当初他若是求上门,也许他娘就不会死,可是那时他太倨傲了,不愿低头求人。

嗟!人的心跳停止不代表脑死,心跳停止后四到六分钟可是急救黄金时间。

“我对学医不太感兴趣。”

“医理本来就不是有趣的事,当年老朽的祖父用银针扎了老朽一身,三百多根呀!不学不拔针……”

说来也是一把心酸泪,祖父的心狠无人能及,造就了他一生厌医。可他还是学了,成了当代医圣,求医者多到将门槛给踩坏了,害他又被祖父揍了一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呀!她不想被逼。“三百多根针怎么没扎死你,妖孽果然强大,不死之身……”

“巧乔,不可胡言。”口无遮拦。

妖孽……不!张五杰不怒反笑的顺胡一抚,不死之身听得顺耳呀!“小子长大了不少,竟看来有些眼熟,老朽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嗯……这面容、这眼神似曾相识……”

“晚辈青山县人,老先生应该记错了。”暗自心惊的莫云故作镇静,他挺直的背是僵硬的。

“不会错不会错,老朽记得是……啊!皇甫……皇甫青岳那小子,他为了偷药烧了药圃……也不对,臭小子三十好几了吧,你才十来岁……”唉,老了,人都能认错,青岳小子皮得很,连太傅的胡子都敢拔。

一说到“皇甫”两字,莫云像底下有针似的坐立难安,面色略白,可是一听到是“青岳”,不安的情绪转为悲喜交加,眼眶有股热意几乎要奔流而出,被他强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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