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小娘子 第四章 有刺客 作者 : 艾佟

经过昨日的事,徐华瑛已经确定有人恨不得她死,而原主也确实死了,可是究竞是谁要她的命?

仔细琢磨,她觉得昨日之事应该与长公主邀请她们观赏击鞠大赛有关,所以症结在于,长公主邀请她们观赛的动机何在?外祖母为此还给她裁新衣添首饰,这种感觉好像要相亲……难道与亲事有关?

徐华瑛扔下手中的香料,教春儿去沏一壶荃,同时唤秦嬷嬷进来。

过了一会儿,秦嬷嬷摔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有一壶薄荷醒脑茶,还有一盘点心。

“老夫人今日特地让大厨房给姑娘做红枣酪和山药糕。”

“哇!看起来好好吃哦。”徐华瑛很捧场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嘴馋的伸手捏了一块山药糕放进嘴里,好吃!

“姑娘手上都是香料,应该先洗手。”秦嬷嬷放下托盘,进了套间取来一盆清水和毛巾再兑了一些热水在水盆中,将毛巾浸湿拧干,仔细为她擦拭双手。

“嬷嬷别忙,先坐下,我有事情请教嬷嬷。”

秦嬷嬷点点头,将水盆暂放在一旁的地上,在几案另一边坐下。

“嬷嬷知道长公主的事吗?”

“当然,长公主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姑母,还是嫡亲的姑母,可以说是京城最尊贵的女人,据说先皇选择皇上继位是听了长公主的建言,因此皇上格外敬重长公主,长公主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是了不起的女人,可惜生荣月都主的时候伤了身子,从此未再生养。”

“荣月郡主就是襄阳候世子的母亲?”

“对,荣月郡主生下来身子就不好,能够得到襄阳侯世子这个儿子还真是不容易,因此皇上格外疼爱襄阳侯世子。”

“所以,长公主若是有意相看某家姑娘,也是为襄阳侯世子相看?”

“襄阳候世子的亲事确实经过长公主同意。”

“有一传言,襄阳候世子将来子嗣要分一个继承驸马香火,因此襄阳候世子的亲事,长公主有一半的权利,再加上襄阳候夫人一向敬重长公主,长公主中意哪家姑娘,她应该不会反对。”

如此说来,上承恩寺祈福那一次,长公主就是在相看荣国公府……不,应该就是她,因此外祖母才会在马车上提及她的亲事,她们在桃花林见长公主的目的应该也在此,可是突然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姑娘,硬生生坏了长公主的计划,难怪长公主当时的表情不太愉快。总之,长公主相中她,而有人想阻止,这才有了意外发生,若不是她提早下马车,就算没死,接下来好长一段日子也只能在床上养病。

不过,究竟是长房?二房?还是三房?

“襄阳侯是武将出身,治家严谨,襄阳侯府家风清正,姑娘若能进襄阳候府,那是再好不过。”秦嬷嬷显然也看出老夫人的打算。

徐华瑛敬谢不敏,“这亲事若是那么好,肯定很多人在抢,我还是别跟着人家凑热闹,免得自个儿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秦嬷嬷的脸分一变,“难道昨日的意外与这门亲事有关?”

“我看八九不离十,要不,为何突然遇到这样的祸事?”

“姑娘以后还是别出门了。”

“与其草木皆兵,吓得自个儿没法子好好过日子,还不如弄清楚敌人是谁。”她承认自个儿轻敌,对手拥有的力量比她强大,若志在取她性命,不是多困难的事,可是危险不会因为她缩着头就过去,还不如撞上去看个仔细,究意是谁在搞鬼。

略微一顿,嬷嬷显然明白她的意思,“姑娘认为是荣国公府的人?”

“这不是合理的怀疑吗?荣国公府的人最清楚我的一举一动。”

确实如此,可是秦嬷嬷提醒道:“老夫人只怕不会站在姑娘这一边。”

“我明白,即使知道谁要谋害我,甚至握有证据,外祖母也不会做任何处置,这是同姓与不同姓的差别。”外祖母是真的疼爱她,但是比起荣国公府这个招牌,她实在太渺小了。不过,她不怪外祖母,易地而处,她不见得能更清高。

“既然如此,姑娘为何还要弄清楚敌人是谁?”

