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口小娘子 第十二章 没搭上船的原因 作者 : 唐欢

鞠清子觉得她不能傻坐着让别人议论自己,她得说些什么,就算不为澄清,就是一念之仁,也该让这位黄小姐知晓往事。

“其实,未必要合什么八字。”镇定片刻,她忽然插话道。

店内诸人皆是一怔,好半晌才发现是鞠清子在说话。

“各位,请勿见怪,”鞠清子起身施礼,道:“小女子并非故意偷听,只是这里就在座几个人,忍不住多了嘴,盼黄小姐原谅。”

“这位小娘子就是刚才我提过从京城来的那位。”老板娘一时尴尬,帮忙解释道:“黄小姐,我本以为她顾着吃饭,不会留意我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听了就听了。”那黄小姐道:“讨论终身大事而已,又不是见不得人。”

“黄小姐海涵。”鞠清子微笑道:“其实,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不必合八字,也可知对方为人。”

“哦?”此话一出,诸人又是惊讶。

“不必合八字?”老板娘有些不服气,“小娘子,怎么看着你像是来抢我生意的?”

“怎么敢呢,”鞠清子连忙道:“不过是方才听到老板娘直言,心里钦佩,想替老板娘补充一二罢了。”

“不合八字,又如何能推断出对方为人?”老板娘疑惑道:“你都没见过对方,难不成是活神仙?”

“黄小姐只要三个问题即可。”鞠清子道。

“三个问题?”黄小姐凝眉疑惑。

“对,我这里有三个问题。”鞠清子道:“日后黄小姐见了未来夫婿,可照着问他,若他答对了,便是能托付终身的人。”

“什么问题?”不只黄小姐,就连老板娘和墨玉,都来了兴趣。

“第一,他家的田宅可否作为聘礼,全部归你所有?”鞠清子道。

“归我?”黄小姐诧异,“不不不,我家有自己的田宅,我不必贪图他家什么。”

鞠清子道:“黄小姐,你这样想便是错了。”

“错了?墨玉道:“我家小姐不图男人钱财,只在乎两情相悦,这也错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的投入,往往代表了你在他心中的真正地位。”鞠清子道:“比如,他会把全部财产都给一个烟花女子吗?就算烟花女子再美,就算他们之间有多少露水情缘,他终究不会为了她倾家荡产吧?”

“似乎……的确如此。”黄小姐思忖片刻,道:“听闻他家里有一个小妾,原就是烟花女子,可那女子赎身的钱都还是自己攒的呢,他前妻走了半年,他也没把那小妾扶正,可见那小妾确实没什么地位。”

“若他回答,愿意把田宅都归入黄小姐名下呢?”老板娘在一旁问道道:“男人在求娶女人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说不出来?这答案不一定可信。”

“对啊,那是花言巧语,信不得。”鞠清清子道。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究竟怎样才能确定他是真的对我好的呢?”黄小姐急着问。

“若他说,愿意拿出一半家财作为礼,那这个人还是可信的。”鞠清子答道:“毕竟他家大业大,一半财产已很可观了,也能证明妻子在心中的分量。”

诸人沉默一阵,皆纷纷点头。

黄小姐道:“没错,一半家财,说明把我当做这家中的『一半』,确实有诚意了。”

“第二个问题呢?”老板娘迫不及待地道:“是什么?”

“假如,你生产之际遇到难产,他会保孩子,还是保大人?”鞠清子道。

这个答案再明不过,四周一时间鸦雀无声。

“新姑爷也不至于傻到说只保孩子吧?”老板娘道:“还是那句话,成亲前,男人都会甜言蜜语的。”

“要仔细察他回答时的神色。”鞠清子补充道:“若他月兑口而出,保大人,那说明他心里没有杂念,若他眉间有犹豫,说话慢了半拍,那就不可信了。”

“神色?”黄小姐仿佛有些明白了,“我会留意的。”

“第三个问题,”鞠清子道:“你和他母亲同时掉进了水里,他会先救谁?”

