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二丢了几件衣服给朱晴雨,要她把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下。
衣服是男装,样式很简单,就是一件内外衣及束带,尺寸大很多,但此时此刻没人会在乎这个,有干衣服换穿不必湿漉漉的一身,已经幸福得像在天堂。
她换衣服的时候,凤二离开舱房一会,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热呼呼的姜汤递给了她。
“喝下去,别生病了。”他说。
接过来时,她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掌心里的温热在剎那间温暖了她,不只她的手,身子,还有她的心。
此时此刻,还会在乎她会不会受风寒的人,这世上恐怕只有眼前这一位了,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男人对她一见钟情才会待她如此好,多半是这男人就是个天生体贴人的,和他那双电眼一样,根本女性杀手。
朱晴雨双手捧着碗,低头一口一口喝下去,热热辣辣的液体顺着她的喉间滑进她的胃,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在沙漠中如逢干霖的感觉,在这一刻彻底展现无疑。
是啊,这男人说的一点也没错,除非她有更好的选择,否则,她只能选择信他了,他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跟这男人睡同一间房,至少表示没有其他男人敢跑进来欺负她。
可,这男人真的靠得住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她躺在卧榻上一个时辰后,都还不断的在她脑海中盘旋着。
夜很深了,平静的海面上除了浪花拍打船身的声音,就再也听不见其他……
噢,不,还有身旁躺着的男人的呼吸……
舱房内的卧榻不大,两个人并排躺着,他那厚实的臂膀会碰到她的肩,因此她背过身侧睡,动也不敢动一下,就怕不小心惊动了这男人,让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窗外的月光温温柔柔地照了进来,是舱房里仅有的幽光,朱晴雨望着望着,想起在现代的亲人来,眼底氤氲着一抹雾气,让她眼前一片蒙眬,鼻子酸酸地,忍不住轻吸了一下,这一动,兜在眼里的泪便跳出了眼眶,滚落到她的颊面上。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她好好一个现代大学生,才刚从学校毕业呢,就莫名的跑到古代来,还是一个不知名的朝代,这样就算了,哪里不好穿,还直接穿到海盗船上来,让她想逃想跑都没地方可以逃可以跑,这不摆明着就是羊入虎口吗?
她真的会没事?
人活着,总要做坏的打算,譬如趁人不注意时再跳进海里死一回?
也许她可以就此回到她的现代世界去?电视上不都是那样演的,要天时地利人和……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也许真的是可以的,若真要等这艘船在黔州港靠了岸,也许她便要错失了穿越回她本来世界的良机?
若真的再死一次也不行,她注定了要在这里当朱家大小姐,那最坏的打算就是这个叫凤二的当真没脸没皮的要了她,让她真成了他的女人,也好比被一堆男人分享来得强……
又若,他真能保她无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才想着,身边的男人突然侧过身,张臂横过她腰间一把将她的身子给揽进怀里——
朱晴雨惊喘一声,差点惊叫出来,吓到眼睛瞪得老大。
这男人,不会真想要出尔反尔吧?正想着如果这男人真打什么歪主意要怎么对付他才好呢,耳边已经传来他优雅低沉的嗓音——
“妳这女人可不可以安静点?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哭鼻子,吵得爷都睡不着觉了,妳的脑袋瓜子就不要再乱转了,爷说过保妳无事妳就不会有事,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快睡觉!再不睡,爷把妳扔出去走廊上睡!”
他说话吐出的气息就吹在她的耳窝和颊畔,虽是不经意地,却惹得她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心口也蓦地一缩。
“你放开我。”她轻轻地扭了一子。
“不放,除非妳安静下来让爷可以好好睡觉。”
她又动了动身子想挣开他,这会明显多用了点力气,他却把她抱得更紧,勾起的唇角轻轻地附在她耳畔道:“妳乖点,现在外头这么安静,妳若真乱吼乱叫的话会让听见的人误会的。”
“你这样我怎么安静?”
“为什么不行?难不成因为爷这样抱着妳,让妳芳心大动?”