“我不想一直处于挨打状态,唯有知道是谁,我才有机会想法子反击啊。”

“这倒也是,可是……”如今寄人篱下,她们不好跟荣国公府闹得太难看。

徐华瑛明白秦嬷嬷的担忧,“嬷嬷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

“姑娘。”春儿笑盈盈的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盘蜜饯,秦嬷嬷弯腰拿起一旁的水盆,起身先进套间收拾干净,再退出房间。

“哥哥听我说姑娘喜欢吃蜜饯,刚刚过来就捎了蜜饯。”春儿用竹签插了一个蜜钱送进徐华瑛嘴里。

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间在嘴里散开来,徐华瑛欢喜得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直线,满意的直点头,“慬得讨好主子,有前途。”

“五城兵马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马车的车辕遭人切断,至于马匹没有问题,只是大病初愈,精神体能不佳,因此吴大叔稍稍驱使,它就承受不住了。”

徐华瑛曲起手指轻敲几案,陷入沉思,马车离开荣国公府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车辕遭到切断,最大的嫌疑犯就是车夫,但他不会这么做,一来他们没有深仇大恨,他没必要拿自个儿的命相陪,二来他并非孤身一人,他的家人皆在荣国公府当差,他想死,也不能拖累家人。

换言之,必然是有人绊住他,或者是引开他,可是即便他与此人相识,也不能证明什么,而且她相信,动人的必然另有其人,再说了,马车有专门停放的地方,那儿人来人往,只怕也没人留意到荣国公府的马车车辕遭人切断,甚至她怀疑,说不定对方早在那儿做了布置,方便行事。

至于马匹的安排,即便是刻意的,也不能证明什么,又不是出远门,马匹要经过特别挑选。总之,昨日的事她只能吃哑巴亏,唯一的收获是,证明有人在算计她。

“姑娘,赵公子认为此事追查下去不会有结果,甚至怀疑切断车辕的人早在动手后就出京了。”

“我想也是。”

“还有,赵公子认为危险不在外面,而是在里面。”

徐华瑛冷冷一笑,“连外人都看出来了,外祖母不会看不出来吧。”

“老夫人会帮姑娘吗?”

“外祖母要维护的是荣国公府,但她也会尽全力保护我,毕竟我出了事,她无法向我爹交代,若因此威武将军府和荣国公府反目成仇,这于荣国公府可是不利。”反正不管怎样,外祖母做任何决定首要的考虑是——守护荣国公府。

春儿嘟着嘴低声道:“这个国公府真是讨厌。”

“家大业大,人心就会变复杂。”

“姑娘以后还是尽可能待在府里。”

“襄阳候府的亲事确定了,我的日子就太平了。”

春儿惊愕的瞪大眼睛,“姑娘是说……”

“要不,姑娘我向来安安分分过日子,如何得罪人?”徐华瑛真是为原主不值,简直是无妄之灾。

春儿已经抓到了一个重点,“长公主是不是相中姑娘了?”

“不是长公主相中我,是我爹太给力了。”

顿了一下,春儿搔了搔头,“这不是一样的意思吗?”

徐华瑛仔细想了想,得到一个结论,“说是一样,但也不一样。”

春儿有些没好气地道:“姑娘,难道不能说人家可以听明白的话吗?”

徐华瑛无辜的眨着眼睛,“我明明说的很简单,为何听不明白?”

半晌,春儿无力一叹,最近她有很深的领悟,姑娘真的不是寻常人!

徐华瑛可以体会春儿的心情,好心地道:“若听不明白,就当你家姑娘放屁好了。”

“……我去外面透透气,让夏儿进来陪姑娘。”虽然越来越习惯姑娘偶尔来一句惊人之语,但这时她真恨不得拿抉布塞住姑娘的嘴巴,当然,这种以下犯上的事绝对不允许,她只好自个儿走开。

“我有说吗?”徐华瑛撇嘴低声咕哝,不过夏儿进来,她赶紧将先前丢在一边的香料拿回来钻研。

夏儿比春儿年长两岁,处事认真严谨,在夏儿面前,她还是收敛一点,以免夏儿为了她言词放肆忧心,提早成了老太婆。

经过马车车辕被切断的事后,徐华瑛相信对方不敢再轻易采取行动,可是原主的命已经丢了,她的命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为了揪出恶人,她要时时提高警觉,尤其出门在外,出了事往往只能自认倒霉,根本找不到债主。

总之,她顺利来到击鞠大赛所在的校场,位于京城西郊,紧邻皇家别庄。

说起来,她在荣国公府只是一个外来者,当然要识相点,人家卖力的刷存在感,她就龟缩在后头看热闹,看着看着,竟然没看见自个儿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被推到长公主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错愕一闪而过,徐华瑛便冷静下来,无论今日目的是否如她猜测,只怕不是她能左右,又何必想太多,见机行事就是了。

安阳长公主锐利的眸光打量着徐华瑛,“这位就是威武将军的女儿?”

