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代当吃货 第三章 认下两家亲事 作者 : 艾佟

楚妘静很喜欢窝丝油花,这是一道蒸点,首先将猪油、金钩虾、火腿、花椒粉、葱白花、盐等,拌匀成馅泥后,再揉好面皮。接着在面皮上铺一层馅泥,裹成圆筒状横切成短节,每节切成细丝,一起抖开、拉长,再卷成饼状,放进蒸笼中用旺火蒸熟即可。

“我瞧你的字越写越好看,今日给你一道小小的惊喜——窝丝油花。”楚妘静还为弟弟搭配了薄荷甘草茶,有解热消暑、清凉解毒、发汗解表的功效。

楚严闭上眼睛,夸张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楚妘静好笑的刮了刮他的鼻子,“只要有得吃,你什么都香。”

楚严不服气的撇了撇嘴,“若非大姊姊煮的吃食,一点都不香。”

“是是是,大姊姊最厉害了,谁都比不上。”楚妘静故作傲娇的抬起下巴,楚严见了咯咯笑,还频频点头附和。

“大姊姊,窝丝油花味道如何?”

“咸鲜爽口。”

“我可以吃了吗?”楚严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的想动筷子。

“可以,我来示范一次……”楚妘静用筷子夹住一头,向上一提成了丝状。

“好有趣哦!”楚严学着楚妘静玩了一会儿,欢喜的大快朵颐,边吃还边点头。

“慢慢吃,别噎着。”楚妘静盯了一会儿,终于有心思享受自个儿的午茶时光,可是还没入口,就瞧见娘亲心神不宁的洒了一身茶水,而她竟然毫无所觉。

自从那日武阳侯世子来过,娘亲就显得心事重重,难道娘亲对龙珏的事有所隐瞒?楚妘静微蹙着眉,将楚严交给妹妹楚妘心照顾,便轻巧的靠过去取走连玉珠手上的茶盏,笑盈盈的道:“娘的衣服脏了,我陪娘回房换衣服。”

连玉珠还没回过神,弄清楚眼前的状况,楚妘静已经搀着她走出紫藤架。

“娘有事别闷在心里,有人商量,即便不能解决问题也能多点主意,更别说我脑子转得快,没什么事难得倒我。”楚妘静低声道。

半晌,连玉珠终于回神了,“我没事。”

“娘未免太伤我的心,难道不相信我有能力给娘出主意吗?”

“娘并非不相信你,而是说了于事无补,何必说出来添愁?”

“人生原是喜乐与哀愁交织而成的故事,有高低有起伏,有平凡有精彩,若只在遇到好事的时候凑上去,见着烦心的事立即闪得远远的,这还是人生吗?”楚妘静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顿了一下,连玉珠又感动又觉得好笑,“你的道理总是比别人多。”

“难道不是吗?无忧无虑的人生固然舒心,但是少了忧愁、忿怒这些味道,不是怪没意思的吗?”这是楚妘静的真心话,只是世人往往喜欢舒心度日。

回到连玉珠的房间,楚妘静为母亲更衣,母女随后在软榻坐下。

连玉一着下唇,犹豫再三,终于遛是道来,“你爹并非跟着商船出海,不过娘也不清楚你爹去了哪儿,只知此事极其隐密,最重要的是,事成之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回京城。”

“一家人风风光光的回京城?”

“是啊,你爹还说,没有忠义伯府,他也可以靠自个儿的本事当官。”

楚妘静觉得不太妙,难道爹跑去从军?不对,若是从军,爹不应该说此事极其隐密,除非是特种部队……这个时代应该没有特种部队这种单位,她不要吓唬自个儿。

“爹可还说了什么?”

“没有,他只是教我别担心,最快一年回来,最慢可能要两年。”

这会儿楚妘静倒是松了口气,难怪娘觉得爹还活着,“如此说来,爹很可能安然无事待在某个不能说出来的地方。”

“已经超过两年了。”

“爹无法确定时间,担误也是在所难免,再说了,娘不是相信爹还活着吗?”

连玉珠用力点头,“若是你爹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进入梦里告诉我,可是,若他好好的,为何不回来?”

“他可能有事耽搁了。”这是唯一的解释,也是楚妘静的期待,问题在于,爹究竟去了哪儿?无论她能不能做什么,总要先知道爹身在何处。

“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连玉珠担心得眉头都打结了。

楚妘静突然想到不久前忠义伯府要他们回京,很可能跟皇上的那半块龙珏有关,“娘真的没见过武阳侯世子提到的信物?”

“我确实没见过,不过,你爹倒是提过在让州遇到海盗袭击的事,当时还顺手救了贵人,只是并未言明贵人的身分,我也没放心上。你爹就是这个性子,他有恩于人,他不会记住,人家有恩于他,他会挂记在心上。”正因如此,她没有对武阳侯世子实话实说。

“这么贵重的信物,爹应该随身带着。”

略一迟疑,连玉珠像在解释的道:“虽然武阳侯世子很出色,这门亲事我们求之不得,但你爹想必觉得我们高攀不起,为了不教我们心生悬念便不提起此事。”

楚妘静怔愣了下,笑了,“娘,与其想那些不重要的事,还不如想想如何让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不过爹的事,我会试着查探。”

若非夫君至今下落不明,女儿的亲事在及笄之前就应该定下来,怎么会不重要?不过,比起女儿的亲事,连玉珠如今最挂念的还是夫君,“你爹的事如何查探?”