什么跟什么?这男人也未免太自恋了吧?可他的话还是让朱晴雨瞬间红了脸。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嗔怒道。
“不想爷胡说八道就快睡觉,再吵得爷难以入眠,爷清醒了,可难保不会想找点乐子来做—— ”
“下流!”她火烧着脸斥了他一句打断了他的妄言,身子却乖乖地不敢再乱动,没有笨得去捋虎须。
凤二见她不再乱动,唇角勾了勾,松开了抱住她的手平躺回去,舱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朱晴雨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大口气,整个紧绷的身子剎那间往下一沉,本来悬空的腰贴紧了卧榻,软了松了舒服了些,竟难得有了一点睡意。
“你真能保我清白?”
“不能。”
朱晴雨一愣,好不容易有点想睡而闭上的眼又勉强睁了开来,微微侧首去瞧身边的男子,“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我跟你一起睡,是真的想要抱我?”
像是从鼻子哼出气般,凤二吐了一句,“我凤二要抱什么女人没有?”
“那你方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凤二好笑的提提唇,动也不动地回了她一句,“姑娘都跟我同床共枕了,难道还能对外说自己是清白之身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如今说话思考都得带点对方的古代思维才行。
但明白归明白,却不代表她就会赞同且随波逐流。
“自然是清白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答,凤二有点意外的看向她。
“姑娘倒是洒月兑。”要不是他之前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她寻死觅活的还要再跳一次海,或许他还有可能信她一次。可现在,他的语气中是带点嘲弄的。
“公子不会以为把我从海里救上来,我就得以身相许吧?”
“这若在官家或是名门,也是人之常情。”
“公子是怕我赖上你?”
“我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
“放心吧,公子,我不是被男人拉下手抱一下就会赖上人家的那种女人。而且,我已经订亲了,不缺男人。”
订亲了?
那……应该更惨吧?这姑娘的脑子是还没转过来吗?
“姑娘订亲了却失踪这么多天,还被海盗给捡了,姑娘以为,人家不会上门退亲?”
“退亲?”朱晴雨一愣,想起了在古代的确可能因为对方失踪而被退亲,不被退才是奇事,“那……嗯,再好不过。”
反正,她也不想嫁。
那是原主的未婚夫,又不是她挑的,可以因此不嫁,也是好事,免得她回去还得想法子应付这桩亲事。
闻言,凤二再次意外的看向她,“姑娘可别想不开。”
怎么想,这姑娘的回答都不怎么“正常”……
“我想睡了,公子。”
现在不会是嫌他吵吧?凤二的脸微僵了一下。
“晚安,公子。”朱晴雨再次阖上眼,安心了。“今日……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这声谢,来得意外,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过……
听起来还是挺受用的……
风声狂鸣,凤二是被剧烈的晃动给摇醒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睡在身旁的女人一眼,见她没被摇醒,或是又吐又哭的,只觉得莫名的庆幸。
望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外头尽是一片漆黑。或者,现在根本还是深夜?
以这艘大船吃水的深度,除非是有暴风雨或是撞到什么东西,否则晃动的程度不会如此剧烈。
这不寻常。
因为不寻常,凤二几乎是想都没想地便起身下床,随意拉了件外袍给披上,便大步走出舱房。
门一开一关之间,狂风灌入,竟让人有些站不住脚,凤二微皱着眉往外走,见甲板上已聚集了不少人,在龙七的指挥下拉船帆的拉船帆,下锚的下锚,收东西的收东西,忙成一团。
“动作快点!”龙七个子壮,又是个练家子,虽船晃得厉害依然稳如泰山的站在船中间指挥若定。“快点下锚,不然再转下去我头都晕了!”
凤二朝他走了过去,衣袂飘飘,身形虽没龙七壮硕,每一个步伐行得却极稳,半点未见狼狈之相。
“怎么回事?”