云老夫人笑着点点头,“是啊,听说丫头刚出生的时候很瘦弱,大夫说有可能活不下来,长风便求了长公主,希望借长公主的贵气护住这个孩子,长公主因此养了她一段日子,直到孩子白白胖胖,长风才接回来,长公主可记得?”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徐华瑛身上,没想到她与长公主竟然有这么一段渊源。

徐华瑛更是惊讶,尊贵的长公主竟然还帮臣子带孩子!

“当然记得,当时本宫和驸马奉先皇之命去了岭南,她要离开本宫身边时,本宫可舍不得了,粉妆玉琢的女圭女圭多教人着迷,看得出来长大必是个俊的,果然,京城没几个贵女比得上。”安阳长公主的目光充满回忆,在岭南的日子自由自在,真是美好。

“长公主可别夸她,她也只有一件事是京中贵女比不上的,那就是到树上掏鸟窝。”

安阳长公主闻言哈哈大笑,“这个本宫喜欢。”

“她被长风惯坏了,长风舍不得拘着她,也没有想过她是个姑娘,不能当男孩儿养,宁儿为此伤透脑筋,可是又不敢违逆长风。”

“本宫倒觉得这样很好,父皇也将本宫当成男孩儿养,驸马也经常抱怨本宫比他更威风凛凛。”

“驸马爷是文人,自然无法与马背上长大的长公主相比。”

“这一点他也知道,他不过是嫌本宫太过强悍了,用不着他保护。”

徐华瑛听着她们旁若无人的交谈,突然觉得长公主并非她想象的霸道不讲理,长公主的个性应该很恣意、很率直,当然她也是一个很锐利、强悍的女子,这与她的出身有关。

“长公主巾蝈不让须眉,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驸马爷以您为傲。”

“是吗?今日回去本宫可要问问他是否真是如此。”

这时,太监尖锐高亢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高喊一声“皇上万岁万万岁。”下一瞬便跪了一地,徐华瑛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心里忍不住嘀咕,仝日可真是热闹,连大粱最有权力的人也来了,不知道会不会上演皇上选妃的戏码?贵女不是都很喜欢进后宫吗,据说当今皇上不到四十岁,若在前世,可是正在魅力的大叔。

“父皇,姑婆在那儿,儿臣要去找姑婆。”四皇子童稚的嗓音紧跟着响起。

“小四,不可调皮。”皇上的囗气很温和,很容易教人误以为他是慈父。

“姑婆答应给儿臣一匹马当生辰礼。”

“你不是已经有一匹马了吗?”

“儿巨就喜欢姑婆府上的那匹马,名唤燕子,一身雪白,可漂亮了。”

皇上显然很宠爱四皇子,带着四皇子来到长公主的棚子。

“都平身吧。”皇上的目光像是不经意的扫过众人。

徐华瑛很高兴,膝盖得救了,更开心可以借此机会摆月兑长公主闪到后头,可是正要动作时,她却发现自己寸步难行,因为云老夫人紧紧拽着她。

“皇上怎么由着四皇子任性?”安阳长公主不赞成的道。

“姑母不答应给他生辰礼,也就不会吵着要见姑母。”

“我明明说过,若他能在今年生辰之前打倒十个亲卫军,就将燕子送给他。”

“姑母这不是放水吗?亲卫军怕伤了小四,肯定赢不了小四。”

“连个八岁的孩子都赢不了,他们就没有资格待在亲卫军,皇上有意见吗?”

“朕没有意见,理当如此。”

应该有意见的四皇子突然凑到徐华瑛面前,吓了她一跣,若非云老夫人拽着,她很可能一跌坐在地上。

“……请问四皇子有何指教?”干啥一直盯她?若非他还是个小萝卜头,她说不定会以为他对她有意思。

“本皇子见过你吗?”

徐华瑛的唇鱼微微一抽,这种搭讪的方式会不会太老套了?不过这位四皇子发什么神经?他觉得年纪不是问题,想要搭讪,可以啊,但要看场合吧。

“臣女保证没见过四皇子,至于四皇子是否见过臣女,臣女就不知道了。”

四皇子不悦的噘嘴,“本皇子记性可好了,肯定见过你。”

“这位想必是长风的女儿。”皇上出声道。

安阳长公主看了皇上一眼,点头道:“没错,她就是威武将军的女儿。”

“长得像极了。”

徐华瑛彷佛听见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她长得像原主的爹?这不是很可怕吗?

