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正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模模自己的心口,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又不太想承认,这才几天呢……可是这种事情哪有什么道理……
花好跟月圆两人小心翼翼,小姐从小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这回怎么这样古怪,月圆有跟去静心佛寺,内心暗暗想,难不成是去拜了菩萨,所以定下来了?
虽然觉得奇怪,但小姐在想事情,奴婢怎能打扰,于是安安静静的服侍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叩,叩,有人敲门。
月圆开门,见是言萧,后头还跟着远志,回头道:“是言二公子。”
卓正俏连忙从床上爬起,稍微整理了一下,便到外间来,见到言萧,又是高兴,又有点奇怪,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要说到了睡觉时间也不为过。
“有点事情。”言萧又补充,“想私下说。”
花好跟月圆当然没那样傻,私下说,就是不想有第三人在,于是两人一屈膝,都退出房间。
卓正俏满头问号,但能见到言萧,还是高兴的,“你这么晚找我,什么事情?”
“我没有,是远志,但我是远志的主人家,出个面代表对你的重视。”
卓正俏就想,古代人真的太麻烦了,一个下人想找另一家的公子,自家公子也得出面,不然就是不尊重对方。
就见远志往前一跪,“小的有件事情想求许公子。”
“有话起来说,我不爱人下跪。”
“是。”远志站起来,却是不太好意思。
卓正俏就奇了,“什么事情呢?”
“小的……想替月圆姑娘赎身……”
卓正俏瞪大眼睛,远志?月圆?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你你你,你跟月圆说好了?”
烛光下,远志的脸浮起两团红,“没有,就是想替她赎身。”
卓正俏懂了,古代,女子的意愿不重要,远志替月圆赎了身,月圆就得跟着他,不管她愿不愿意,“这事情我得问问月圆,她同意,也不用赎身银,看在她跟了我多年,我自然欢喜送她出嫁,但若月圆不愿意,我便不能答应你。”
“小的……是诚心想娶月圆姑娘的。”
“你跟我说说,家里有些什么人,你在言家是给聘的还是卖断的,抑或者家生子,这些都得老实说。”
“小的是卖断的,从小卖入言家,幸得大管家提拔,去服侍了公子,跟老家已经没什么往来,这几年也存了一点银子,可以在外面买个一进的小宅子,将来若有幸成婚,白天到言家当差,晚上可以回自己的住处,小的不爱酒,也不会碰赌,若是月圆嫁给我,我肯定好好待她。”
卓正俏想,听起来不错,不酒不赌,老老实实过日子,这样很好,“不过远志,这才几天呢,你怎么就这么快想娶她了?”
“几天已经够了。”远志一脸理所当然,“小的见到她,心里就高兴,就算她骂我,我心里也都是甜的,以前都不曾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了,小的想着我们两户人家都是在京城,却在这遥远的梅花府相遇,这就是缘分,小的想早点说,免得等我们到了城南,许公子又去了大舅舅家里时断了联络。”
这么说也有道理,“我晚点问问,明日给你答案。”
远志又跪下磕了一个头,“多谢许公子。”
原来是这回事啊——前两天从静心山回来,这言萧就是早出晚归了两日,自己则在附近连听了两天的琴,悠闲归悠闲,但还是想他陪。
卓正俏啊卓正俏,你脑子都在想什么,人家是来梅花府做事情的,你自己也有事情要办,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
可是可是,真的忍不住啊。
卓正俏看到言萧眼中略有疲态,“你这两日辛苦了吧?”