“你睡得倒沉,船都转半天了,你现在才醒。是不是昨晚被那姑娘累的?”龙七见到他,忍不住嘴贫的打趣道。
凤二也发现了,海上风大是没错,可是这艘船却被吹得在原地转圈圈,虽然船转得不快,但眼前的情况的确很诡异。
他蓦地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天空,本来明亮的星辰竟是隐晦无光,不知从何而聚的浓厚云层几要遮蔽住月光。
“不太对……”凤二皱起眉,“这天象看来竟似将有一场暴风雨……”
“暴风雨?不会吧?”行船在外最怕遇见的就是暴风雨,就算准备得再万全,也很难保证不出事,自然是能避则避,“这暴风雨怎么说来就来呢?”
“这里离黔州港最近吧?加速前进,能有多快就多快。”
“也只能这样了。”龙七拿出罗盘和航海图,想找个最近的航道行走,未料这罗盘一掏出来,让他再度傻眼,“凤二……”
“如何?”
“你来瞧瞧……这是怎么回事?”龙七瞪着手上不住转着圈的罗盘指针,“我是不是见鬼了?我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
凤二走上前抢过他手上的罗盘,眉头皱得更深了,何止龙七没见过?他也没见过!
“凤二,你说,我的船在转圈圈是不是跟这罗盘在转圈圈是一个理?是被海神给扯住不动了是不?我龙七平日在海上对海神敬之重之的,这没事海神突然扯我的船做什么……”说到此,龙七突然骂了一句脏话后,看了凤二一眼,“该不会是因为那个被你捞起来的……”
“闭嘴!别胡说八道!”凤二轻斥一声。要是这话传出去,那女人的小命还保得了吗?
“我最好是胡说八道……”虽龙七也不太信那些江湖传言,可是他没事也不会去故意招惹可能的麻烦,“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真是那女人命中带衰……”
“我不是叫你闭嘴了吗?你这老大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我唯恐天下不乱?”龙七用手指着自己,嘴巴张得老大,“好,那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快找个港口靠岸!”
“好啊,凤大军师,你告诉我往哪个方向走?我听你的。”龙七的话刚落,船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差点让他这个壮男也跟着摔出去,不由得扬声朝另一头吼,“他娘的咧!你们这些没用的,锚到底下了没?”
“老大,下了,可没用啊,风太大了!”另一头有人响应地朝这边低吼,就怕他家老大没听见。
“把备用的锚一块下了,稳着点!”
“知道了,老大。”
凤二摇摇头,“别下锚了,我们得快点找到港口靠岸。”
“那也得先搞清楚方向啊!现在我连方位在哪都搞不清楚了—— ”把乱转的罗盘再次拿出来晃了晃,龙七再一次皱眉,感到一丝邪门,“凤二,你真不觉得这事有点邪门吗?你说这好好的罗盘莫名其妙就失灵了,怎么就不古怪了?”
“荒谬!世上哪种东西用久了不会坏的?”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你就没想过这女人或许真是个不祥的?一点都没有过任何怀疑?”
“没有。”
“……你昨夜跟她共处一室,就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的?”
“没有。”凤二没好气的挑眉,“你可以再迷信一点,干脆说我被那妖女附身了,这样会不会更有说服力?”
“喂,你—— ”嘴巴张张阖阖半天,龙七真快被他气死,“是是是,我荒谬又迷信,我就是没听说过有人把罗盘用坏的!就算有,我用了十几年的罗盘为何刚好在那女人上船后就坏了?要不是罗盘坏了,我何以会分不清东西南北?这女人的出现本来就玄,在那种四面八方都望不见陆地的海里飘半天还能活命不玄?”
凤二斜睨了他一眼,“要我说真话吗?”
“废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听你说假话?”
“我觉得身为一个海盗船老大却半点不懂观星航海这事更是玄。”
娘的!就知道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转个弯又在嘲笑他!
说起观星象这门技艺在数十年前还没发明罗盘时,可以说是每个船队老大都很想窥之一二的神力,多多少少都会懂一丁点皮毛,但也仅仅只是可以唬人的一点皮毛而已,每一艘船之所以能在大海航行而不迷路,多少都跟船上有航行多年的人员及行驶固定航道有关。
罗盘被发明之后,能看懂的人一样不是太多,但至少船老大是一定要会使用的,就算是这样,带上一个熟门熟路的人一起上船也是必要的,海上不比陆地,失了一点准头这船便很容易迷路,不管怎样,打从有了罗盘这好东西之后,观天象这种技术活只能以“神力”来形容其优秀了。
他龙七就是命好啊,生长在罗盘发明出来之后的年代,不行吗?