“我再想想。”楚妘静有些想法了,可是没有把握,还是待事情有进展再说。

“娘知道这不容易,你也别太为难自个儿了。”

楚妘静不再多说什么,安慰的握住母亲的手,示意她别担心,接着扶着母亲出了房间,回到院子的紫藤架。

虽然知道楚家找不到那半块龙珏,萧毓还是一早就候在馔仙楼,撊上棋盘,拉着高齐对弈,待陆柏峻出现了,对手立即改成陆柏峻。

三战三和,陆柏峻觉得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遇到真正的高手,比起输赢,和局在他看来更有挑战性。总之,这种对手无趣极了,还不如喝茶嗑瓜子赏街景。

陆柏峻起身走到一旁嗑瓜子,高齐只好重新坐下陪着主子继续下棋。

半晌,陆柏峻微微挑起眉,“有人盯上你了吗?”

“这两日确实有几只讨人厌的尾巴。”萧毓的目光依然关注在棋盘上。

萧毓觉得自个儿真是乌鸦嘴,刚刚说了他的身分惹眼,不给皇上干活也会有人关注,没想到隔日身后就多了不少尾巴……虽然尾巴不少,但是背后的人相同,此举不过是为了教他模不着头绪,怀疑这个疑心那个。

陆柏峻将目光从外面收回来,“你来让州有一段日子了,为何突然盯上你?”

“我去了楚家。”

“你去找楚四爷了?”

萧毓点了点头,闲聊似的道:“据说楚四爷出海经商至今未归。”

陆柏峻眉头挑得更高了,“据说?”

“高齐查过了,当时出海的商船并未见到楚四爷的大名,楚四爷应该去了其他地方,执行某个隐密的任务。”

陆柏峻很快就想明白了,“皇上的半块龙珏在楚四爷身上?”

“楚四爷当然不会将如此贵重的信物交给他人,可是楚四爷下落不明,那些窥探龙珏的人只好盯着我,盼我为他们找出楚四爷,再从我手中抢到东西将它毁了,机关盒永远打不开,而真正的虎符就不可能出现。”

仔细一琢磨,陆柏峻就想通了,“何方人马如此不知死活敢盯上你?”

萧毓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龙珏若是落在我手上,无论是谁都夺不走。”

“你就由着他们?”

“高晏会盯着。”高晏是萧毓的暗卫。

陆柏峻再度转头看着窗外,很快就得到结论,“这些人应该是成日游手好闲的无赖,专门给富家公子当打手。”

“你在这儿两年了,肯定可以挖出藏在背后的人。”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

“仔细一点,别吓跑了。”萧毓倒不认为可以从这些无赖身上查到什么,但是任何线索都可以挖到一些有意思的事。

陆柏峻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倾身向外,忍俊不住的笑了,“楚姑娘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姑娘。”

萧毓倏然站起身走过去,顺着陆柏峻的目光,见到楚妘静正在排队买五香糕。

“她自个儿做的糕点何等美味,一口就上瘾了,可是听到哪儿有好吃的,她就往哪儿凑,即便要排队,她也乐此不疲……”陆柏峻猛然想起一事,一个没留神竟然将女儿身的楚姑娘抖了出来。

萧毓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不怀好意的凑上前看着他,不疾不徐的道来,“对了,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楚姑娘就是楚四爷的长女。”

陆柏峻顿时傻了,这家伙已经知道了,还有,他说楚姑娘是……

萧毓轻哼了一声,“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难道因为她是个姑娘,就否定她的本事,反对你与她合作吗?”

陆柏峻回过神了,脑子恢复正常运作,第一件说的是——

“楚姑娘不就是你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

怔愣了下,萧敏点头道:“未解除婚约之前,她确定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可惜了,你愿意认下这门亲事,楚家也不敢认。”陆柏峻绝不承认这是挑衅,事实本是如此,何况楚姑娘是个有骨气的,她肯定不喜欢挟恩图报这样的行径。

略微一顿,萧毓霸气的道:“只要我想认下这门亲事,这门亲事就跑不掉。”

“你要认下这门亲事?”陆柏峻当他在说笑。

“为何不认?”

高齐张嘴想出声提醒主子,可是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还是咽下了。

陆柏峻先是一呆,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用力点头附和,“当然要认,我的一品楼能出现在京城全靠你了。”

萧毓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终于有认下这门亲事的理由了,“四成。”

“什么?”陆柏峻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若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岂能让她吃亏?”

陆柏峻不敢置信的瞪直双眼,“你的胳臂弯得也太快了吧。”

“我本来就是个护短的人,再说了,你给得大方,她岂不是更用心?除了方子,我相信她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帮你。”那日在章家饭馆饱餐一顿后,他跟东家闲聊几句,确定边钓鱼边小酌的提议出自于楚姑娘,也因为这个提议,章家饭馆的生意翻了好几倍,后来有人争相模仿,日明湖畔的饭馆有如雨后春笋冒出来,但都没有章家的鱼料理好吃,尤其砂锅鱼头,只能一一收摊或改卖其他料理。

陆柏峻恨恨的咬牙切齿,“你要护她,也不能牺牲我啊。”

“我占两成,银子出四成。”

“哇!你可真大方!”陵柏峻又差一点反应不过来了,甘拜下风啊!

“你送两成,我送两成,以后你也不会老觉得我占便宜。”

“这倒也是,不过,总要她点头同意啊。”陆柏峻忍不住翻白眼,当事者都还没说好,他们两个就急于喊价,这不是很可笑吗?

“不急,这事慢慢来。”

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陆柏峻来了兴致了,“你有主意?”