简“还好。”
“早点回房,好好睡一觉,若是真忙,初八也不用跟我去城东马场了,我自己去就行,你还是以大事为重。”
“不,说好了,我陪你去。”
卓正俏被甜到了,露出笑意,“那你这几日可得把握时间,好吃好睡,免得到时候没精神陪我。”
“一定。”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神看出笑意。
过了一会,言萧才开口,“晚安。”
卓正俏恋恋不舍,“晚安。”
言萧跟远志离开后,花好跟月圆进得房间,卓正俏把月圆拉到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别的不说,月圆的确长得不错,眼睛大大,肤色白皙,但个性却是小辣椒,相遇以来,月圆好像对远志就没好话,没想到远志却上了心。
不过俗话说,冤家,冤家,就是这意思吧。
“小姐,您怎么啦?”月圆被她看得一脸懵,“笑得这样奇怪。”
“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也大了,该给你们说门亲事才妥当。”
月圆出现不好意思的神色,“奴婢要一辈子服侍小姐。”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不过更不能耽误你们了,你们俩都卜五岁,也该好操办起来,免得耽误生娃。”
月圆脸上浮现两团红晕,成亲生娃,好哪,虽然娘说,让她跟小姐过门,将来给姑爷当姨娘,这样好日子就来了,可是她不想。
卓家对姨娘已经算很好了,该有的都有,太太许氏更是大度容人,哪家姨娘像卓家的姨娘一样,个个一觉到天亮,养得白白胖胖,可是即使这样,姨娘还是活得小心翼翼,卑微得不得了,月圆不想这样。
大老爷对太太可好了,平起平坐,有商有量,即使太太不能生儿子,也从不嫌弃,人人都知道大老爷最爱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女儿,而是是太太许月玉。
月圆从小在卓家长大,羡慕那样的夫妻情深,不想攀富贵,只想找到一个对自己好的,夫妻恩恩爱爱,养儿育女。
宁当小户妻,不当大户妾。
此刻见得小姐问起,知道是好机会,于是小声回答,“月圆没想过要嫁高门,卓家有小厮,等我们回了京城,请大管家帮忙说一声,挑个人品好的,月圆已经满足了。”
“那言二公子的远志,你看怎么样?”
月圆惊讶,“远、远志?”
“是啊,你看他如何?他刚刚求言二公子陪着过来,就是想求娶你,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接着便说起远志的家庭背景,又说他不酒不赌,也能自己买小宅子。
言家家大业大,言萧是掌家人,远志又是言萧的左右手,将来的发展还很难说,就算不能更上层楼,保持现在的生活水平也不成问题。
而且远志的外貌也不错,虽然有点黑,但看着顺眼。
品貌可以,家庭简单,有前途——对于一个东瑞国的女子来说,这样算是很好了,成亲后只要伺候丈夫,很轻松的。
花好高兴起来,“月圆,你不是一直就在找这样的人嘛,我瞧着远志还行,言家这样大,将来吃饭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月圆就是被赌鬼老爹卖进卓家的,赌鬼老爹平常不是赌,就是喝得烂醉打人,所以月圆最恨酒跟赌,“可、可是言太太这样对小姐……我若答应,以后就是吃言家大米,这样岂不是对不起小姐?”
