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万利小娇妻 第十四章 连环巧计识人心 作者 : 金萱

佟子若是真没办法,且觉得像珠儿这么忠心的丫头,实在不应该为她冷血无情的主子丧命,这才临时决定要快刀斩乱麻。

至于那把快刀嘛,自然就是陆昊允了。

当然,她并没忘记当初令她踌躇了半天,最终决定暂时瞒下此事的原因是担心尚书夫人与此事有所关连,但是经过这段时间与樊嬷嬷的相处,她多少已从樊嬷嬷口中得知那位夫人绝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因此,她这才敢这么做。

总之,两日后——

除了正在监视珠儿的富贵外,佟子若将其余三大丫鬟都招到自个儿房里,再次与她们确认各自的任务无误之后,一声行动令下,平日幽静的红叶山庄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如意找上樊嬷嬷告状后,便随樊嬷嬷领着人将珠儿堵在她的房间里,并让庄里的仆妇将房子里里外外仔细的搜了一遍,终于在珠儿床底一块松动的石砖下搜出了两小包药。

“说,这是什么药?”樊嬷嬷让人将珠儿捆了,黑着脸质问被吓得面无血色的珠儿。珠儿咬紧唇瓣,一声不吭。

樊嬷嫂见状,怒不可遏的上前甩了她一巴掌,将那两包药拿到她面前,再度质问道:“这是什么药?说!你不说是不是?不说我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好东西,是要用来害人的药。

是不是你主子交给你、要你去害佟姑娘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珠儿仓皇失措的用力摇头,大声否认。

“珠儿,你别否认了,表小姐将这两包药交给你时,我恰巧经过听见了,虽然听得不完全,但我确定你们主仆俩想谋害我家姑娘。”如意对她说。

“不是的,这事与小姐无关,全是——”面对这突然其来的一切,珠儿早已经乱了分寸,声泪倶下的就要自首,把一切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时,却听见邵婉玉的怒吼声——

“这是栽赃陷害!”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邵婉玉大步走进房内,也不管其他在场的人,直接对着珠儿说道:

“珠儿,你老实说,樊嬷嬷手上那两包药从哪里来的,真的是你的吗?还是你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它们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你房里,还被人搜了出来。你老实说没关系,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珠儿怔然的看着她,脑袋突然有些懵。小姐的意思难道是要她反过来嫁祸栽赃佟姑娘她们吗?

“表小姐刚说栽赃陷害是什么意思?”樊嬷嬷出声问道。

“樊嬷嬷是个聪明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邵婉玉冷笑道:“我只是想不透我的存在当真令她如此难以忍受,要用这么狠毒的方式嫁祸于我?”

“抱歉,表小姐口中的她,指的应该不是我吧?”佟子若姗姗来迟的登场。

她从门外走进房内,却又突然退了出去,站在房门前皱眉道:“怎么一屋子谎话的味道?真是让人不舒服。”

“你是什么意思?”邵婉玉怒不可遏,她这是指桑骂槐。

佟子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屋子小,挤满了人不舒服,有话还是到外头来说比较舒服。”一顿,又道:“当然,作贼心虚的可以继续躲在里头,不用出来。”

邵婉玉虽然气得不行,但还是抬头挺胸第一个往外走去,以显示自己并没有作贼心虚。既然主子们都到了外头,樊嬷嬷和如意以及押着珠儿的两个仆妇自然也得跟着出去。

大伙来到偌大的院子后,佟子若自然而然的掌握了主导权。

她说:“我刚到,不清楚先前在屋子里所发生的事。所以,樊嬷嬷,可以让如意先与我说明一下吗?”樊嬷嬷点头。

如意得令,立刻口齿伶俐的将先前发生的事,包括每个人所的话都学了一遍。虽然不足一字不漏的,但整体上可谓原汁原味,既没加油也没添醋。

待如意说完后,佟子若转头问樊嬷嬷,“樊嬷嬷,如意可有说错之处?”

“没有。”樊艘嬷摇头道。

“那好,所以表小姐刚才在房里说的意思就是,这一切都是我栽赃你们主仆俩,用以陷害你们的诡计是吗?”