“我不是说不急吗?放心,该你出面时,你就是想置身事外也不成。”他有心要做的事从来没有成不了的。

“好,不急,我等你的好消息。”虽然不清楚萧毓怎么对人家上了心,但是有了他就来劲了,陆柏峻就好像吃了定心丸,烦恼尽除。

“这道菜称为叫化鸡——选用女敕母鸡,处理清洗干净,里外涂抹酱料腌上一日,鸡肚里塞进炒香的肉丝、笋丝、鲜虾等十种馅料,用猪网油、荷叶包住鸡身,再用黄泥涂满整只鸡烧烤。”虽然前置作业都准备好了,楚妘静还是仔仔细细解说一遍,好教楚严知道一道叫化鸡费了多大的功夫,这就是机会教育。

楚严紧盯着炭盆里面煨烤的叫化鸡,不时用夹子拨动一下,再动动鼻子,“我闻到香味了。”

楚妘静忍俊不住的笑了,“你是狗鼻子吗?”

“我真的闻到香味了。”

楚妘静故作懊恼的在他额上弹一下,“我说了一串,你竟然只闻到香味。”

楚严委屈的噘着小嘴,“我听着,叫化鸡。”

唇角一抽,楚妘静点了点头,“好吧,至少不是叫化鸭。”

连玉珠放下手上的针线活,摇头道:“你太宠他了,嘴巴越养越刁,这个不吃,那个不吃,什么都没他大姊姊做的好吃。”

“我们严哥儿识货。”

楚严大大的咧嘴一笑。

楚妘心忍不住暂停手上的绣活,抬头表达道:“我也觉得大姊姊做的最好吃。”

连玉珠无法反驳,只能继续手上的针线活。

阵阵香味从炭盆扑鼻而来,楚严赶紧用夹子拨动了一下,欢喜的道:“大姊姊,看见了吗?泥巴裂开来了,是不是可以吃了?”

楚妘静见了点点头,楚妘心也欢喜的将手上的绣活放回笸箩,跟着楚严凑到姊姊身边,看着姊姊用夹子将炭盆里面的叫化鸡取出来,先搁在托盘上,再移至石桌上,接着用榔头敲开泥土、拨去荷叶,酥香女敕滑的鸡肉伴随扑鼻而来的香味,深深吸一口气,口水就快流出来了。

“好啦,可以吃了,不过小心烫口。”

楚严最先开动,楚妘心紧跟着凑上去,连玉珠见他们边吃边喊烫又边喊好吃,也忍不住尝了一口,实在太美味了,不知不觉又动了筷子,就这么一口接着一口,而楚妘静只是看着,他们吃得开心,她就开心。

这时李伯急匆匆的走过来,“大姑娘,武阳侯世子求见。”

楚妘静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我在忙,这会儿没时间招呼客人。”

“这样好吗?”连玉珠不安的问。

“不先递帖子就上门,是他失礼在先。”对萧毓,楚妘静应该没有喜怒哀乐,可是一想到他们三番两次相遇的情景,又想到他们竟是有婚约的关系……虽然这个婚约好像没什么意义,但是莫名的感到别扭。

“你爹不在,帖子递给谁?”

“多谢夫人谅解,小侄确实很为难。”萧毓显然预知人家不欢迎,索性自个儿尾随在后走进来,然后恭敬的给众人行了一个礼,接话道:“而且,我以为楚姑娘应该不是重视这些虚礼之人,便直接登门求见,倒没想到打扰你们用膳。”

“我们不是在用膳,大姊姊给我们做点心……”顿了一下,楚严显然觉得这不可能称之为点心,可是又没有更贴切的说法,索性跳过去,接着介绍道:“这是叫化鸡,鸡肉烂熟、奇香扑鼻、美味可口。”

“叫化鸡这名字可真有意思。”萧敏自来熟的走过去挨着楚严坐下。

“大姊姊说,最早想到用黄泥包在鸡外边,用火烤制的,是一位乞丐。”

“原来如此。”

“不过,乞丐没大姊姊做的好吃。”

“这是当然,楚姑娘的厨艺可是举世无双。”

“大哥哥真是我的知音。”

“我可以尝一口吗?”

楚严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甚至还亲手递筷子。大姊姊说不能小气,尤其美食更要懂得分享,边吃边交流,吃东西就会热闹有气氛。

楚妘静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高齐受到的打击也很大,主子吃东西不喜欢人家在旁边叽哩呱啦,说是再好的胃口也坏了,可是这会儿一口接着一口,看得他口水快流出来了,很想尝一口这叫化鸡的味道怎么可以教主子变了一个人。

萧毓加入,连玉珠和楚妘心很自然的拿着她们的笸箩悄悄离开,而楚妘静是萧毓求见的物件,不能一走了之,只能等一大一小吃饱了。

“大姊姊,我去读书了。”楚严是个好孩子,这是事先说好,用过点心之后要读一个时辰的书。

该走的走了,楚妘静想当然耳的道:“世子今日应该是为了龙珏而来,可惜翻遍家中,我们连个影子也没看见,如此贵重的信物,我爹只怕随身带着。”

“大姑娘误会了,今日我并非为了龙珏而来,我想请教大姑娘一事——你们确定楚四爷真的随商船出海?”

楚妘静怔愣了下,“我不明白,世子不妨直说。”

“这两、三年并未发生沉船的意外,楚四爷若是出海经商,不应该至今未归。为此,我的人仔细查过两年前出海的船只,名单上未见楚四爷,考虑楚四爷万一化名,还向出海之人一一打探,皆道不曾见过楚四爷,若是如此,楚四爷很可能没有出海。”

略一思忖,楚妘静实话道来,“前几日我娘向我坦白,我爹并非跟着商船出海,可是去了哪儿她并不清楚,只知此事极其隐密,事成之后我们一家人可以风风光光回京。”虽然他们目的不同,但目标一致,而且萧毓的人脉、资源比她还多,他寻找她爹相对容易多了。

“事成之后,你们一家可以风风光光回京?”