安阳长公主当做没听见,转而道:“比赛快开始了,皇上还是赶紧回位吧。”

皇上还未开口,四皇子就抢着道:“父皇,儿臣要坐在这位姊姊身边。”

徐华瑛觉得小心肝有一点受不了,这位四皇子不会真的看上她了吧?虽然上一世她看人家姊弟恋很浪漫,但她可没兴趣,这会让她有一种推残幼苗的感觉。

略微一顿,皇上没有反对,还叮咛道:“你想待在这儿就乖一点,不准添乱。”

“姑婆看着,儿臣很乖。”

皇上很无奈的看向安阳长公主,“小四就交给姑母照顾了。”

安阳长公主不能当众驳了皇上的面子,只能咬牙应了,而四皇子顺利的在徐华瑛身边坐下。

“四皇子会不会觉得坐在臣女身边不妥?”徐华瑛可不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难保她不会因此累积更多敌意。

“比赛开始了,安静。”四皇子起右手食指抵着嘴唇,表情慎重的道。

徐华瑛突然有一种想扁人的冲动,这个小屁孩!

号角声响起,击鞠大赛就要开始了,黑白两队先后进场,进场方式是一场骑术表演,以此展示他们的战斗力,黑队是亲卫军的佼佼者,白队是京中权贵子弟的佼佼者,每一个都是马上英雄。

进场展示过后,两方着中线对阵,杀气腾腾,他们都输不起,亲卫军代表的是皇上的颜面,而权贵子弟代表的是名门世家的脸面。

按理,皇上的颜面凌驾众人之上,可是京中权贵子弟这次若是又输了,皇上要是怒气一来,说不定又会拿这件事出来痛骂一顿,这日子能过吗?所以他们输不起。

“你买了哪一队?”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徐华瑛一时反应不过来。

四皇子自顾自的接着道:“本皇子买了白队,今年有襄阳候世子,稳赢。”

“襄阳候世子这么厉害?”徐华瑛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白队,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她猛地呆住了,他怎么在这儿?难道他也是权贵子弟?

“当然,他可是本皇子的师父。”

号角声再次响起,两方开始厮杀,场外也跟着激动沸腾。

“那个就是本皇子的师父……可恶,这些亲卫军太贼了,怎么全绕着师父打转!犯规、犯规……哇!躲过去了,师父真是太帅了……啊呜!进了!师父最厉害了!”四皇子兴奋的跳了起来。

徐华瑛明明看着赵珵,却什么也没看见,脑海中不停重复着一个念头——她认识的赵公子就是襄阳候世子。

两方对战正进入高潮,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一群马匹远远的冲过来,随即是此起彼落的喊叫声。

“有刺客!”

“护驾!”

“保护皇上!”

这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这样的念头才刚闪过,就被徐华瑛自己否决了,对付她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这明显冲着皇上而来……慢着,四皇子在她这儿。

四周已经乱成一团,徐华瑛只能将四皇子拉进怀里,以免他在混乱中受了伤,更要保护他躲开杀过来的黑衣人。

徐华瑛很庆幸自个儿上一世学过剑道,而侍卫也发现四皇子,开始试图靠过来救援,多少挡掉了一些黑衣人,否则她根本应付不了眼前这种场面,可是当利刃从右手臂滑过,紧接着疼痛钻进她的意识,还好她想起随身携带的暗器,拿起来,朝着正向她举刀的黑衣人射出银针,接下来她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自个儿不行了。

“四皇子,我没能力保护你了,你自个儿保重了。”话毕,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自从入了皇上的眼,有了经常伴驾的机会,赵珵不曾见过皇上如此紧张慌乱。

外祖母会在先皇面前力保皇上,就是看重皇上沉稳的性子,遇事不乱,有良臣谋划献策,再大的事也不怕处置不当,于强敌环伺的大梁是最好的安排,而事实也证明,皇上确实称若泰山,他甚至觉得今生无缘见到皇上“变脸”。

赵珵觉得很不安,虽然徐姑娘救了四皇子有功,可是皇上不但让太医院院使亲自替她诊治,人还不放心的守在这儿,此等恩宠也只有太后有过,皇上该不会是看上徐姑娘了?

“顺子,再去瞧瞧,钱院使不知道朕在这儿守着吗?”