卓正俏笑了起来,“傻丫头,我自己都跟言萧来往了,你嫁给远志怎么了?难不成言太太对我如此,我要把言家所有人都恨上吗?人生要往前看,傻瓜才把仇恨放在第一位,你从小在我身边,总该对我的性子有所了解,我是真的不会介意。”
月圆小声,“可是我几次对远志都很凶……”
花好噗嗤一笑,“说不定他就是喜欢小辣椒呢。”
卓正俏知道事情应是成了,古代女子能挑的对象都不多,通常也只能看客观条件,客观条件不错,那就可以,感情?一起生活着总会有的。
“月圆你晚上好好想一想,明日我去回复言二公子。”
月圆一下涨红了脸,“奴婢不好,让小姐费心了。”
“月圆,我最后再跟你说一句,婚姻是大事,你考虑自己就好了,懂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只要想『能不能跟这人过下去”,『想不想跟这人过下去』,这样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是,谢小姐开导。”
卓正俏晚上自然睡得很好,梦见自己去骑马,马术惊人,跑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头,惬意得不行。
一早起来,梳洗过后,月圆结结巴巴的回答,“奴婢想了一夜,可可可……可以。”
花好揽住她的肩膀,“月圆,恭喜你了。”
卓正俏也替她高兴,十五岁,是该找个好人家了,与其等到回卓家让大管家配,不如嫁给一个喜欢自己的。
客栈送来早饭,一样是四个菜配白粥,卓正俏又另外点了一个绣球干贝,等厨房送来了,便叫月圆拿去言萧那边,说是自己点给他吃的。
月圆的脸腾一下红了。
等回来时,卓正俏眼尖,看到她手上多了个玉镯子,脸上又害羞,又高兴,心想,好啊,这远志只怕第一天就看上月圆了,居然连镯子都偷偷买好。
后来又想,人跟人之间真的太难说了,自己为了和离书南下,还以为要找言萧一阵子呢,没想到就在河驿碰上了。
他们这对前夫妻都还没把话说开,月圆跟远志倒是成了好事。
日子过得很快,卓正俏照例整天吃喝玩乐,瞬间就到了初七——明天就可以去骑马了,开心。
一整天都在想着骑马这件事情。
申时晃晃悠悠的从琴室出来,因为距离客栈也不远,这便走路,一路哼着小曲,兴致好得不行。
却没想到一踏入客栈,旁边一年轻声音道:“……正俏?”
卓正俏吓得魂飞天外,谁?是谁?江南怎么会有人认得她?
一转头,汗毛都要竖起来,大舅舅家的表哥?许天方。
许天方大步走过来,“正俏?真是你?”
“不是我。”
“卓正俏!”
“表哥。”卓正俏眼见躲不过,只能认了,“表哥,你怎么会在这?”
许天方都要被她气笑了,“你还问我为什么会在这?要不是你明明到了梅花府,却一直在外面不到许家,爹也不会让我出来找,原来你女扮男装在外头晃?”
“男装方便嘛。”
“你信上只写喜来客栈,也不讲清楚,这是我找的第三间喜来,小二说没有姓卓的,幸好我想着也许你是化名出来等着,要不然真找不到你,我爹娘很担心你。”
“表哥……表哥别生气,我信上已经跟大舅舅说了,玩一阵子就过去,也不是整个人消失不见啊……”
许天方怒道:“上去收收东西,跟我回许家住,还有,这什么衣服,堂堂一个大小姐穿成这样,先换好衣服再出来。”
卓正俏缩了缩脖子,她这表哥是大舅舅的长子,从小培养起来的,每半年会到京城批货一次,都是住在卓家,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表哥不吃软,不吃硬,卓正俏连自家亲爹都不怕,但还真有点怕这表哥,真不知道表嫂怎么跟表哥相处的,这样油盐不进的脾气,怎么伺候?
现在要回许家?可是明天要骑马呢!回了许家,那就是卓家大小姐,万万不可能再出门了。
“表哥,我真的是有事情才留在这喜来客栈的,过几天我一定回许家。”
“过几天?明天都不行,就是现在。”
“不行啊表哥,我东西还没拿到呢!”
简许家跟卓家虽然距离遥远,但许月玉这妹妹跟真正的许月生却是信件往来频繁,算算时间,许家应该也知道她成亲后第二天就被休了的事情。
“表哥啊。”卓正俏压低声音,“我还没拿到和离书呢。”
“言家在梅花府也有名声,言萧不难找,跟我回许家,我替你把人找出来。”
“不用不用,我已经找到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许天方对这表妹还是有几分疼爱的,见她一脸哀求,也有点心软,“正俏,你终究是女孩子家,住客栈哪有住家瑞安全,知道你要来,爹可是催着管家一早就把房间准备好了,怕小丫头服侍不周到,还特地去买了大户出身的丫头备着。”
听到大舅舅对自己的心意,卓正俏眼圈一红,“谢谢大舅舅。”
“你知道就好,还不快点上去收拾,跟我回去。”
“再几天,再几天就好。”卓正俏眼见不成,只好老实说了,“明天约了人骑马,等回到许家,万万不可能再出门,表哥就让我骑完马再回去吧,我也想把该买的东西买齐,总要几天时间……”
话还没说完,眼角瞥到言萧正从马车出来,差点魂飞天外,哀求着,“表哥表哥,你待会可得配合着我说话,拜托,求求你了,有什么我回许家时再谈——嗨,言二公子,今日这样早?”