“世子想必知道我爹是庶子,还被我祖父逐出忠义伯府,若想凭自个儿的本事挣得一席之地,唯有以身犯险——这是我的猜测。”

“以身犯险是吗?”萧毓喃喃自语的琢磨着。

“我不懂朝堂上的事,不知道我爹能走什么路子换来前程,但我以为若要挣月兑忠义伯府的压制,除非有功于国,由皇上亲口给我爹封官。”

萧毓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姑娘——聪明、通透,而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种感觉竟教他心生欢喜。

“我能否请大姑娘帮个忙,无论谁问起,你们便说只知道楚四爷跟着商船出海。”

“我明白,若是有我爹的消息,能否请世子相告?”

“这是当然,我一定会找到伯父,好教你们一家团圆。”萧毓很自然的用“伯父”取代“楚四爷”。

“我在此先谢过世子,劳世子费心了。”楚妘静行礼道。

“这原是我该做的,大姑娘切莫放在心上,只要我们同心必能尽早找到伯父,我有消息会告诉大姑娘,若大姑娘有发现也务必告知,如今我住在陆公子府上。”

楚妘静点头应允,终于觉得寻找父亲不再是困难重重。

有了助力,楚妘静越有干劲,觉得自个儿也应该做点什么,譬如找出爹拼前程的门路,即便这个可能性很小。总之,她终于将存放父亲书册的箱笼搬出来,实在太多了,只能一箱一箱慢慢来,一一将箱笼中的书册取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同时企图从父亲的宝贝中寻找蛛丝马迹。

看着书,楚妘静脑海不知不觉浮现爹教导她读书练字的画面,父女每日总要花一个时辰在书房研究书画。

不久,楚妘静就从曝晒的书中发现一件事——爹有很多邻国的书籍。

“你爹的书都长虫了。”连玉珠的声音幽幽响起。

楚妘静看着站在门廊的母亲,好奇的问:“娘,爹想当官,为何不走科举?”

虽然挣个进士出身不容易,但爹是有骨气的人,必然不介意辛苦一点,嫡母、兄长可无法抹去他凭自个儿本事得来的进士。

连玉珠步下台阶,坐在楚妘静事先准备的小杌子上,“你爹不是不想走科举,只是即便状元及第,有嫡母、兄长压着,他的仕途也不容易。”

“爹只要想当官,就逃不开嫡母、兄长的为难。”

“这一点你爹也知道,若想当官,只能进鸿胪寺。”

“鸿胪寺?”

“娘听你爹说过,鸿胪寺专管蛮夷之事,走科举进鸿胪寺的有,但更多是经由推荐,若是皇上看上的人,绝对不会遭到任何阻拦。”

楚妘静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爹是不是想由皇上亲点进入鸿胪寺?”

“娘不知道,只是你爹喜欢收藏外邦风土民情的书册,还时常在我耳边唠叨,鸿胪寺官位不大,但很得皇上敬重,若是入了皇上的眼,将来不怕没机会高升。”

楚妘静看着满地曝晒的书册。

“你爹不只是喜欢收藏外邦风土民情的书册,还精通许多外邦的语言。”

楚妘静太惊讶了,“精通许多外邦的语言?”

连玉珠的目光充满了崇拜,“你爹可聪明了,娘看那些字像画似的,可是你爹一眼就知道上头说了什么。”

“爹是不是认识很多外邦人?”

“娘不知道你爹与哪些人交好,你爹知道娘的心思简单,很容易教人套出话来,不喜欢告诉娘外面的事,娘又不懂,当然不会问东问西。”

楚妘静可以理解,自家人虎视眈眈怕你冒出头,你当然连亲近的人都要遮遮掩掩,要不,以爹娘如此深厚的感情,娘不会不知道爹去了哪儿。

连玉珠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叹了声气道:“若是娘聪明一点,心思多一点,如今就不会对你爹的去向毫无看法。”

“娘莫要自责,男主外,女主内,爹不将外面的事告诉娘,如同娘不将内宅的事告到爹面前,这是出于本能。”这是一个男女不平等的时代,界线分得很清楚,这是环境使然,我说了,你也无法理解,何必浪费唇舌?

这时,李伯脸色极其难看的走过来,“夫人、大姑娘,老伯爷派人过来。”

“你祖父怎么会派人过来?”连玉珠不安的看着女儿。

楚妘静皱了一下眉,“李伯认识他吗?”

“是,张延是老伯爷的亲信,可是比起老柳又差上一截。”

楚妘静倒是知道老柳,这位是祖父的心月复,从小伺候祖父。

“娘帮我晒书,我去见他。李伯将人带到花厅,顺道留下来听听对方说什么。”

祖父为何派人过来?楚妘静直觉此事有诈,爹被逐出家门,是祖父的意思,显然祖父清楚爹的志向,祖父怎么可能派人来找父亲?

果然,楚妘静的直觉是对的,一听清对方的来意,她差一点爆笑出声,“你说祖父要我们回去?”

“是,老伯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思念四爷甚深,盼着四爷一家能回伯府。”张延眼神闪烁,有些不敢直视楚妘静。

“可惜,我爹出海经商至今未归。”楚妘静终于明白了,爹离开之前为何再三叮咛——他们是好是坏与忠义伯府再也没有关系,想必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张延怔愣了下,“四爷还未回来?”

“是,待爹回来,我必然将祖父的意思转达。”

张延得了指示,最好能将四爷一家带回去,若是走不通,目标就要瞄准信物。

“不知道三姑娘可知道龙珏的事?”

楚妘静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为了龙珏而来。“那是什么东西?”