呵,这个问题其实再可笑不过,估计在现代,男人都被问顺了。

“先救谁或者不救谁,都不对吧?”老板娘道。

“其实,答案有各种。”鞠清子道:“这一题,主要看他如何处理婆媳关系,若他的回答既维护了母亲,又让你听得入耳,那说明这个男人有耐心、也有能力处理帮你处理好婆媳关系。”

“我懂了,其实不在于他如何回答,而在于他的回答是否入情入理。”黄小姐道。

“这三个问题涉及家产、子嗣、婆媳,也就是婚后最棘手的问题,若都能答得入情入理,那就是值得嫁的好男人。”鞠清清子点头道。

“小娘子,你真厉害!”老板娘在一旁拍手叫,“这些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在这县上,南来北往的客人也算得多了,还从没听过像你这样新鲜的说法呢。”

呵呵,她从前可是有名的情感专家,粉丝无数呢。鞠清子敷衍道:“也是从前有位婆婆教我的。”

“小娘子,你贵姓?是做什么营生的?”黄小姐问道:“今日你替我解了惑,我得报答你才是。”

“不不不,我一时多了几句嘴,若真能解了你的疑惑,也算我的造化,谈何报答?”鞠清子连忙摆手道。

“那……”黄小姐道:“这样吧,你今日住店的钱都记在我帐上,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跟老板娘说,在这里住多久都成!”

“我明日就南下了。”鞠清子笑道:“我有钱,真的,黄小姐真不必客气。”

一旁的老板娘道:“小娘子,我给你按排一间上房吧,你今日这些说法,我听着有趣,就算我给你的回赠,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鞠清子为难道。

“银子呢,你就按普通的价钱给,不给也成。”老板娘道:“反正那间上房空着也是空着,今天不会再有别的客人了。”

鞠清子只觉得盛情难却,唯有接受这一片好意。其实还有好多话她想对黄小姐说呢,比如,她这个司徒功的前妻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的人,不过,都暂且忍住了。

她希望黄小姐能通过这三个问题,看看司徒功是否值得托付终身,人品好坏其实与婚姻无关,好人,未必能给你好的婚姻,司徒功也并非十恶不赦的恶魔,但能不能当一个好丈夫,则未必。

从前的她与司徒功究竟是如何相处的,她无从知晓,也许是司徒功的错,也许是她自己的错,若当年的鞠清子知晓这三个冋题,事先考虑一番,大概现在的境况会好得多。

鞠清子有时会责怪自己把婚姻看得太过功利、太自私,然而现实一点,能阻止自己堕入可怕的深渊,那就宁可不要太过浪漫吧。

船呢?她昨日搭乘的船呢?

鞠清子望着空空荡荡的码头,有些发怔,现在是巳时,应该没错吧?

“大叔,请问昨夜停靠在这里的那艘大船呢?”鞠清清子连忙问一旁的渔夫道。

“哦,南下的那艘吧?”渔去道:“辰时就开走了。”

“辰时?”鞠清子诧异,“不会吧,船家明对我说巳时一刻才开船的啊!”

“或许你听错了吧。”渔夫道。

糟糕,船开走了,她怎么办呢?鞠清子问道:“请问还有别的南下的船吗?”

“这两天北上的比较多,南下的倒少。”渔夫道:“小娘子,你大概要等了。”

等多久?这个朝代可以提前订票吗?去哪儿讧呢?她没出过远门,真的不太懂……唯今之计,只有先回昨日的客栈,去问老板娘打听打听了。

鞠清子失落地背着包袱往回走,老板娘听了她的遭遇,也意外地道:“据我所知,船家一般都挺讲信用的,怎么会提前把船开走呢?”

“大概有什么急事吧?”鞠清子道:“不知下一艘南下的船,什么时候才会有?”

“你在码头上若没看见,那今天就肯定没有了。”老娘答道:“我们县里是这样的,京城来的船呢,一般晚上到,会停一夜,若想南下,得早上去搭笠。”

“我在码头等了大半个时辰都没看到。”鞠清子有些焦急,“所以,今天是走不成了?”

“不要紧,今晚依旧住我这儿。”老板娘笑道:“还是昨天那间上房,不收你钱。”

“不不不,这太不好意思了,我一定要付钱的!”鞠清子忙道。

“老板娘!”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鞠清子身形一僵,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

“老板娘,我要住店!”门外走进一个男子,披着白色大氅,全身皆是晨雾的寒气。

鞠清子回眸望去,那人映入她的瞳中,视线却有些模糊。

为何这人长得这么像奚浚远?是她的白日梦吗?

不,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为何……连声音都这么相似?

“我们这里有上房和普通房。”老板娘笑道:“敢问公子想住哪一种?”