最后两句话,自然是对刚刚回来的言萧说的。
言萧蹙眉,“不早,已经酉时。”看到旁边一年轻男子,做生意习惯的人自然早早交换姓名,拱手便道:“在下言萧,敢问贵姓大名?”
许天方心里奇怪,姑姑信上写的,表妹夫就叫言萧?表妹不是被休了吗?怎么两人又在一块了?眼见卓正俏面如土色,倒也有点于心不忍,“在下许天方。”言萧道:“也姓许?”
卓正俏连忙插在两人中央,“这是我表哥。”
言萧奇怪,“同姓怎么会是表哥?”同姓是不可能成亲的。
“傲,我说错了,是堂哥,堂哥。”
许天方略带责怪的看了她,正俏你这丫头搞什么鬼?
像是在解答一样,外头一个小孩子提着鲈鱼跑进来,递给小二,“许月生公子定的,钱已经给了。”
小二收下,“好咧。”
卓正俏都不敢看表哥了——她不到许家住,还用大舅舅的名字在外面晃。
彷佛怕事情不够热闹,一个青衣婢女提着一篮苹果,过来,一见人,喜孜孜的往前行礼,“婢子见过两位大爷,我家小姐姓费,两位大爷可还记得。”
卓正俏觉得自己天灵盖快被劈成两半,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但又不能赶她走,“记得记得,你家小姐可安好?”
“我家小姐挺好,多谢大爷问起,今日给大爷送苹果来了,是小姐亲自去市集选的。”那青衣丫头脸色喜悦,“我家小姐另外写了信。”
卓正俏以为那费芷玉是煞到言萧,毕竟当时他往前一站,那可是威风凛凛,可没想到青衣丫头把怀中的香签递给了卓正俏,“我家小姐想请大爷一叙。”
许天方长年做生意,自然闻得出来那丫头身上的香气,浓郁撩人,只有青楼的姑娘会用,这丫头近身服侍,所以被沾上了,忍着怒气,“敢问你家小姐是?”
那青衣丫头见他跟小姐的意中人站一起,于是也十分礼貌,“我家小姐是红袖楼的费芷玉。”
完蛋了。
卓正俏已经不敢抬头,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全部济在一起?
许天方都被气笑,“你不回许家,还认识了大名鼎鼎的费小姐?”
“表……堂哥您别生气,我这……我不是……我跟言二公子就是看到费小姐遇上困难,随手帮了一把而已。”
那青衣丫头眼见自己惹了麻烦,连忙跪下,“大爷,您别误会,这位小爷真没来过红袖楼的,是奴婢话没说清楚。”
言萧看卓正俏这样好声好气的相求,那堂哥却始终一张冷脸,也隐隐不高兴,“男子汉大丈夫,眼见姑娘有难处,出手帮忙是应该的,许兄何必如此?”
唉,言萧,我知道你是帮我说话,可是现在这样是火上浇油啊。
许天方正想发作,卓正俏一脸可怜兮兮的,“堂哥……”
想到这表妹从小被管束,也难怪一出门就像月兑缰野马,想着家里最近忙着许蕊的婚事,她进了许家的确不太好再出门,于是重重拂了一下袖子,“你定定心神,三天后一早我来接你。”
卓正俏知道表哥是准自己去骑马了,不过三天后就结束自由生活,有点高兴又有蔫,“知道了。”
“花好,月圆,好好照顾你们家……公子。”
花好跟月圆一直大气不敢出,现在连忙说是。
那青衣丫头呐呐的说:“婢子是不是给大爷惹事了?”