“你自个儿心知肚明!”邵婉玉憎恨的看着她。

“心知肚明吗?”佟子若挑了挑眉头,“可是我还真不明白这么做对我有何好处,表小姐要不要替我分析一下呢?”

“你不用装无辜!”

佟子若面不改色的点点头,从善如流道:“好吧,既然表小姐不愿替我分析,那我就自个儿分析好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她说:“这么做对我还真是没一点好处。理由一,再过几天我就要成亲了,我没必要为自己添堵;理由二,表小姐说穿了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远房亲戚,害你对我有何好处?理由三,陆昊允对你这位远房表妹没半点兴趣,只有反感。”

“你胡说!”邵婉玉遏制不住的尖声叫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不信下回你见到他时自己问他。我想以他的个性,应该懒得说谎。”佟子若平心静气的看着她。

“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好吧,那就不用浪费时间,直接来证明心知肚明的那个人是谁吧。”佟子若说着转向樊嬷嬷,道:“樊嬷嬷,你让人取四个杯子、两杯水来。”

樊嬷嬷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照着她的要求让人送来四个杯子、两杯水。

等待期间,佟子若看着邵婉玉说:“照表小姐的意思是你和珠儿都是无辜的,根本不知道那两包药的来处,那么自然也不会知道它们的作用了,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你都说不相信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了,就表示说的没用,所以我决定用做的。你说是我栽赃陷害你,而我却说是你贼喊捉贼的,在各说各话的情况下有个方式可以快速分辨出谁在说谎。”佟子若不疾不徐的告诉她。

“你想耍什么把戏?”邵婉玉冷笑着嘲讽她。

佟子若仅看她一眼,便转头看向下人送来的四个杯子,两杯水,然后对樊嬷嬷道:“樊嬷嬷,麻烦你将那两包药分别溶入两杯水中,再将它们平分至杯子里。”

樊嬷嬷皱了皱眉头,脸上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照着她的话做,将两包药溶入水中,再分装到四个杯子内。

“一事不劳二主,樊嬷嬷,麻烦你将那四杯端过来。”佟子若又说。

樊嬷嬷端起托盘走上前。

佟子若看着邵婉玉,挑衅的对她说:“表小姐,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很简单,咱们就各自从这四杯水中挑一杯,喝掉它就行了,如何?”

邵婉玉瞬间瞠大双眼,不由自主的朝她大叫道:“你疯了吗?”

不仅她这么想,在场众人也都瞬间瞠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佟姑娘——”樊嬷嬷开口想说什么,却让佟子若的出声给打断。

“表小姐反应为何如此激烈?难道表小姐知道那两包药的药效,这才不敢轻易尝试?”侈子若挑眉道。

“就是不知道才不敢尝试。”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是知道才不敢尝试呢?”

邵婉玉握紧拳头,恨恨地瞪着她,咬牙道:“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错,我只是想以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佟子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放心,如果这药是我准备用来栽赃你的,我最多也只会弄来一些迷药、泻药之类死不了人的药。至于若不是我的话,我也想赌一下,赌那个人的心肠应该不会狠毒到想害人性命,你觉得呢?表小姐。”

“你要喝就喝,我绝对不会陪你发疯。”邵婉玉即便面无血色却依然强自镇定的拒绝陪她发疯。

“不喝就表示表小姐知道那两包是什么药,也就表示表小姐就是那个作贼喊捉贼的,这样表小姐还是不喝吗?”佟子若逼迫她。

邵婉玉握紧拳头死死地瞪着她,双脚却站在原地上一动也不动。

佟子若又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一笑的转头对樊嬷嬷道:“樊嬷嬷,你也看到了吧?这就叫作贼心虚。请你将今日这事据实向尚书夫人禀报。”

“我喝!”邵婉玉倏然大叫道:“你休想用这方式来栽赃陷害我!”说完,她几个大步就走到樊嬷嬷面前,从托盘上端起其中一只杯子——

“小姐不要!”被两名仆妇抓着的珠儿突然放声大叫,她面无血色的跪地磕头,自首道:“是奴婢做的,-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做的,与我家小姐无关,我家小姐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是奴婢的错。”

“你这贱婢说的可是实话?”樊嬷嬷怒声质问。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珠儿泪流满面的边磕头边说,翻来覆去全是这句话。

“珠儿,你别撒谎。”一旁的如意忍不住开口道:“虽说我与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一个会不听从主子命令而擅作主张的人。你快说实话,说实话才能免除一死。”

“珠儿,你说!”邵婉玉倏然出声道:“你老实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真是我命令你的吗?还是你收了谁的好处,暗地里早已经背叛了我,你给我老实说!”