“这位娘子住哪一种,我就住哪一种。”对方答道。

“啊?”老板娘瞧瞧鞠清子,仿佛觉察到有什么不太对劲,当即道:“这位小娘子住的是上房。”

“我住她隔壁就好。”

鞠清子心中满是震撼,并非她的幻觉,竟真的是他,奚浚远!

那张俊美的容颜此刻笑得意味深长,这样熟悉的表情,除了他还会有谁?此处并非京城,缘何会与他巧遇?他在跟踪她吗?他见到她,没有半分意外,还一脸镇定的神色,仿佛这次邂逅是个早已安排好的局。

“怎么?”老板娘道:“两位认识?”

“不……”鞠清子月兑口道:“不认识!”

“鞠娘子说不认识,那我们就当不认识吧。”奚浚远却笑道:“总之,安排我住在她隔壁就成。”

“我住最最普通的房间。”鞠清子急道:“侯——侯公子,你贵重之躯,在我隔壁,会住不惯的。”

“没什么惯不惯的,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溪浚远却依旧笑道:“老板,也给我一间和她一样的房间。”

“两位看来是认识吧?”老板娘极会察言观色,“鞠娘子,你说该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

鞠清子思忖片刻,道:“老板娘,也不能让你的生意少赚了,这样吧,就让他住上房好了。”其实她不想当着别人的面与奚浚远纠缠的,有什么话,得单独跟他说。

“好,那我就安排他住上房。”老板娘再度问道:“在你隔壁,真不介意?”

“隔壁就隔壁。”鞠清子道:“反正我也不会久住,明儿找到船,便离开此地。”

奚浚远却笑咪咪地道:“既然是隔壁,鞠娘子就给我带跟路吧,老板娘也挺忙的,你领我上去便是。”

“好,走吧。”鞠清子无奈道。

奚浚远付了一大锭银子,便随她上楼去,二楼几间上房一字排开,除了鞠清子这间,也没有别的客人。

“侯爷想住左边,还是右边?”鞠清子问道。

“左边是靠南吗?”奚浚远道:“就左边吧,暖和些。”

鞠清子替他打开房门,反正她已在此地住过一晚,房间的布置也是一样的,她熟门熟路。

“这房间挺清雅啊,”奚浚远赞道:“看不出来,这县里还有这样的客栈。”

“老板娘不是俗人,她置办的房间,当然也不会太差。”鞠清子道。

奚浚远道:“隋县风景不错,可以在这儿多住几天。”

“侯爷京中无事吗?”鞠清子疑惑道:“还以为侯爷来隋县是替皇上办什么差事呢。”

他独自一人忽然来此陌生之地,总感觉他此行十分神秘。

奚浚远答道:“我就是闲着无聊,出门散散心而已,待在家里,母亲总是唠叨,听得烦。”

鞠清子大概能猜到延国夫人是为了什么事而唠叨,因此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隋县这么好,咱们就在这里多玩几日,明儿我去打听打听附近有什么风景名胜。”奚浚远提议道。

咱们?鞠清子连忙道:“侯爷,民女明日就要南下了。”

“南下?”奚浚远却道:“不是没船吗?”

咦,他怎么知道她没船可搭?鞠清子疑惑问道:“侯爷也是乘船来的?”不对啊,老板娘说,京城来的船一般傍晚才到。

“我骑马来的。”奚浚远道:“奔驰了半宿,辰时便到了,在码头上吹了吹风。”

“码头?”鞠清子一惊,“侯爷今晨也在码头?”

“对啊,”他笑道:“遇到一个船家说要南下,我给了他银子,叫他早点开船,别等到什么巳时一刻了。”

“什么?!”鞠清清子瞠目。他……难道他故意打发船家走,是因知道她要搭那条船吗?

“这几天呢,也不会再有船南下了,所以,你只能陪我在隋县玩几天。”奚浚远道。

天啊,他还真是有钱有势,三两下就搞定了所有的船家,把她困在此地了?

