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天晚上，周力还是去参加了杨妈妈的生日庆祝会。
因为佩琪偕同杨妈妈一起到旅馆来逮人，在他措手不及的状况下把他叫上了车，然后就直接往餐厅开去。
席间杨妈妈和佩琪都笑逐颜开，热热闹闹的聊得开心极了，只有杨爸爸和他不管怎么样都嗨不起来。
除了祝贺杨妈妈生日快乐时出现过笑脸，其余时间他都在看杨爸爸的脸色。
他知道杨爸爸见到他出现不太高兴，便戒慎恐惧地不敢进入佩琪母女俩营造出来的开心氛围中。
母女俩很努力地想要把气氛带起来，无奈两位男士都心事重重的，话题怎么样都连不起来，到最后寿星都被惹毛了，怒火全发在板着脸的大家长身上。
这时候周力不得不欠身告退。他离开之后，他们一家子才能摊开来说话，不用再顾虑他。
“阿力，等等……先别走啦！”
听见杨佩琪追出来的声音，周力有些生气她不懂得看气氛行事。他就是知道自己不太适合出现在杨妈妈的庆生宴，才不想回复她的简讯。白天见面时他也婉拒过了，没想到她竟然带着杨妈妈亲自来旅馆逮人，害他不得不看在杨妈妈的面子，答应出席。
“阿力，你怎么了？”杨佩琪小跑步挡在周力的面前，见他闪身要继续往前走，她只好伸出手挡住他的去路。“为什么突然就要走了？”
“以后你的家庭聚会不要再硬拉我参加。”
“为什么？”她有发现最近阿力突然冷处理和她之间的关系，但是她真的想不明白原因是什么。
“我不想去，行吗？”周力往左边大跨了几步，在心里气道：这家伙手才多长而已，伸平了就想挡住他？
“等一下啦！”杨佩琪防守不住，只好再次换招，伸平阻挡他去路的手追过去往他腰间一抱，整个人顺势贴到他背上去。“你为什么生气，告诉我好不好？”
周力被她这样一抱，脚步立刻就顿住了。若是他强硬地往前走，会害她跌倒的，因为她的重心已经往他身上贴过来了。
连他为什么生气都看不出来，还敢指责他少根筋？周力低下头想要拉开杨佩琪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可是愈扯她就搂得愈紧。
在大街上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杨爸爸、杨妈妈还在餐厅里，万一他们走出来看到这个画面，杨爸爸不是会更生气吗？
“佩琪，放开！”
“不要。你不说清楚为什么生气，我是绝对不会松手的。”
“我没有生气，你先放开我。”
“一放开你就会逃走的。阿力，你老实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最近你一直逃避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都说了我没有生气！”周力觉得只要跟她沟通，自己就会陷进回圈之中。
亏他在旅馆职员里面算是擅长挑话题的八卦王，一遇到佩琪他竟然就栽了。
“你明明就生气了！”
“我没有！”
周力不明白这就是一般恋人间俗称“斗嘴”的桥段，硬是跟杨佩琪杠了起来。明明他家老板娘也经常跟高总管玩类似的游戏，放在自己身上时却察觉不出来，难怪总被人说是少根筋。
“你这样就是生气了，还说没有。”杨佩琪见他不走了，就绕到他面前去，手并没有放开，一直圈在他的腰上。
“我说没有就没有！”
“好，没有就没有。”杨佩琪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
周力被她这样抱着、看着，心脏突然抖了一下。
现在是怎样？他的心脏在鬼跳个什么劲儿？
“喂！”周力尴尬地别开了脸。“别这样看着我！”他脸转的方向是刚刚他们吃饭的那间餐厅，他很怕杨爸爸、杨妈妈在这个时候走出来，撞见他们抱在一起的样子。
“怎么，让你有感觉了？”
周力回过头迅速瞄了杨佩琪一眼。什么狗屁感觉？一个女孩子家讲这种话还要不要脸？
偏偏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又加速了一些……这样下去不行，就算控制不住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得另外找个地方才行，免得被她爸妈当场抓包。
周力把杨佩琪整个人往旁边一带——她不肯放手没关系，他有得是力气抓着她一起走，走起来有点踉跄就是了。
杨佩琪抬起头望着周力，觉得这样霸道的他真是迷死人了。她就这样一直望着他的侧脸，心想不管他要带她去哪里都可以。
“你车停哪儿？”