“皇上,还是卑职去瞧瞧吧。”赵珵道。

皇上摇摇头,摆摆手示意顺子进去问清楚情况,顺子刚刚应声转身往里面走,寝宫的门就打了开来,钱院使快步走出来,下了台阶,来到皇上跟前,正准备行礼,皇上便抢先问道:“徐姑娘如何了?”

“回皇上,微臣已经将徐姑娘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徐姑娘算是月兑离危险了,不过身子还是很虚弱,意识也尚未恢复。”

“今夜你亲自守在这儿,直到徐姑娘清醒。”

钱院使怔了一下,连忙应道,“微臣遵旨。”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先退下,而后语带自责的对着赵珵道:“不久前你提醒过肤,最近京里出现了许多吴国商贾,其中还有大商贾,朕并未放在心上,认为他们不过是商贾,能出什么风浪,没想到他们竟然敢闯入击鞠大赛的场合刺杀朕!”

“如今还不能确定这些吴国杀手与出现在京中的商贾有关。”虽说如此,但赵珵也认为两者有绝对关系,但他又不好指责皇上太疏忽了,还不如当初让青凌继续盯着,就不会今日遭人杀个措手不及。

皇上冷冷一笑,“你等着吧,今日五城兵马司一清查,吴国商贾只怕已经走了大半,而留在这儿的全是做小买卖的。”

赵珵也认为如此,但只能转移焦点,“吴国的人在京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人接应。”

“原本是想等到长风稳住吴国,再来处置巴蜀,没想到吴国的胆子这么大,可见得明王已经完全掌控巴蜀了,看样子,朕必须提早行动了。”皇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父皇将他唯一的兄弟放到巴蜀,原本是看在巴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巴蜀要发兵北上不易,朝廷要攻入巴蜀也不易,如此,方能保持他们兄弟情谊,可惜明王就是个不安分的,他没能力攻入京城,就悄悄在京城培养人脉,试图在朝廷掀起风浪,同时与吴国勾结,借着吴国牵制朝廷。

略一思过,赵珵提出自己的想法,“巴蜀的世家大族极其难驯,明王要收服这些世家大族不容易,倒是更有可能跟吴国达成秘密合作,提供吴国援助。”

皇上微微蹙起眉,“依照你的意思,你认为京中负责接应的是明王的?”

“虽然他们很可能全部撤离京城了,但仔细查问,应该还是能够多寻到蛛丝马迹。”

“对朕的锦衣卫来说,这是一件小事。”

“若是找到这些人,卑职以为还是别动他们比较好。”

皇上细细琢磨,“巴蜀的问题不难解决,重要的是后头有个不安分的吴国,因此稳住吴国乃是处理巴蜀的首要条件,至于巴蜀,朕并不想大举兴兵,不单此举劳民伤财,更是顾虑巴蜀的强悍,不想逼着他们与朝廷对立,若能直接动员当地驻军取下明王府,公开向巴蜀百姓表示朝廷要对付的只有明王府,这是最好,可是,若整个巴蜀在明王手上,朝廷的驻军就不能用,只得从外头调兵,但如此一来对付的就是整个巴蜀。”

赵珵有些不解的问道,“卑职有一事想不明白,吴国单靠几个杀手想刺杀皇上,这绝不可能成功,况且,吴国虽然常扰边寻衅,但并未正式宣战,为何要轻易挑起非战不可的争端?当然,他们也能推说此事与吴国无关,难保不是明王雇用吴国杀手刺杀皇上,以便朝廷官员反对大梁与吴国议和。”

“推说?你就如此确定这些是吴国派来的人,而明王不过是动用京中势力暗中援助?”

“卑职不认为明王有本事雇用吴国的杀手,单就明王的财力,明王能养壮王府的侍卫队,建立京中人脉,就已经非常艰难了。”

目光一沉,皇上的声音变得很冷,“你怀疑吴国此举另有目的?”

“若是吴国的目的不在刺杀皇上,又是为了什么?卑职实在想不透,只是认为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不是他,难道是她?皇上的目光再度落向寝宫,神情转为凝重,“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潜入巴蜀,确定明王是否掌控整个巴蜀,再来决定如何对付吴国。”

“若能与吴国议和,于两国皆为上策。”襄阳候府能有今日的权势是建立在军功上,但是赵珵依然不喜欢大动干戈。

“朕派威武将军去岭南,最大的期望就是逼吴国议和,不过吴国的游击军很厉害,想要逼吴国议和并不容易,眼前还是想个法子先潜入巴蜀。”

“两年前,卑职向皇上提过将玉香堂遍大梁,待时机成熟,玉香堂进入巴蜀开铺子,我们的人就能理成章地送进去,如今正是时候。”

“刚刚发生刺杀的事,玉香堂就在巴蜀开铺子,会不会引人怀疑?”