“对了,你到隋县来,又是为了什么?”浚远忽然问道。

“我……”鞠清子一时语塞。

“你不是该跟你家相公在一起吗?”奚浚远瞧着她,“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了?那日,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怎么会?”鞠清子道:“民女怎么敢骗侯爷。”

“昨日你姑母来找我,说你失踪了。”奚浚远道:“我便派人到处查访,终于得知你乘船南下。”

所以,他就快马加鞭赶来了?她以为自己出行能瞒天过海,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行踪。鞠清子颇为懊恼。

“我猜测,其实你跟你家相公并没有和好吧?”奚浚远道:“否则你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我真的……我只是……”鞠清子发现自己语无伦次,“我只是想到隋县来看看……”

“哦?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特意来此?”奚浚远追问道。

“这里……”她脑中灵机一动,道“这里有位黄家小姐……我想见一见。”

谢天谢地,虽然只是巧合,好歹也给了她借口。

“黄家小姐?”奚浚远凝眸,“谁?”

“是这县上首富之女。”鞠清子道:“她对我家相公……似乎有些好感,我不太放心,所以来瞧瞧。”

“怎么,司徒功又找了个女人?”奚浚远嗤之以鼻,“我说了吧,他靠不住!”

“没有,是那位黄小姐垂青于他,”鞠清子道:“他都没答应呢。”

“你家司徒功几时变成香饽饽了?隋县首富的女儿会垂青于他?”奚浚远一脸不相信,“他是长得俊呢,还是嘴甜呢?”

“他……也算有钱吧,与黄家有些生意上的来往,门当户对。”鞠清子道。

“黄家会图他那点钱?”奚远摇头笑道:“敢问那位黄小姐若进了他家的门,是为妻,还是做妾啊?”

“这个嘛……”鞠清子一时结巴。

“你是妻,她是妾?”奚浚远道:“当我三岁小孩子哄?”

“平妻,”鞠清子连忙道:“功哥哥说他不会委屈我的,到时黄小姐将为平妻。”

“黄家小姐会答应当平妻?”奚浚远道:“怎么听就怎么荒唐!黄家首富的女儿,又是黄花大闺女第一次成亲,会跟你平起平坐?”

“我是原配!”鞠清子道:“让她进门已经大度了,怎么我就得矮她一头了?”

“你不是常说什么伴侣价值吗?”奚浚远道:“你的价值这么低,哪比得上人家?”

鞠清子真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教他太多理论,现在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打得她措手不及。“总之,我在隋县真有事要做,侯爷,我真没骗你。”

“你方才还说明天要南下呢。”奚浚远指出她话中的漏洞。

“我……我这不是怕丢脸吗?”鞠清子敷衍道:“大老远的,巴巴地上这隋县来,就为了见一见那位黄小姐,真怕侯爷你笑话我。”

“那么,你打算如何见她呢?”奚浚远笑道:“人家首富的千金,是你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鞠清子对他一笑,“还真别说,昨晚我就见着了。”

“见着了?”奚浚远一愣。

鞠清子道:“对啊,她跟这儿的老板娘很熟,昨儿正好到这店里来了,我趁机她与攀谈了一会儿,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奚浚远惊讶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鞠清子道:“别忘了,高兰郡主,还有令堂延国夫人都对我一见如故。”

奚浚远忍不住笑道:“我倒忘了,你是有这个本事。”

鞠清子趁机道:“侯爷,我知道你来寻我是因为担心我,如今我已言明原因,你也可以放心了,此处简陋,侯爷还是尽快回京吧。”

“怎么觉得你着赶我走似的?”奚浚远狐疑。

鞠清子道:“我……我怕姑母担心,出来前也没仔细跟她讲讲,侯爷早点回去,也可转告我姑母缘由,让她放心啊。”

“无妨,我可捎信回去。”奚浚远却不上当,“反正我人已经来了,就在这里多待几天呗,快马加鞭劳累了一夜,好歹要先歇歇。”

他将大氅一甩,径自往卧榅上一躺,跷起二郎腿。

“去,知会老板娘,给我端些热饭热菜上来。”奚浚远故意打了个呵欠,“本侯饿了。”

他也太会使唤人了吧?鞠清子暗暗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谁叫她不敢违逆他呢?也许,并非怕他……只是可怜他奔波了一夜,为她操了心,她投桃报李而已。

鞠清子发现,每次见到他,心中那种空落落的不安全感顿时就荡然无存,一瞬间一颗心暖融融的,变得踏实不少。

他不必说什么,只要坐在那里,便像月华一般给她皎静清宁,所以她才会那么喜欢他,喜欢跟他在一起……就算下定决心离开,可他一出现,她就万般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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