她用着难以置信又备受打击的神情,目不转睛的直视着珠儿,知道服侍她多年的珠儿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忠心的帮她倒打姓佟的一耙。

珠儿一瞬间真的是完全说不出话来,她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主子,不懂自己都已经将所有的罪揽在身上,打算为小姐而死了,为何小姐还不肯罢休,还要再让她背上一个背叛主子的罪名?

如意说,她虽与她认识时间不长,却愿意相信她绝不是一个会不听主子命令擅作主张的人。

瞧,连相处一个多月的如意都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了,与她相处一年多的尚书府里的人又怎会看不出她是个忠实、不会背主的奴婢呢?小姐这样做完全就是画蛇添足,甚至是不打自招,小姐她可知道?

如果……她不由自主的想,如果小姐知道,小姐可会换个说法,例如为她求情,坚信她只是一时胡涂,不是故意要做这种傻事呢?

带着幻想,珠儿轻扯唇瓣,眼泪却一颗颗的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她低下头,匍伏在地的开口道:“不是的,这一切都是奴婢擅作主张,是奴婢见小姐为了五爷和佟姑娘成亲的事每日郁郁寡欢、伤心难过,才会为小姐抱不平,计划了这件事。奴婢甘愿受罚,只求别连累到小姐,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小姐是无辜的。”

随着声落,院子里突然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之中。

“真是个憨直的傻丫头。”佟子若忽地开口道,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静。她转头看向邵婉玉,有些感叹的对她说:“表小姐,这丫头跟到你是你的幸运,却是她的不幸。”

邵婉玉对于珠儿的不配合充满了愤怒与怨气,丝毫没感受到珠儿的用心良苦与忠心。她没理会佟子若,恨恨地瞪着匍伏在地的珠儿,怒声质问她道:“珠儿,你告诉我她到底给T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这样背叛我?”

匍伏在地上的珠儿动也不动的没有应声,已然心死,就等身死以结束这一生。

“你这个人真是没良心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佟子若瞪着邵婉玉,有些怒不可抑。“算了,我不想再陪你演戏了。”

佟子若也是哀莫大于心死,懒得再理会这个冷血无情又执迷不悟的女人了。原本还想说她年纪轻轻的,一时冲动做错事,只要肯认错就还有救,不该为此事毁了一生,结果怎知她竟是这样一个人,所以还是算了吧。

没等众人搞清楚她那句“演戏”是什么意思,她继续说:“这事说起来应该算是陆家人

的事,而我既尚未嫁进陆家便还不算是陆家人。所以,陆昊允你还不出来处理这件事吗?”

陆昊允三个字一出,现场立即一阵骚动。

“什么?”

“五爷来了吗?在哪里?”

院子里的下人们交头接耳,左右张望,只有邵婉玉被吓得呆若木鸡,整个人僵直在原地,整张脸更是煞白成一片。

开门声从成排的下人房其中一间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昊允缓步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名面容严肃的青衣老妇。

樊嬷嬷见状,立刻迎向前去。

“五爷。”她先恭敬的向陆昊允福了福身,又朝他身后的老妇也福了福身之后,这才以略带敬畏的语气轻声问道:“冯嬷嬷,你怎么也来了?”