“玉香堂在巴蜀的买卖有两年了,巴蜀的百姓皆知玉香掌的香料讲究独持性,玉香堂也一直在寻找当地独有的香料,开铺子是迟早的事,不过,卑职原想可以大肆买卖巴蜀的香料再来开铺子,一来顺理成章,二来便于部署更多人。”

“你找到巴蜀独有的香料?”

赵珵点了点头,“香料找到了,但还未配出最好的方子。”

“你安排玉香堂去巴蜀开铺子,朕另外安排锦衣卫入巴蜀查探。”略略一想,赵珵就明白了,这是分散明王对玉香堂的关注。

“今夜你代联守在这儿,人醒了,你立即派人进宫通知朕。”

赵珵闻言一怔,他本还愁着要找什么理由才能留守在此,没想到皇上居然早他一步主动开了口。

“朕先回宫,你派人去荣国公府接徐姑娘的女乃嬷嬷和贴身丫鬟过来,待徐姑娘醒来,见身边有亲近的人伺候,她也能安心在此养病。”

赵埕应声行礼后,目送皇上离开,若有所思的微皱着眉头,皇上对徐姑娘的态度令人不安,这绝不是单纯的“救命恩人”。

玄鸣悄悄来到赵珵身边,低声道:“爷,皇上对徐姑娘还真是用心。”

赵珵冷冷地斜睨他一眼,“你亲自去荣国公府一趟。”

玄鸣模了模鼻子,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皇家别庄。

赵珵转身看着寝宫,心绪纷乱,皇上不是之人,后宫已经有三年添新人,外祖母曾经说过,皇上很清楚后宫的平衡,皇后有尊贵,贤妃有恩宠,其他妃子不冷不热,但这不表示皇上只懂利害关系,皇上只是不轻易动情,一旦动情,就执着到底……万一皇上真的看上了徐姑娘,他该如何是好?退让吗?不,无论是谁,他都不会退让。

徐华瑛感觉睡了很长一觉,睁开眼睛醒来后,第一个感觉是全身肌肉、骨头都在抗议大喊着“好痛”,她完全不想动,可是又觉得不应该再赖床了。

“姑娘,你可醒了。”春儿激动得都哭了。

徐华瑛的目光往上移至春儿的脸,她微微举起手打招呼,努力挤出笑容,“我是不是睡太久了,为何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姑娘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徐华瑛皱着眉,很努力回想,“这个我要想想……对了,击鞠大赛,真的很精彩,然后……有人刺杀皇上,四皇子正好在我身边,我受到牵连……好吧,我受到牵连很正常,可是我觉得那个杀手好像对我更有兴趣,要不是我太有本事,我肯定死了……对哦,我好像被砍了一刀,可是真奇怪,只是被砍了一刀,为何没多久我就觉得视线一片黑暗……”

春儿忍不住噗嗤一笑,“姑娘真的没事了。”

徐华瑛点点头表示没事了,调笑道:“你还是别哭,丑死了。”

春儿用手背抹去腮上的沮水,很委屈的倾诉心里头的煎熬,“听说姑娘出事了,我们好担心,可是除了姑娘被送来皇家的百花园,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急死了,还好不久之后赵公子派玄鸣大哥去荣国公府接我和秦嬷嬷过来。”

徐华瑛让春儿扶自己坐起身,再要一杯温水润喉,继续发挥她的幽默感,“你们还真爱瞎操心,我只是个小人物,皇上和四皇子都没事,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春儿用力摇头,一脸严肃的道:“听说刺客的刀上有毒,若非皇上派了太医院院使亲自救治姑娘,这会儿姑娘还不见得能醒过来。”

“……还真是福大命大!”没想到睡一觉醒来,她竞然已经在鬼门关前转过一圈了。

顿了一下,春儿忍不住道:“以后姑娘还是别出门好了。”

“姑娘我至今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姑娘一出门,灾难就找上门,我真的怕了。”

徐华瑛安慰的拍了拍春儿的肩膀,“别怕、别怕,三番两次死里逃生,这不就表示我是个命很硬的人吗?”