“四爷曾在让州对武阳侯有救命之恩,武阳侯允诺回京之后给四爷谋一官半职,当时武阳侯身上没有贵重之物可做信物,便从友人那儿借来了半块龙珏交给四爷,可是四爷一直没有找上门,如今武阳侯府寻上门,想用另外一样信物换回那半块龙珏,毕竟那是别人的东西。”张延赶紧拿出一个锦盒,李伯接过锦盒递给楚妘静。

楚妘静打开锦盒一看,一块身价不凡的羊脂白玉,不过再名贵也比不上皇上的半块龙珏。好吧,她不应该嫌弃,忠义伯府至少还知道编个理由,没有直接抢夺。

“这东西恐怕要请伯爷退还武阳侯,爹出门之前未曾交代过龙珏,而爹最宝贝的是好几箱笼书册,没有半样贵重的玉佩首饰。”楚妘静关上锦盒交给李伯,再由李伯塞回张延手上。

“……三姑娘要不要问一下四太太?四太太很可能知道龙珏。”张延明显急了。

“我娘不管事,我都不知道龙珏,我娘又如何知道?”

张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挤不出话来。

“你告诉伯爷,虽然不清楚他要龙珏的目的何在,但是如此贵重的信物,我爹不会交给任何人。”楚妘静不介意挑明,假借老伯爷之名来骗取信物,实在令人不齿。

“……”张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三姑娘已经看出来了吗?

“李伯,送客。”楚妘静懒得再废话了,起身出了花厅,继续回去晒书。

有了楚妘静的推测,萧敏已经知道寻找楚四爷的方向,可是在这之前,楚四爷是往南还是往北,南北的结果可是大不相同。很庆幸,五日后林坤终于打探到消息,虽然楚四爷没有跟着商船出海,但搭上北上客船进京。

“此人说得绘声绘影,这一路上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楚四爷,楚四爷还带了一名随从,这位随从身手很好,正是因为如此,他起了跟楚四爷结交的心思。楚四爷学识丰富,与之交谈受益良多,教他动了跟楚四爷合伙做生意的念头,可是在通州一下船,转眼就见不到楚四爷和那名随从的身影。”

萧毓细细推敲,倒是相信此人真的跟楚四爷一起搭船北上,单论楚四爷这个人,相识之人皆道学识丰富,不过最重要的是楚四爷身边有个高手,他未曾听过,反倒让此事更有真实性。

“若他所言不假,楚四爷应该是回京了。”萧毓无意识的轻轻敲着几案,“楚四爷被忠义伯府赶出来,带着妻小来到纕州,却又偷偷模模回京,这是为何?”

“如今我们不在京城,很难查清楚那段日子发生什么事。”高齐不过随口一说,但却提醒萧毓一件事。

“你去找阿峻,想法子拿到两年前的邸抄。”

高齐不解,“两年前的邸抄?”

林坤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两年前的邸抄可以看出当时朝廷的决策,从中分析出楚四爷进京的目的何在。”

“与其查看邸抄,还不如直接问皇上。”

萧毓摇摇头,“如今我还不能回京,只能藉由鹞鹰与江锦传递消息,一来一往太费事了。而且两年前的事,没有查阅诏令文书或邸抄,皇上也不见得记住当时发生什么事,还不如我们直接在这儿查看邸抄。”

“江锦还在京城,要不要让他回爷的身边?”

“继续留在京城,让他查清楚楚四爷与哪些人交好,这些人如今是否都在京城,若是有人离开京城,何时离开、去了哪儿……总之,越详细越好,还有,最好能够确定他两年前悄悄回过京城。”

“我知道了。”

林坤突然想到一事,连忙道:“爷,我发现另外有人在查楚四爷的事。”

萧毓目光一沉,“可有查出对方的身分?”

林坤自责的摇摇头,“对方警觉性很高,我刚刚察觉到他,他就溜了。”

“若是如此,应该不是最近跟在我后头的尾巴。”

“爷,会不会是老靖王那边派来的人?”无论老靖王背后是否有另外一号人物,在高齐看来,最害怕真正虎符出现的人自然是老靖王。

“不急,无论是谁,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

“万一对方抢先一步找到楚四爷呢?”

萧毓送上一记冷眼,“爷的人难道会比不上他们?”

高齐顿时脖子一缩,爷这个人多骄傲啊,最厉害的是他,手下岂能输给人家?

这时,门外的高晏喊道:“爷,楚姑娘求见,小陆总管已经安排在荷花亭。”

萧毓立即跳起来,大步往外走,高齐和林坤见了一怔,赶紧跟上去。

楚妘静并不知道陆柏峻的身分,但不难猜到出生富贵之家,果然,置身名为竹苑的陆府,站在位于池中的荷花亭,无论从左、从右、从南、从北,皆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她更确定他家世背景也是金光闪闪。

观看眼前的景色,她突然想起南宋诗人杨万里的《莲花》,“红白莲花共开塘,两般颜色一般香。”

萧毓前一刻还急匆匆,下一刻突然打住,静静的看着自成一幅画的佳人。

她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好像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可以自由自在,好像周遭的人都不存在……不对,这不恰当,应该说不相关的人都不存在。

楚妘静东看看西看看,终于看见萧毓,赶紧收起慵懒的姿态,上前行礼,“世子,打扰了。”

“不会,我正好有事寻大姑娘,没想到大姑娘就来了,大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萧敏努力压抑见到她的愉悦。

“我发现我爹有许多外邦风土民情的蔵书。”

萧毓想起那位宣称与楚四爷一起搭船北上的人,提及楚四爷学识丰富,与之交谈受益良多,因此动了跟楚四爷合伙做生意的念头,原来是看上楚四爷清楚外邦风土民情……念头一转,他赶紧将林坤查到的事告诉楚妘静。

“我爹身边确实有个随从,可是,为何他们要悄悄回京?”