冯嬷嬷是尚书夫人还在做姑娘时的教养嬷嬷,从宫里出来之后便一直跟在尚书夫人身边,在尚书府里的地位特殊,无人敢轻视怠慢她。

“我代夫人过来看看。”冯嬷嬷简单扼要的答道,然后抬头缓慢地看向现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将目光停在院子中央的两位姑娘身上。

邵婉玉在尚书府里住了一年多,她自然不会不认识,只是以往印象中蕙质兰心、善解人意、温柔婉约的小姑娘,此时竟变得如此面目可憎,实在令她有些不忍睹。

冯嬷嬷再将目光转向由皇上钦赐给自家五少爷的佟子若,虽然这是她第一回见到真人,却已让她深深地体认到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

能让皇上看重、五少爷倾心的人果然与众不同,不能等闲视之啊。

明明只是一个商贾出身、身分低贱的二嫁女,但在她身上却看不见任何一丝卑贱感,只有自信、大方,还有不卑不亢与不骄不躁的沉稳气质,一点也不符合她身分与年纪所给人的感受,也难怪能够吸引陆家目光最为挑剔的五少爷的青睐了。

不过除了被皇上所看中的经商之才,与被五少爷所看中的性情样貌外,她倒觉得这位佟姑娘最难能可贵的是拥有一副好心肠与软心肠。

在场众人除了五少爷、她与樊嬷嬷之外,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一切其实是个局,是一场夫人与五少爷之间博奕后的结果。

只是这个结果对在京城尚书府中等待的夫人而言,也不知道该算是幸或是不幸?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夫人是如此的相信表小姐,结果却是如此的令人失望。

夫人得知此结果后,肯定会很伤心吧?

冯嬷嬷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将失望的目光再度投向了邵婉玉。

接触到冯嬷嬷目光,邵婉玉像是触电般猛然被吓醒过来。

“冯嬷嬷,不是我!这事不是我做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陷害、被冤枉的!”她大声的喊冤,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认罪,不管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邵家,她都打死不能认。

冯嬷嬷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原本她对这个表小姐还带有一丝同情的成分在,现在却只剩下深深的不喜。

她面无表情,冷淡的开口道:“表小姐,没有人陷害你,更没有人冤枉你,因为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勾的局。”

佟子若闻言不禁挑了挑眉头。

邵婉玉整个人呆住,茫然的月兑口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是夫人和五少爷以杨嬷嬷做饵所上演的姜太公钓鱼的戏码,表小姐是自愿上勾的鱼儿,根本没有人陷害你或是冤枉你,一切起因全在你心术不正,今日才会自食恶果。”

邵婉玉呆若木鸡的看着冯嬷嬷,好像有些听不懂她说的话,又像在思考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似的。接着,她像是突然想明白般的露出难以置信与愤怒仇恨的神情。

“你们陆家好阴险,这是陷害!”她伸手指着冯嫒嬷与现场每一个人,指尖发抖,胸口起伏,咬牙切齿的迸声指控,“就为了将我赶走,不想履行你们当初对我的承诺,就用这种卑鄙无耻、栽赃陷害的方式来坏我名声,你们陆家真是卑鄙龌龊不要脸!”

陆昊允、冯嬷嬷与樊嬷嬷脸色皆倏然一沉,怎么也没想到邵婉玉竟会这样不要脸的反咬他们一口。

“表小姐,你在胡说什么?”樊嬷嬷第一个怒吼出声。

“随便她说。”陆昊允冷笑着开口道:“我就不信凭她几句胡言乱语,世人就会深信不疑,邵家就会为她来跟咱们尚书府作对。”

邵婉玉的表情瞬间狰狞扭曲,她怨恨的瞪着陆昊允,怒目切齿的质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有哪里比不上一个低贱的商人女,比不上她那个破鞋!”

“你给我闭嘴!”陆昊允勃然大怒,若不是距离有些远,他早一脚踹过去将她整个人踹翻。

“她本来就是个破鞋,你阻止得了我,也阻止不了世人的悠悠之口!”见他愈怒,邵婉玉愈高兴愈要说。

“你这个——”

“陆昊允。”佟子若突然出声唤道,打断他刚起头的咆哮之声。她平心静气的看着他,不疾不徐的开口对他说:“狗咬你一口,犯不着咬回去。”

陆昊允先是一呆,随即噗哧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所有怒气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其他人虽没陆昊允反应这么快,但想通她那句话之后,也一个个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院子里顿时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闭嘴!不准笑!全都给我闭嘴!”邵婉玉疯狂的尖声大叫。

下人们立即噤声,只有陆昊允仍笑个不停,笑得邵婉玉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嘲笑,哭着转身奔离而去。