“以后还是当心一点,若是哪日老天爷出了差错,将姑娘的命收走了,这不是完了吗?姑娘好歹可怜一下秦嬷嬷,上了年纪了,禁不起再三惊吓。”

“若非有事,我也不喜欢四处乱跑,就像这一次,也不是我自个儿想出门……罢了,这种事以后再说,我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徐华瑛终于意识到自个儿的肚子空空如也。

“秦嬷嬷早就给姑娘熬好了粥,一直在炉子上热着,巳是赵公子和太医院院使还在隔壁的偏殿等姑娘清醒,姑娘可能要先见他们。”

这未免太令她受宠若惊了!“赵公子和太医院的院使一直守在这儿?”

“对,听说是皇上下的。”

“皇上下……也对,我可是四皇子的救命恩人,四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好啦,先帮我更衣,再请他们进来。”

春儿应声,扶着徐华瑛下床,为她更衣,简单整理一下头发,然后退出殿,过了一会儿,她带着赵珵和钱院使回来。

两人先行礼问安,赵珵便守礼的退到一边,让钱院使为徐华瑛诊脉检查。

“徐姑娘的身子已无大碍,不过这几日饮食以清淡为主,切记伤口不可碰水,药膏抹上十日,疤痕就会渐淡了。下一次诊脉,我再为徐姑娘开几道药膳的方子,徐姑娘好好将身子养起来,以后到了冬日,手脚也不会偏寒。”

“谢谢钱院使费心了。”徐华瑛恭敬的起身行礼。

钱院使连忙侧过身子,人家如今可是四皇子的救命恩人,他还是敬着比较好。

“我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在此打扰徐姑娘了。”钱院使拱手告辞。

钱院使一离开,赵珵走上前几步便站住。“徐姑娘,皇上已经传令下去,请你待在百花园养病,直至身体康复,再由我护送你回荣国公府。”

今日一早皇上特地让总管太监前来递话,他着实一惊,昨日的刺杀来得突然,而百花园就在校场竞边,皇上能先命人将徐姑娘送来这儿,待人清醒过来,就得送回荣国公麻,毕竟这儿是皇上专属的避暑庄园,可是皇上竟然不管不顾的将人留在此地。

“我可以回荣国公府养病。”关于百花园,徐华瑛略有耳闻,据说是因为皇上公务繁忙,不便老是劳师动众跑去避暑胜地岐山的皇家别庄,于是在京中寻了一处适合避暑的地方兴建庄园,整座庄园建在湖泊之上,种满了杨柳树,轻风徐徐吹来,暑气瞬间消了一半。

“这是圣旨。”

“皇上不会计较这么多吧?”

“你可曾听过可以违抗圣旨?”

顿了一下,徐华瑛很坦白的问:“我在这儿养病妥当吗?”

“徐姑娘为了救四皇子差一点小命不保,相信不会有人质疑皇上的安排。”即使有人有异议,却也不会笨到因为这点小事若得皇上不快。

略一迟疑,赵珵还是忍不住问:“昨日可吓坏你了?”

徐华瑛摇了摇头,很坦白的回道:“我只想着活命,保护好四皇子,其他的来不及多想。”

“你很了不起,能够支撑到侍卫过去解围,那些黑衣人全是一等一的杀手,来不及撤退的,全部服毒自尽。”

“胆敢在击鞠大赛刺杀皇上,若非杀手,只怕连皇上的边都碰不到,但究竟是谁如此没脑子,挑在那种场合刺杀皇上?亲卫军的高手全在,他们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

徐华瑛语带嘲弄,难以想象干大事的人如此之笨。

原来如此!虽然他也认为吴国的刺杀另有目的,却只是出于直觉判断,并没有想到击鞠大赛是一个最不适合的场合。如此说来,吴国是不得不在这样的场合下手,因为他们想刺杀的人就在这里,可是到底是谁?

咕噜一声,徐华瑛的肚子再也忍无可忍的大声抗议,当下,两人同时怔住了,还好她够成熟,很快回过神,对着他无辜地笑道:“我好像很久很久没吃东西了。”

莞尔一笑,赵珵若无其事的道:“对不起,徐姑娘还是先用膳,我告退了。”

徐华瑛真的没有时间尴尬,因为他一退出寝殿,秦嬷嬷就端着膳食走进来,随即她整个心思都扑在了吃食上头。

不同于人们印象中的公主府,长公主府只是一座精巧的三进宅子,带了一个跨院,后面有座花园。

早上醒来,安阳长公主习惯钻进后花园,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池里的鱼,全是她亲手照顾,这是她的乐趣,即使它们常常教她糟蹋了。

所以,一早来到长公主府,赵珵直接进了后花园,而此时安阳长公主已是双手泥巴,甚至脸颊上也沾了些泥土,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懒洋洋的仰躺在她脚边晒太阳,她要是手干净,偶尔会搔它的肚子,她会发出像是抗议又像是很享受的声音,教人见了忍不住莞尔一笑。

“外祖母在忙什么?”赵珵取出帕子,细心的为她擦拭睑颊和双手。

“除了瞎忙,外祖母还能忙什么?倒是你,一大清早就来这儿,可真是稀奇了,说吧,出了什么事了?”安阳长公主的性子向来直来直往。

赵珵有些难为情的道:“我想请外祖母定下威武将军府这门亲事。”

安阳长公主吓了跳,“为何改变心意?”