“这是两年前的事,可能要花点时间才能查清楚。”

“我觉得我爹去邻国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就我所知,皇上继位至今并未派使节团出使邻国。”

楚妘静闻言苦笑,“也对,若是皇上派出去的使节团,我爹没必要遮遮掩掩。”

“不过,至少有了头绪,不必再大海捞针。”

如此一想,楚妘静眉头舒展开来,“是啊,无论如何,终于确定我爹去了哪儿。”

“若得到更进一步的消息,我会立即告诉大姑娘。”

楚妘静恭敬的行礼致谢,“有劳世子了。”

“大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应该的。”

楚妘静怔住了,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哪儿有问题。

萧毓见她一脸呆萌的样子,忍不住想举起手,可举到一半又缩回来,若他真的模了她的头,她肯定吓得落荒而逃。

楚妘静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往往一点就通,可是她完全搞不懂自己如今的心慌意乱从何而来,好好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变得很瞥扭?

想不通,又不知所措,楚妘静只好赶紧告辞离开。

见状,萧敏忍不住唇角上扬,原来她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真可爱。

“为了这个玩意儿,我不但花银子,还将所有的人脉都用上了。”陆柏峻抱怨的将手上的册子扔在几案上,册子上的内容是从两年前邸抄上面逐一抄录下来的。

若非当官的,根本没资格查看存放在府衙的邸抄,更别说借出来抄录,陆柏峻只能花银子打通关系,接着送上贵重的谢礼请人抄录,还怕人家不认真给他抄录,又另外收买个人在旁边盯着。

萧毓不以为然的撇嘴,“凭你的身分,何需动用所有的人脉才能得到邸抄?”

“若是单靠身分就可以拿到这玩意儿,你为何不自个儿上场?你的身分可是比我好用。”既然满月复心思经营馔仙楼,他怎会突然关心起朝堂上的事?当然,商人为了做生意理当关注朝廷的风向,可是,关注的应该是未来,不是过去。

“这倒未必,我在这儿终究只是客旅,人家未必卖我面子。”萧毓翻开册子,细细看来。

陆柏峻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为何突然查起两年前的邸抄?”

萧毓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吵,继续看着册子上的消息。

陆柏峻索性将目光转向高齐,高齐连忙撇开头,这儿胆敢吵了主子,只怕要当上三日的哑巴,他可不干。

陆柏峻只能耐心等候,还好萧毓有一目十行的本领,很快就停住不动。

“找到了吗?”陆柏峻好奇的凑过去。

萧毓向高齐要了朱砂,在其中一项上头做了记号,“重开边境买卖,这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

“这件事我有记忆,当时不少大臣反对,皇上刚刚登基,朝堂乱,人心浮动,皇上竟然想重开边境买卖,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萧毓点了点头,“先皇关闭边境买卖实非得已。燕国和凉国野心勃勃,他们用皮毛从商人那儿换取大周精良武器,并且私下结盟,一旦兴兵,大周的日子就苦了。而先皇身子不好,向来反对战争,只好消极关闭边境买卖,这不只能阻止武器流入两国,更是为了让两国买不到粮食,难以囤粮兴兵。”

“皇上为何要重开边境买卖?”

“凉国买不到粮食,可以往西南边的各个小国买粮,燕国就难了,只好让骑兵不时扰边,抢夺粮食。皇上认为关闭边境买卖不但无法阻止两国野心,冒险走私赚取暴利日渐猖獗,边境百姓的日子更是艰难,这实在是下下之策,还不如开放边境买卖,赚得的税收足以养一支铁骑。再说了,多多交流更能掌握局势。”

陆柏峻同意的点点头,“关着门过日子不但阻挡不了想赚钱的商贾,还会让自个儿成了瞎子。”

“在大臣看来,皇上重开边境买卖是为了立威,刚刚登基,总要做几件事教大伙儿看清楚他是一国之君,他的决定不容置喙。”萧毓相信皇上有立威之意,但还有更深的用意,而楚四爷很可能牵扯到此事里面,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还需要仔细查证。

“我记得最后边境买卖重开,但是驻军大增,边关巡防更为严厉,一旦查到禁贩物品,视同逆谋之罪。”

“无论如何,皇上的目的达到了。”

“这事让皇上在边关将领中得了声望,有助于皇上坐稳龙椅。”

“皇上看似温和,其心之大远胜于太祖皇帝。”

陆柏峻不解的挑起眉,“不过,你查这事干啥?”

萧毓细细道来调查楚四爷的结果,还有楚妘静提供的线索,一一指向楚四爷离开大周去了燕国或者凉国。

陆柏峻很高兴有了龙珏的下落,可是这会儿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跟楚姑娘如今关系不一样哦。”

萧毓面不改色的斜睨他一眼,“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关系当然不同于陌生人。”

陆柏峻张着嘴巴半晌,还真无法反驳。

“那几条尾巴查得如何?”萧毓转而问。

“我差点忘了这事,那几个地痞流氓专门给吴家当打手。”

“吴家?城东经营丝绸买卖的吴家?”

闻言,陆柏峻不能不竖起大拇指,“厉害,我来了纕州半年后才搞清楚这儿哪几家商贾最有分量,经营的又是什么样的买卖,你一下就模清了。”

“吴家在纕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去一趟茶楼,吴家的闲话就可以听见一两句,你的心思在馔仙楼,只怕没兴趣坐在茶楼。”

“这一点我比不上你,不过,你绝对不知道吴家有个女儿送给靖王当妾。”

“吴家如何将女儿送到靖王手上?”

“靖王来让州给外祖母过八十大寿,几家富商轮流作东宴请,想藉此机会将庶女送给靖王当妾,好跟靖王结为亲家。不过,靖王也只收下了吴家的女儿,据说此女是真正的江南美人,很得靖王欢心。”

沉默了片刻,萧毓佩服道:“这事安排得可真妥当,此人的心思还真细腻。”

陆柏峻怔愣了下,“什么意思?”