“小姐!”珠儿泪流满面的担忧唤道,却因身体被人箝制住而身不由己,无法追随主子而去。

冯嬷嬷看了珠儿一眼,有些替她可惜跟错了主子。她转头对樊嬷嬷说:“彩玉,你派两个人去替表小姐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会带她们一起离开。”彩玉是樊嬷嬷的闺名。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樊嬷嬷恭声道,随即唤了押着珠儿的那两个仆妇,带着她们一起离开。

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陆昊允、冯嬷嬷和佟子若主仆几个人。

冯嬷嬷走到佟子若面前,朝她福身道:“奴婢见过佟姑娘。”

佟子若迅速侧避开,没敢受她这个礼。

从刚刚樊嬷嬷对她恭敬的态度来看,佟子若可以想象这老妇人的身分肯定不简单,再加上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她这个小年轻又怎么好意思让一个老人家向自己鞠躬哈腰呢?所以她几乎是本能的就侧身往旁边站去,避开了老人家的福礼。

“你好。”她朝老人家点头回礼。

“这位是冯嬷嬷,母亲做姑娘时的教养嬷嬷,从宫里出来的。”陆昊允上前为她做介绍。

果然来头不小。佟子若在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的再次正式朝她行了一个晚辈礼,态度尊敬的轻唤一声,“冯嬷嬷。”

“先前我从夫人及五少爷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今日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何谓名不虚传。”冯嬷嬷平静地看着她说。

佟子若不管是从她脸上表情或是说话的语气都分辨不出她这话是褒扬或是眨抑,只好以不变应万变的正色神情,谦虚自省道:“让冯嬷嬷见笑。”

冯嬷嬷摇摇头,感叹道:“五少爷的眼光比夫人好。女子终身局限于后宅之内,终究是比不上在外行走、见多识广的男人啊。”

“这是非战之罪。”佟子若忍不住说道。

冯嬷嬷双眼一亮,忍不住微笑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非战之罪。如果女子也能像男子这般在外行走,见识自然不会像现今后宅内的女人那般浅薄,就如同姑娘一样,你说是不是?”

“这点恕我却不能苟同。”佟子若摇头道。

冯嬷嬷挑眉看她,等待她的理由。

“并不是只要能在外行走,见识就能增长,还得看是否有心学习,生活是否有压力。”佟子若侃侃而谈,“如无心又无压力,女子在外行走也不过是走马看花,多点后宅女人们的谈资罢了,依旧是无法与男子相提并论的,这是性别差异所造成的地位与眼界上的不同。”“意思就是你的与众不同并非偶然。”

“如子若的父母健在,佟家子嗣繁盛,现今应也与一般闺中女子一样见识浅薄,庸庸碌碌的过着日复一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佟子若认真道,言词之中既没有埋怨也没有不平,有的只是坦然豁达与心平气和。

冯嬷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眨也不眨的看了好半晌,这才叹声道:“你实在是完全超出我预料之外太多了。”

从她们俩开始对话后便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陆昊允突然笑道:“这应该是赞美之词,我说的对不对,嬷嬷?”

“五少爷看起来很开心。”冯嬷嬷转头看他。

“当然。”陆昊允立即点头如捣蒜。“嬷嬷对人的要求可是出了名的严格,要得你的赏识或是一句赞美简直难如登天,可是我媳妇现在却得到了,我能不开心吗?哈哈哈……”说完,他再也忍不住得意忘形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冯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位连老爷和夫人都拿他没办法的五少爷,她也是一整个没辙。

罢了,总之她今日来此的两个目的都达到就行了。

“我去看看表小姐那边收拾好没。”她说:“五少爷若有话与佟姑娘说,就赶紧点,一会儿咱们就要出发回府了。”说完她福了福身后,便径自转身离开。

如意也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将院子留给这对未婚夫妻。

“姜太公钓鱼是怎么一回事?”见冯嬷嬷离开后,佟子若立刻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这事对她而言实在是太意外了,真的是想都没想过。

“简单说,我与母亲各持己见,我说你好她不信,她说邵婉玉好我嗤之以鼻,争执不下的结果就做了个赌约,用姜太公钓鱼的方式来试探你们俩的心性。”一顿,陆昊允向她道歉,“对个起,没事先经过你的同意就这么做,你若生气,我认罚。”