“不关你的事情,苹果我收下了,替我谢谢你家小姐。”
“那大爷您来不来?”
“我——”
“他不去。”言萧打断她,“多谢你家小姐就好。”
言萧的坏人脸还是很有用的,那青衣小婢话都不敢多说,缩缩脖子走了。
卓正俏想,早知道在琴室多听一个牌子,就算避不开表哥,好歹避开费芷玉的婢子,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好像都是她的错一样。
言萧问:“你要回大舅舅家住?”
“……对,都被找到了,不回去也不行。”
“跟我回房。”
卓正俏想着,不会吧,这边也有事?
心里实在很不想面对,但也说不出拒绝的原因,只好跟着他上楼,回房。
就见言萧磨了墨,提笔写了两行字,稍微吹干后给她,“这是我京城的居所,这是我梅花府的茶庄,我每年都会来两趟,你收好,过来这里把你京城的居所跟梅花府大舅舅家的居所写给我。”
卓正俏心里有点波动,他这么认真,原来就是怕两人断了联络……
要不要跟他说自己就是卓正俏,已经被言太太休了……
不行,不能现在说破,她还要骑马!
想着在纸上写下一行,京城的住处是万万不敢写,万一他记得妻子卓氏的住处,那不就露出马脚,于是只写了大舅舅家,又想,假设他真的上门找许月生,看到一个中年大叔出来,不知道会怎么想。
大舅舅应该也会莫名其妙……噗。
言萧不解,“笑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人跟人之间的缘分,你信不信天定?”
“不信。”
“你以后会信的。”以后当你知道许月生就是卓正俏,你会信的。
“你俩总算来了。”褚壮一脸笑嘻嘻,“我这几天忙得很,等的就是这天跟我的老朋友,新朋友,痛快一番。”
卓正俏也很喜,“阿壮,我们快去看马。”
“我说月生,你样子看起来斯斯文文,怎么个性这样着急?”
“我想骑马可是连梦了三天呢。”
言萧就听得他们一口一个阿壮,一口一个月生,想起褚壮那日去他那边,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在意许月生,他突然庆幸自己一早就说会一起来,不然放任两人一起,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
褚壮笑着招呼他们进马厩,扔给他们一人一块大围裙,“擦擦,头发,身上,都擦擦。”
卓正俏一闻,打了个喷嚏,“这什么味道,这样重。”
“工人喂食牧草时穿的,马儿天天闻,闻习惯了,知道人来就有东西吃,所以等下过去,他们先闻到就不会挣扎,再喂点苹果,萝卜,那就是好朋友了。”
卓正俏一听,懂了,连忙把那块布擦擦头,擦擦身体,然后又打了个喷嚏。
眼见言萧跟褚壮都是关心神色,连忙说:“没事没事,就是那牧草屑,吸了鼻子痒。”
马儿,马儿,我来啦。
褚壮又带着两人出来,宽阔的马场有五十几匹马散着,有的自己在跑步,有的则是晃着尾巴走来走去,十分悠闲。
师傅牵来两匹,都是红棕毛,眼睛很大,鼻子湿湿的,太阳照射下,皮毛油光水亮,显得照顾得很好,两匹踏步而来,从鼻子发出响声。
卓正俏惊叹,“这马真美。”
褚壮一脸得意,“可不是,这是南里国的马,脾气非常温驯,最适合初学者了,来来,先喂点东西,让它们开心一下。”
卓正俏拿起切了一半的苹果在手上,那红棕马低头,就着她的手把那半颗苹果吃掉,还添了她的手,痒痒的,她看着言萧的方向,喜孜孜,“你看到没?你看到没?它舌忝我。”
言萧含笑,“看到了。”再递了半颗苹果给她。
卓正俏又喂了马,那红棕马不但吃了,这回更亲热,还凑过来闻闻她,卓正俏模模它的背,心里喜欢得不行,心想不知道褚壮这马卖不卖,这么亲人可爱,买回去她就天天带着它在院子跑。
将脸靠在它的颈子旁蹭了蹭,热呼呼,毛茸茸,感觉好得不行。
褚壮见她这样,越发觉得可爱,心想如果是女孩子就好了——他娘前两日跟他说起娶亲的事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突然又觉得不能这样不孝,他如果跟许月生在一起,那就只能背出褚家,他可以啊,但他的母亲会很可怜。
想了几日,孝道还是胜过了感情。
现在看许月生,还是喜欢的,更喜欢了,但他还是打算娶妻生子,让母亲开心。
看许月生这样喜欢那匹红棕马,晚点就送给他,以后他看到马就会想起自己,这样也很好。
卓正俏跟那马又亲热了一下,忍不住翻身而上,“阿壮,它们平常跑马的方向是哪里?”