“因为老靖王的关系,靖王最有可能关心那半块龙珏的下落。”老靖王一只脚都要踏进棺材了,若还想图谋什么,当然是为了儿子,这是常理。

略一思忖,陆柏峻就明白了,“有人故意将靖王推出来,我们盯着靖王,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倒是未必。虽然老靖王是最有可能伪造虎符的人,并将虎符交给了靖王,可是靖王此人有个特质,耳根子很软,没什么主见,有人藉此利用他也不是不可能,这一点只要知道留个心眼的人都想得到,何况是我们。”

“没错,我就缺心眼,不像你,心眼可多了……”收到某人的冷眼,陆柏峻连忙嘿嘿一笑,转而问:“若不是靖王,会是谁?”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宁王和武王。”一个是皇上的哥哥,一个皇上的弟弟,他们都是曾经有机会坐上龙椅的皇子,甚至比皇上更有机会,因为先皇最喜爱的儿子是宁王,而最宠爱的贤妃是武王的母妃。

“宁王这个人一向没有声音,倒是武王,日子过得很闹腾,大事小事从不间断。”

“闹腾没什么不好,至少你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假象。不过没有声音,静悄悄的好像安分守己过日子,这还真教人没个底。”因为父亲的特殊教育,萧毓跟京中权贵少有往来,宁王和武王在他眼中就是陌生人。

陆柏峻细细品味,还真有道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帮宁王说话,“宁王这个人性子好,在京中权贵圈可是有名的好人。”

萧毓从不在意外头的评价,人人皆有自个儿的喜好,更是加油添醋的高手,最后是真是假根本道不清说不明,而人人还是以自个儿见到的来判断真假。

“瞧你的样子,不以为然?”

“不认识,无话可说。”萧毓阖上手中的册子,“无论是谁都与你无关,你也没心思管这事,还是专心开你的一品楼。”

“什么?”陆柏峻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你可以准备了,三个月内绝对教你如愿以偿。”萧毓举起手上的册子遮住陆柏峻的嘴巴,阻止他说废话,“我们边走边说。”

楚妘静看着陪同楚严坐在石椅上吃茶叶蛋的两人——萧毓和陆柏峻,还有石桌上的“盛况”,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卤好了茶叶蛋,她出门去绣坊交货,没想到一回来,家里多了两个人,一锅茶叶蛋只剩下蛋壳了……她很庆幸事先藏了一汤碗的茶叶蛋,准备晚上给楚曜当宵夜。

“真好吃,还有吗?”萧毓意犹未尽的看着楚妘静。

这个人会不会太不见外了?楚妘静掠过这种怪异的现象,一板一眼的道:“这玩意儿可不能多吃,偶尔尝个香就好了。”

“为何不能多吃?”

“我说了你们也不懂。”

“你不说,如何知道我们不懂?”

茶叶虽然增添了蛋的香味,但其中的单宁酸容易和鸡蛋内的铁质结合,不仅会刺激胃部,更会引起消化不良的问题。这些你们懂吗?楚妘静还是转移话题,“你们今日上门有何指教?”

“我们想跟你商谈在京城设酒楼的事。”陆柏峻很自觉的回道。酒楼是他的生意,当然要由他来处理此事。

楚妘静觉得很好笑,“我好像没答应跟陆公子合作。”

“四成。”陆柏峻很爽快的举起右手比四。

楚妘静承认自个儿吓了一跳,从一成跳到四成,涨幅未免太大了,可是一转眼之间她就平静下来了,很坚定的摇摇头,“陆公子开出多好的条件都没用。”

陆柏峻下意识的看了萧毓一眼,两人说好了,他负责说服。

萧毓请楚严帮他们送两碗冷饮过来,楚严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根本不想离开,可是楚妘静一出声要他请李婶送两碗薄荷甘草茶过来,他只能撇了撇嘴,乖乖跳下椅子,去厨房传话。

支开闲杂人,萧毓理直气壮的道:“待伯父平安归来,你们终究要回京。”

楚妘静忍不住瞪人,“我爹会回来接我们。”

“这是当然,可是你们进京,我比较容易保护你们。”

楚妘静脸色一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除了我,另有一派人马在寻找伯父下落,可知为何?伯父身上的半块龙珏关系着一支水师的虎符和名册,这是一支骁勇善战的兵力,在大周的建国功劳簿上占据最重要的一页,也是皇上急于找回那半块龙珏的原因。”萧毓仔细盘算过,想要她改变心意,最好给她不得不离开这儿的原因,而楚四爷身上的半块龙珏正是他可以大做文章之处。

楚妘静觉得脑子顿时乱成一团,没想到爹身上带着一块烫手山芋。

“那日大姑娘告诉我,伯父很可能去了邻国,我事后查了两年前的邸抄,还真有可能。”萧毓看了高齐一眼,高齐立即将抄录邸抄的册子递给楚妘静,“大姑娘看一下朱砂标示之处,这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重开边境买卖,随后的三个月内,从京城远赴燕国和凉国做生意的商队有二三十队。”

楚妘静翻开册子找到朱砂标示之处,仔细研读内容,“我爹若随着商队去了燕国或凉国,固然可以赚得荷包满满,但是挣不来前程,如何教我一家风风光光回京?”