“在店门口那里。”从餐厅走过去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刚刚他们都是坐她妈妈的车过来的，现在得走回服饰店那里才行。
周力瞧杨佩琪那副傻样子，忍不住又念了一句：“不是叫你别那样看着我吗？”
“我一直都是这样看着你的。”她觉得自己的眼神从来就没有变过，怎么现在突然就被禁止了？
嘻嘻，一定是因为现在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关系。
“你再看我就把你丢到旁边去喔！”
“哼，你甩不掉我的。”
杨佩琪将脸埋进周力的胸膛，双手更加紧密地缠在他的身上，于是两人一起往前走的步伐变得更加踉跄了。
“别闹了，你好好走路行不行？”
“呋，明明就是你拖着我走的……”
因为抱着心爱的人，就算周力恶人先告状，杨佩琪还是觉得他好有魅力，看着他的双眼闪耀着更加倾慕的光芒。 “不是叫你别这么看着我吗？”周力懊恼地瞪着杨佩琪，觉得她唇角的微笑不知为何吸引着他的目光。如果她不这么抱着他的话，或许他就不会这样失常。
“放开我。”
已经来到离刚刚那间餐厅有些距离的街道，周力陡地停下了脚步，但是身上的那个人还是不肯放开缠住他的手。
杨佩琪像八爪章鱼似地粘在周力身上，他愈是叫她放手，她就愈不肯放。
她的脾气他明明很清楚，为什么还要这样挑战她？
“放开！”周力瞪着杨佩琪。
“不放！”
“我真的会把你丢到一边去的……”
杨佩琪见周力刻意装出凶巴巴的神情，示弱地再次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反正她跟他争执都不会赢，输就输她才不在乎咧！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行。
周力被她耍赖的样子打败，觉得是时候该跟她讲清楚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受不了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躲着你吗？”
杨佩琪抬起头看向周力。他终于肯跟她坦白了吗？
“佩琪，你去念大学吧！”
“啊？”怎么会是这个？这跟他们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杨佩琪微张着小嘴，被周力带出来的话题给弄傻了。
“杨爸爸希望你升学，你不要辜负他的一番苦心好不好？”周力试图跟她说理，他真的不希望杨爸爸一直埋怨他到老。
“他希望我升学，我就非得升学不可吗？”杨佩琪这种时候倒羡慕起周力的孤身一人了。她将来想要做什么，难道她自己不能决定吗？“你知道我不喜欢念书，继续升学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不想念书也该找个有兴趣的事情来做，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待在你妈妈开的服饰店里当工读生吗？”
“不行吗？”杨佩琪疑惑地望着他。那是她妈妈的事业，虽然规模不是太大，但至少也是一项谋生的工具。“为什么我妈可以卖衣服，我不能跟着她一起卖衣服？将来接手这家店还是母女传承呢！”
这个话题其实她爸爸也跟她讨论过，她也是这样回应她爸爸的。虽然这话是有点赌气没错，但如果她真的决定要这样做，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的未来要往哪个方向走，难不成她自己不能决定？
周力不也是自己决定不要继续升学，自己决定要去温泉旅馆工作的吗？为什么他可以活得这样自由自在，她却不行呢？
“你……”周力被她这样一堵，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想骂她不知上进也不是，他用什么立场来对她指手画脚？想了一下，最后他只好说道：“你不是嫌店里大多时候都没有客人，很无聊吗？”
“那是事实啊，我抱怨个几句也很正常吧？”
“那你想要一直这样无聊下去？”做不喜欢的工作，能撑多久？她还没有很投入就在频喊无聊了，他真的觉得她应该要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事。
“这个嘛……”杨佩琪叹了口气。她当然不想一辈子当工读生小妹，但熊熊要她提出一个愿景她又说不出来，只好照搬周力的大绝招转移话题。“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躲着我。是不是我爸找你当说客了？”