经过击鞠大赛的刺杀事件,安阳长公主已经认定襄阳候世子夫人之位是属于徐华瑛的,其实当时她可以出手护住四皇子,但是看到徐华瑛毫不迟疑的将四皇子拉进怀里,她就放手不管了,倒不是因为她相信徐华瑛有能力保护四皇子,而是想看看徐华瑛能支撑多久,反正有她盯着,四皇子不会有事,没想到她在徐华瑛身上看到记忆中的身影,当下她就知道,再也找不到比徐华瑛更令她满意的外孙媳妇。

虽然认定徐华瑛,但她不急着定下这门亲事,对她来说,明晔的态度还是最为重要,明晔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父亲早逝,又有襄阳候严厉管教,他已经被磨成一块刚硬的石头,喜怒哀乐不轻易流露,她甚至担心没有姑娘入得了他的眼,既然她已属于徐华瑛,她便开始琢磨该如何让两人见着面,让他能够看见徐华瑛的好,没想到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他竟然主动提及亲事。

“事实上,我早在承恩寺的桃花林就见过徐姑娘了。”赵珵提起那日猴儿闹事,他们自始至终跟在后头看热闹,直到猴儿遇上徐华瑛,不但没吓到她,还被她给撂倒了。

安阳长公主两眼顿时一亮,“这丫头挺有本事的嘛。”

“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威武将军府的姑娘。”

“当时不知道,这会儿又是如何知道的?”

赵珵的耳根子微微红了,细细道来他和徐华瑛三番两次的缘分,唯独没有说出他怀疑皇上看上徐华瑛,很可能将徐华瑛纳入后宫,若外祖母知道此事,很可能会改变心意。

“她确实是个不可思议的姑娘。”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起了玩心,“虽然外祖母也认为徐姑娘很不错,但是一旦定下就不能反悔,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认定徐姑娘了。”

安阳长公主故作担忧的皱着眉,“真的不再考虑吗?”

“外祖母!”

看着外孙害羞得脸都红了,她开怀地哈哈大笑,半晌,笑声止住,她拉着他的手,慈祥地道:“你这个孩子太孤单了,外祖母就盼着你能跟喜欢的人厮守一生。”

“明晔不孝,教外祖母操心了。”

安阳长公主摇摇头,目光满是怜爱,“外祖母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孩子,因为荣月身子不好,你自幼就特别乖巧懂事,什么都不必人家操心,唯独一个缺点,太过严肃了。外祖母甚至曾经担心你不会笑,直到有一回见你射中飞鸟而开怀大笑,外很母才稍稍安心,原来你不是不会笑,而是少有事物能令你欢喜。”

“徐姑娘如今还在百花园养病,钱院使要她多休养几日再回荣国公府。”

“外祖母知道了,待她回荣国公府,就请安国公夫人上门说亲。不过徐姑娘的亲事还是要威武将军点头,书信往返至少要等上一、两个月,你可要耐着性子。”

赵埕还真忘了最重要的人,他不兔有些不安地问道:“威武将军会同意这门亲事吧?”

“这是当然,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女婿了。”安阳长公主骄傲的道。

“谢谢外祖母。”赵珵感觉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归位了。

“外祖母只要你开开心心过日子,别像你祖父,四十岁就成了老头儿。”安阳长公主只要想到襄阳候就皱眉,一个人笑比不笑还丑,这还真是不容易。

赵埕笑而不语。在他心目中祖父的地位无人能超越,祖父像父亲一样陪伴他长大,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刻地教他写字,也因为祖父的严厉,襄阳侯府家风清正,内宅有规没有一个庶出的。

“好啦,你赶紧进宫当差了。”

“是,明日休沐,我再来陪外祖母下棋。”赵珵行礼告辞,欢喜的转身离开。

安阳长公主闻言一怔,明日休沐,为何今日特地跑一趟,这是急糊涂了吗?真没想到平日沉稳内敛的人一旦动了情,也成了毛头小伙子,不过……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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