萧毓走向前,直到两人中间再也容不下第三者,楚妘静不由得身子一僵,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将她围绕,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的从她耳边掠过,“我怀疑其中有皇上安排的商队。”楚妘静压下那股不自在的感觉,不解的侧着头看他。

“先皇在位时,因为关闭边境买卖,封闭边境进出门户,使大周与燕国、凉国往来可谓完全中断,即便还是有不少商贾经由其他小国进入两国,或冒险翻越天险进入两国,但有关燕国和凉国的消息还是少之又少。虽然不到十年,但朝堂变化可以一夕之间颠覆,皇上不可能容忍十年的空白,只好自个儿派人走遍燕国和凉国查探。”

楚妘静完全明白了,“虽然是商队之名,但事实上是皇上的密探。”

“密探……这个词相当合适。”

楚妘静担忧的皱眉,“这不是很危险吗?”

“大姑娘不是早就心里有数,伯父想要摆月兑忠义伯府的压制,只能以身犯险挣前程?”楚妘静用力咬着下唇,没错,可猜测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萧毓见了心疼不已,很想抚去她的不安,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口头上安慰,“你别担心,能够得皇上看重接下重任之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若我爹真是皇上的密探,皇上不是应该知道我爹的下落,为何还要你来让州寻那半块龙珏?”

“我猜皇上只是指派某人任务,至于某人找谁组织商队,皇上一概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商队必然是商队,外人绝看不出其中玄机,免得商队教人盯上了。”

这会儿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她甚至不清楚父亲真正的去处,只能暂时拦下此事,回到他们原来的问题,“我爹的事与我们的安危有关系?”

“若是再找不到伯父,只能从你们身上下手,你们待在这儿不妥。”

“我们不清楚我爹的下落,从我们身上下手有何意义?”

“若是怀疑你们有意隐瞒呢?”

楚妘静沉默下来,他们确实不清楚父亲的下落,这一点不怕别人调查,就怕人家胡搅蛮缠纠缠不休,他们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还真是应付不来。

“除此之外,伯父回京城之后去了哪儿,还是要回京打探才能确定。”

是啊,如今只是有了头绪,她还未找到爹。

“我会安排好一切,包括给曜哥儿找书院,给严哥儿找夫子,而你们只要收拾箱笼准备进京就好了。”

楚妘静还是没答应,回京是必要,但进京可能会对上忠义伯府,这是个麻烦。

“我给你三日想清楚。”萧毓可不敢逼得太急了,免得有胡搅蛮缠之嫌……事实上,这还真不是冤枉他,明明是他不得不回京了,却要营造出楚家留在道儿会有生命不保的疑虑。

楚妘静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相教于是否回京,楚妘静更关心的是父亲的安危。无论掩饰得再好,爹要做的事就是有危险,一旦曝露出来,必死无疑。万一武阳侯世子提到的另一派人马发现爹的下落,追过去,爹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

“夜深了,为何还不睡?”连玉珠挨着楚妘静在台阶坐下。

楚妘静连忙收拾心里的担忧,努力挤出笑容,“娘也还没睡啊。”

“安置前,没能坐在这儿跟你爹说上几句话,就是睡不着。”连玉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娘。

“娘都跟爹说什么?”

“他出去太久了,还是赶紧回来吧。”

“爹肯定听见了,必然会排除万难赶紧回来。”楚妘静很犹豫不决,是不是应该将爹的下落告诉娘,可是说了,娘会不会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

连玉珠点了点头,顿了一下,终于将犹豫许久的决定说出来,“若是你回京,我们就回去吧。”

楚妘静不解的看着母亲。

“我听严哥儿说的,陆公子愿意给你四成。”

“陆公子开出来的价码确实令人心动,可是娘不是不喜欢京城吗?”

“娘是不喜欢京城,可是有了酒楼的四成,以后你就不必如此辛苦了,而且我听说,这也是武阳侯世子的意思。”

怔愣了下,楚妘静佯装恼怒的道:“严哥儿这小家伙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你们刻意支开他,他越是好奇。”

楚妘静苦笑道:“以后可不能太小看他了。”

略微一顿,连玉珠带着一丝期待问:“武阳侯世子是不是愿意承认两家的亲事?”

“娘想到哪儿去了,世子只是想拿回爹身上的半块龙珏。”事实如此,可是,为何她有一种很心虚的感觉?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对她的态度突然就透着一股亲昵……这绝对是她的错觉,是她想太多了,她可别因此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会的,她怎可能因他若有似无的诱惑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

“娘觉得武阳侯世子很不错。”

闻言,楚妘静实在哭笑不得,娘忘得可真快,“不久之前娘还提醒我,虽然武阳侯世子很出色,但我们高攀不起,不该对这门亲事有悬念。”

“虽是如此,但世子若愿意承认这门亲事……”

“娘别胡思乱想,眼前我只想着是否回京。”楚妘静毅然决然打断母亲。

“你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我们若是回京,迟早会遇上忠义伯府。”除了她这个外来者,这个家从上到下对忠义伯府有很深的恐惧感,这也是她不敢贸然下决定的原因。

连玉珠不安的咬着下唇,“娘不知道如何应付忠义伯府的人。”

见状,楚妘静立即成了一家之主,勇气倍增,“娘不必担心,若是要回京,我来应付忠义伯府。”她不喜欢麻烦,但也不畏惧麻烦。

“父母终究是父母,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我们总是站不住。”

楚妘静微微一僵,竟然忘了这个时代的道理与她的认知有点距离。

“若是你爹在,我们就不必愁了。”

楚妘静不解,“若是爹在,我们的问题就不一样吗?”

“你爹可以推说,公爹说他只要再踏进忠义伯府,就是不孝,忠义伯府就不能在我们头上扣上不孝罪名,可是公爹并未禁止娘回忠义伯府。”

“原来如此。”

“若是能避开忠义伯府就好了。”

虽然避开忠义伯府是不可能的事,但楚妘静也不想泼母亲冷水,只好道:“这事我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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