忆及方才庆生会上周力和她爸爸的态度，她话锋突然一转，急道：“阿力，我爸是不是责备你了？”
“你现在才发现？到底是谁少根筋呐！”后面这句周力是低声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他避着杨爸爸已经好一阵子了，以前见到面时都会开心地说上几句的，现在他连面对杨妈妈时都开始有心理障碍，不晓得该跟她聊些什么才好。
“欸，你别理他，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打算……”
周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他们是父女，她可以任性地说别理杨爸爸，可是他不是啊！他就是佩琪耍任性的最大受害者，如果她没有把他搬出来当借口的话，或许杨爸爸就不会怪罪他了。
“杨妈妈他们应该没事吧？”刚刚他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吵起来了。虽然杨妈妈发飙的重点是庆生会上杨爸爸板着一张脸都嗨不起来，但从她抱歉地望向他的眼神，他就猜到杨妈妈是在替他出气。
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周力觉得挺欣慰的。不过就因为如此，他对杨妈妈的抱歉感就更深了。
“不用担心啦！他们平常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杨佩琪早就习惯自家爸妈的相处模式了，他们要是不吵架，那才真的很可怕咧！“阿力，如果你躲我是因为我爸爸的关系，那你还是快点放弃吧！将来我要做什么、要喜欢什么人，不是爸爸三言两语就能干预的。”
周力被她宣示的语气逗得哭笑不得。“你才应该快点放弃，我觉得我们还是当朋友就好。”
“不行！”杨佩琪气急败坏地问着：“你不是对我有感觉吗？我们不要当朋友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有感觉了？”没承认过的事情，他可不负责。
“就刚刚啊！”杨佩琪的手从周力腰间挪开，扳正了他的脸，要他看着她。
“你可别抵赖，我刚刚明明就感觉到了。”
“一定是你的感应天线坏掉了，不要随便诬赖我。”周力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刚刚只是心跳稍微加快了一些而已，离有感觉什么的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
“骗人，你明明就……”杨佩琪气不过他的撇清，咬着唇赌气地非要他承认不可，于是踮起脚尖往上一撞，想要偷袭地吻住他的唇。
周力眼捷手快地伸手一挡。
“啊——”杨佩琪吓了一跳，被他阻挡的动作给惹毛了，不过当她发现周力露出尴尬的表情后，立刻就揶揄道：“都出手偷袭人家了，还说你没感觉？”
“是你先想偷吻我的好不好！”他这是正当防御！
他手要伸回来的时候，右手却被她给留住了。
……
周力接触到她渴望接吻的迷蒙目光，热情竟然慢慢地降温。
这样下去不行，他差点就被她的甜美给迷住了……他一开始打的主意是要吓吓她，让她别这样随随便便勾引人啊。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吗？”周力压低了嗓音，故意轻佻地说道：“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玩白不玩……”
杨佩琪想也不想就给了周力一巴掌。
啪地一声，两个人都惊呆了。
暗巷里静寂无声，只有巷弄外的商业街偶尔传来车子开过去的声音。
杨佩琪手一挥出去，立刻就后悔了。可是打都打了，来不及收回。
她的手很痛，心更痛。她不明白阿力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是，一开始的确是她主动的没错，如果他不喜欢，大可以拒绝，为什么要这样糟蹋她的感情？
杨佩琪眼眶里慢慢聚集了好些泪水，等了好久周力却一直没说话，只是捂着脸庞静静地望着她。
明白这就是他的答案后，她一把推开了他，哭着飞奔离去。
可恶！她再也不想理会这个笨蛋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