“我又不是完全看不懂!”龙七伸手指指天空,“你看现在连星星都看不清楚,你叫我如何观星象?”
就在这两人正在商讨着接下来要如何做之时,一个约莫十岁大的小男孩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凤二哥哥,龙七叔!”他边叫边跑,双手还拚命在空中挥舞。“出事了!”
龙七见状皱了眉,“那瘦皮猴就不怕被风给吹落海,还从舱房里跑出来!真是不要命了!”
才嘀咕着呢,大船又是剧烈晃了一下,那小子一个站立不稳,哎呀一声便摔跌在甲板上,此时风浪随着船只的剧烈晃动而卷了上来,瞬间便要将那小男孩给卷了去——
“小心!小猴子!”
龙七大喊,正要上前抓住那小子,却见凤二已提气飞上前去,一把拎住他,避开了那千钧一发的危机——
再次落地后的小猴子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龙七则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这只臭小猴子,想吓死本大爷啊?”
“对不起……”
“发生何事了?”
被凤二这一问,本来还在惊吓中的小猴子陡地回过神来,急道:“凤二哥哥,你救起来的那位姊姊不好了!”
闻言,凤二的心一凛,“她怎么了?”
“几位叔闯去你房里抓人去了,说是要把她沉入海底祭海神,叫海神原谅他们把她给救上船……”
该死!一堆愚蠢无知的人!
凤二低咒一句,“他们人呢?”
“往船尾去了!”小猴子很快地往后一指,“凤二哥哥,你动作要快些,不然姊姊就要没命了!”
朱晴雨在沉睡中被粗暴的给扛起,本就虚弱不堪的她倒挂在一名粗汉身上,还没睁眼就已闻到粗汉身上那陈年咸湿腐臭的气味,让她忍不住作呕,哇啦一声,温热的液体从胃逆流到喉间,根本无法控制的直接吐在扛着她往前走的粗汉身上——
“娘的!妳竟敢吐在爷身上!找死吧妳!”粗汉被她这一吐,气得直接把人给粗鲁的摔在地板上。
痛呵……
朱晴雨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摔碎了!
该死的,现在的她不只头痛了,全身都痛到快炸开!痛到她想骂脏话!痛到她想拿刀砍人!可因为太痛了,痛到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旁的粗汉不悦地朝他吼,“干什么你,要丢就直接丢海里,你要是不小心把她给摔死了,怎么祭我们的海神啊!”
“这恶心的娘儿们!你自己背!让她吐你一身!”
“你们两个别吵了,等凤二发现,这神也不必祭了!”说着,那人上前便要把朱晴雨给再度扛起。
朱晴雨微微挣扎着,却疼得没气力挣月兑,再次被扛在一名粗汉背上。“放我下来!”
“这可不行,妳一上船就发生怪事,铁定是触怒了海神,要是不把妳丢下去祭神,我们整船的人都要丧命于此。”
“怪事?什么怪事?”
“海上起了怪风,把我们的船吹得团团转,听说暴风雨也要来了,连罗盘都出了问题,妳说怪不怪?跟妳说是让妳死得瞑目些。”
“你们也太迷信了……我们现代所有的船都载女人,也没因此就出什么事……”朱晴雨边说边想吐,被这人晃得身体又疼头又晕,“你们因为这样就要把我丢下海去?这可是谋杀……”
“姑娘,妳之前不是要我们再把妳丢进海里去?我们兄弟这回算是有心成全妳,妳倒后悔了?”