“我没生气,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详细点。”佟子若迅速的摇头道,对整件事的兴趣胜过一切。

“姜太公钓鱼,离水三寸,愿者上钩。杨嬷嬷便是我们母子俩准备的那个饵,邵婉玉自是那条鱼。她若非心术不正,便不会上钩。”陆昊允说。

“那是对她而言,对我呢?”佟子若忍不住插口问道。

“你的馆是花开和富贵。”

“你的意思是,她们俩早知道这件事,她们也是你们故意安排到我身边的?”佟子若睁大双眼。

“不,她们俩并不知情。”陆昊允摇头道:“我所谓的饵指的是,以她们俩的功夫肯定能替你监视邵婉玉的一举一动,察觉到她心怀不轨,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有所反击,单从反击手段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

“原来如此,还真的是一环接一环。不过如果你那远房表妹一开始就没上钩,这姜太公钓鱼的计谋不是白搭了?”

“不会,如果她没上钩便表示她心肠不坏,而你这边依然能得知有关她的消息,你接下来面对她的态度是关键,能看出你的为人与心胸。樊嬷嬷I向刚正不阿,绝对会据实以报一切所见所闻。”

“原来还有黄雀在后。”佟子若恍然大悟。“所以那两包药都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我怎会让任何有危险的物品临近你身边,威胁到你的安危?”陆昊允理所当然的回答。

“唉,那我让花开想办法将药给换了,岂不是多此一举?”

“你并不知道那是假的,换药自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然你真敢喝那掺了药的水?”他揶揄道。

“我又不是活腻了!”佟子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陆昊允笑了笑,好奇的问她,“之前你不是还打算人赃倶获,捉贼要捉赃吗?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这个问题他想了两天依旧没想出个答案来。

“怕真闹出人命啊。”佟子若老实道:“如果早知道那包毒药是假的,吃了也死不了人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劳师动众了。”

因为考虑到陆昊允绝对会与她站在同一方,故在通知陆昊允这件事时,她还特地建议他最好将这事禀报给尚书夫人知道,让尚书夫人也能派个人过来一起亲眼目睹一切,免得事后有所质疑。

冯嬷嬷自然便是代表尚书夫人那一方的人。

“所以一切都只是为了救那个想毒害你的丫头?”陆昊允愕然问道,脸上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想毒害我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主子,她这样死太无辜了。”佟子若摇头道。

“哪里无辜了,那丫头要下药害你。”陆昊允严肃道。

“可是那是她主子的命令,她是被迫的。”佟子若说。

“被迫的又如何,她要害你是事实,更何况你这回救了她,难道下回她主子再次命令她来害你时,她就不会再被迫,不会再听令行事了吗?”陆昊允反问她。“还是你救了她,她就可以换个主子,不再是邵婉玉的丫鬟了?”

佟子若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整个人突然间都呆住了。她没想过这些。

陆昊允振聋发聩的继续道:“你说她无辜,但她都要害你了哪来的无辜?还是你真以为如果能够让她选择的话,在害你与违背主子命令而丧命这两者之间,她真会选择后者而不选择来毒害你吗?”

佟子若一时无话可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懂吗?不管是不是被迫的,当那丫头决定受命要害你的那一刻起,她就巳经与无辜两个字毫无关系了。”陆昊允严厉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对她说道。佟子若又呆愣了许久,这才苦笑了一下,自我嘲讽的认错道:“是我太天真了。”

“你不是太天真,而是心太软了。”陆昊允摇头道,早将她看穿了。“如果你的心够狠的话,当初在我有求于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提出让我帮你灭了张家这个要求,但自始至终你都没想过要对他们下狠手。”

佟子若沉默了一下,有些颓然的开口问他,“我是不是很没用?”

上辈子活在重视生命与人权的时代,要她穿到古代后就立刻学这边的人视人命如草芥,她真心做不到。

“是。”陆昊允点头道。

佟子若立刻瞠眼瞪他,有些不爽,却听他一本正经的接着说——

“你愈没用我能为你做的事就愈多,所以我喜欢你没用,愈没用愈好。”佟子若登时哭笑不得,可一颗心却是甜甜的,犹如泡在蜜糖罐里那般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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