言萧见状,也翻身上马。
“你们等等我。”褚壮吹了一声哨子,就见草地上原本一头正在吃草的马快步过来,“跟着我。”
褚壮领路,卓正俏第二,言萧第三,三人一下跑了出去。
刚刚在马棚,褚壮已经跟他们说得很清楚,“马这种动物,一定要有山头给它跑,所以我自己养马,卖马,那是连山头都包下来了,有好几条不同的路,能跑的就去跑山路,不能跑的平地早晚半个时辰也行,待会想挑战一下的就走山路,在左边,想活动活动就好的就骑平地,在右边,它们都已经跑习惯,认得路了,会知道怎么回来。”
三人纵马而出,过了一刻多钟,到了交叉路口,褚壮那匹毫不犹豫就往山路去,他是养马人,自然天天跑山路,平地对他来说不算路。
卓正俏有自知之明,一下往右去,平跑就好,山路太颠,她觉得自己也应付不来。
言萧第三,见卓正俏往右,也跟着往右了——对他不知道哪来的保护欲,就是觉得得看着,免得出事情。
卓正俏一路快速往前,眼前景色快速往后,耳边生风,晚秋了,但却不觉得冷,内心想着再快一点,真刺激。
就见要经过山坳,那马慢了下来,稳稳当当转过了弯,这才又继续加速。
卓正俏模模马背,稳当的孩子,做得真好。
慢着,眼前泥巴路中央的是什么?会动。
不过转瞬,那东西已经到眼前,卓正俏脸一下绿了,是蛇,盘据在路中央,昂首吐信,样子凶恶。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红棕马好像受了惊吓,速度突然快了起来,而且是瞬间快了一倍以上,卓正俏觉得整个人快飞起来。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牢牢抓住缰绳回头,看到言萧越来越远。
“拉紧缰绳,别放手。”言萧的声音传来。
卓正俏有点怕,声音带着哭腔,“它吓到了,现在不听我的话。”
“拉紧缰绳,腿夹紧,别怕。”
卓正俏闭起眼睛,任凭红棕马发狂似的在泥巴路上狂奔。
马蹄声一下一下,好像敲打在她心上,她想模模它的后颈,安慰安慰它,没事,一条蛇而已,但她就是做不到,她怕手一松开,自己就被颠下去。
红棕马已经开始往没有路的山坡跑去了,疯狂的往上跑。
那坡很陡,根本没有路,有很多藤蔓,红棕马几次差点绊倒,又迅速爬起来奔跑。
卓正俏无助的又回头看,言萧已经远远被甩月兑了——被吓到的红棕马跑得太快了,他那匹很正常,根本追不上。
老天,自己会不会被甩下来?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现马儿马儿,你停下来啊。
卓正俏已经被颠得很不舒服了,头晕晕的,再这样下去不用马颠,自己就会掉下去,手好抖,也快没了力气。
马儿,停下来啊。
这里一片山路,万一掉下去,不死也会去半条命,就算能活,都不知道要几天才会被发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也没半分力气了,就在红棕马一次疯狂的爬坡下,卓正俏整个人被甩了下来,就这样顺着坡地滚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