朱晴雨一听,咬了咬唇。
是啊!他们说的没错,在几个小时之前她的确还想重新跳海一次看能不能回到现代去……
如果她不是突然被臭得要死的粗汉从温暖的被窝里粗暴的扛出来,又被那粗汉摔到全身骨头快裂开的话,她或许不至于如此抗拒及害怕……
他们刚刚说什么来着?她一上船后就发生了怪事,而那些怪事若真的与她之所以会穿到这里的磁场地域有关,也的确是个机会……
才想着,朱晴雨已经被这几个人偷偷模模扛到了船尾,舱门才被推开,不断窜入的狂风便吹得人东倒西歪,扛着女人的粗汉脚步也踉跄了一下。
“海神真的生气了!”
“动作快点!快把这女人丢下海去!”风大到此人不得不扬声低吼,就怕对方听不见。
“知道了。”扛着朱晴雨的粗汉迎着强风不住地往船沿行去,幸好背上的女人当真不喊不叫又不动,算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朱晴雨紧闭着双目,在心里不断默念着阿弥陀佛,祈求着她这一落海就可以瞬间穿回现代去,千万别让她要死不活的在海里载浮载沉,她不懂水性,光海水就可以呛死她了,那样的死法应该很痛苦……
怕吗?她自然是怕的,所有未知的事情岂能不可怕?可事已至此,她害怕也无用,何况她还有一丝丝的机会可以回到现代去,她怎能放弃?
“姑娘,不是我们存心要害死妳,我们只是想要保命罢了,妳可千万不要怨我才好。”
那名粗汉嘴边念念有词,高壮的身体微向前倾,双手将扛在肩上的朱晴雨放坐在船缘,他见她紧闭双目不哭不叫不喊,只是双手紧紧的扯住他的臂膀,牙一咬,将她紧扯住他的双手给拉开,“对不住了,姑娘,愿妳之后投胎个好人家,不要再受这样的苦了……”
“你可以动作快一点吗?”朱晴雨忍不住睁开眼瞪他。
“嗄?姑娘?”这姑娘难不成疯了?他要害她耶,她还要他动作快一点?有没有搞错啊?
瞧粗汉一副呆样,朱晴雨更火了,“身为一个男人,要干坏事还这样婆婆妈妈的是要何时才能成事?”
他难道不知道死不可怕,知道自己将死之前的那一刻才更可怕吗?他这样拖拖拉拉的是要她害怕多久?
话方落,朱晴雨就看见两个高大的男人朝她这方冲了过来,前者是大胡子凤二,后面那个好像就是昨天问她话的船老大。
“阿毕你住手!”龙七见状马上大喊出声,“你敢把她给我推下去你试试,我把你一起丢下去喂鱼!”
不好,这两个男人难不成是赶来救她的?
粗汉被身后的大嗓门猛地一吼,吓了一跳,本来还拉着朱晴雨的手蓦地松开,此时大船又是一阵剧烈晃动,朱晴雨下意识地趴低身子用双手紧紧抓住船缘,可她本就力气不足,身子又甚是纤细,整个人还是被震出了船,身子正要往下坠,一只手很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抓紧!”凤二朝她喊着,身子已半挂在船缘。
朱晴雨望着他这死命要救她的模样,顿时又感动又愧疚,忍不住朝他喊,“放手吧,凤二大侠,别让我连累了你。”
“闭嘴!好好抓牢了!听见没有?”凤二说完又喊,“龙七你愣在后面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
“我现在就在帮你啊!你这死没良心的!没看见他们一堆人挡在我面前不让我过去?连刀都给爷拿起来了!”龙七气得大吼。
“该死的……我背后又没长眼,怎么看?”
“我去!我一直以为你背后长了第三只眼呢。”龙七又好气又好笑,瞪着眼前这些手下,道:“你们想造反吗?还不给我让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退了一步,可还是没打算让——
“老大,那女人必须死。”
“是啊,海神就是因为她在船上才这么生气。”
“我们这一次不能听老大的……”
“是啊,龙七,你不能救她!凤二也不能!”说着,海叔已转身朝凤二走去。
“海叔!您想干什么?”龙七眼看海叔抽出身上的佩刀,一个扬起便往凤二背后砍去,蓦地大吼出声,“凤二,小心后面!”
饶是凤二的身手再厉害,此刻他一手抓着朱晴雨,一手紧抓船缘稳住身子,根本无法分身顾及身后那把刀了,除非,他放开她的手。
幸而,海叔的刀高高扬起,却并未落下——
“凤二,放开那女人的手,听见没有?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你若真要保那女人,你就陪葬去吧!”
“要杀要砍随你,动手吧。”
海叔不敢相信的挑挑眉,“你说真的?就为了一个才跟你过了一夜的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我该说你是蠢呢?还是情痴呢?”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凤二从头到尾都紧紧拉住朱晴雨的手,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此时此刻,风大浪大,这艘大船还不住地打转摇摆,若真让这女人掉落海中,他不一定救得了她,但,若真逼不得已,他也只能跟着她落入海中了,若海叔真敢对他动手的话……
嘶一声——
凤二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划了一刀,温热的红色液体流淌而下,从他的手臂一直流到她被紧握住的手心。
朱晴雨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大胡子男人,看着他咬紧牙根吃痛的眼神,看着他更加费力的才能好好把她的手抓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他的手上都是血,而她的手心里也握着他的血。
鲜红得触目惊心,让她害怕极了。
“大胡子,你快放手!我不会死的!相信我好吗?你放手!我求你放手!”她只是想回现代而已!她半点都不想连累这个男人!
“除非我死。”
“你……”该死的,这男人有病吗?他跟她素昧平生,就算同睡在一张床上也啥都没发生过,他为什么就非得对她如此重情重义?还连自个儿的命都可以不要?
“我说过会保护妳,说到做到。”
朱晴雨听着,鼻头莫名的一酸。
这天底下竟还有人会对她说出这种偶像剧里面才会出现的对白,若是在现代,可能她一辈子都听不到这样洒狗血的话吧?
风狂猛地吹,船剧烈的摇,扬在凤二头顶上的那把刀亮晃晃地,竟意外的刺眼……
天,亮了。
晨曦就打在那把刀上,让朱晴雨不禁瞇了眼睛,觉得一阵刺痛,让泪水漾花了视线。
凤二见状竟对她笑,“妳不要这么感动,妳哭的样子很丑呢。”
“你这个疯子,蠢蛋!”她骂他,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
海叔在一旁啧啧啧的摇头,“既然你们这么恩爱,那老子就成全你们吧。”
说着,一刀便要挥下,却让一人给用刀挡下——
此人正是刚刚被龙七一喝吓得松手,让朱晴雨整个人摔到船外去的阿毕。
“阿毕你干么?”海叔气得大喝。
“海叔,他是凤二,是我们的兄弟!您怎么可以动手杀他?”阿毕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眼瞎吗?没看见他在帮这妖女?”
“若她真是妖女,还会乖乖让我们把她丢下海去吗?早就变魔法把我们给卷进海里了!”阿毕忍不住回了他一句,“就算她真的是,您也不能对自己的兄弟动手!他是凤二!每次我们遇到问题都帮我们处理的凤二!”
海叔真快被这死脑筋给气死,“先前是谁说海神在生气的?难道海神现在不生气了吗?你的脑袋瓜究竟是怎么转的?”
“我现在不管海神生不生气了!我只知道凤二不能死!”阿毕不太会说话,只好说重点。
虽然,这姑娘的确是有点怪,好像半点不畏死,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能眼睁睁看凤二被海叔给杀了或是被害得落海。
虽说凤二水性极佳,但现在风大浪大,要是不小心被乱晃的船给撞上,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何况他还受了伤,若再拖着那姑娘,他不敢再想下去……所以,他绝不能见死不救。
想着,阿毕转而去紧紧抱住凤二的腰,“凤二,我来帮你。”
“你—— ”海叔瞪着维护凤二的阿毕,正想着该如何是好,转头往后望去,刚好看见老大龙七气冲冲地朝他走来。
早已被气爆的龙七刚把那几个挡路的打得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冲过来时看都不看海叔一眼,探子,像凤二一样将身子半挂在船外头,伸长手过去一把抓住朱晴雨的手——
“上来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