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祸 第九章 作者 : 韩媛

目眼前的人潮十分惊人,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行经的车辆几乎都被堵得进退两难。

李舒静有些傻愣的瞪着眼前这些男男女女,几乎瞧不见前方的大门口,没想到原来所谓的斐家、所谓的御神,是这么的……这么的惊人。

“今年的祈福会在宅邸内举办,不知道是不是和先前说的御神的身子有些状况有阅?”前方一名胖妇人看着身旁的瘦妇女,忧心的说。

“嗯,听说整整半年他都没有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连海外的祈福请托都推掉了。”瘦妇女同样面色沉凝的点点头。

“你们有看到那次新闻播报的事吗?他们对于御神的能力抱持着质疑,结果海内外不少神祠发表对御神认同和尊敬的言论。”

“嗯,虽然外界多少对御神的能力抱持着疑问,可是不少政要官员私下请求帮忙倒是真的,至少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有一个足以平静心灵的寄托,真的有很大的帮助。”前头一名男子沉稳的说。

“这里的人都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还有,我女儿说他长得很好看,说话的声音让人的心情容易平静。”另一名男子转身,加入大家的讨论。

身旁传来的讨论声音不绝于耳,李舒静的脑中显现的是那个她熟悉的男人,他一副自大狂妄、不可一世的讨人厌态度,以及令人听了牙痒痒、傲慢无礼的说话语调……他那张好看的面容不断的在她的眼前飘荡,明明是这么的熟悉,却又是这么的陌生。

她有些迷惑,因为印象中的斐阳,总是让她情绪暴走,一点也不平静,他们口中的御神,对她来说,就像个情绪躁动的大男人,而不是像他们说的,是个令人敬重的名人。

还来不及回过神来反应,她突然听到呼唤声——

“门开了,快点,我们快点进去。”

眼前那一群人跟随着队伍,有志一同,一个接一个向前移动。

李舒静被周围的人群团团包围,无法动弹,被迫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站在高台上的男人神情严谨,轻吟着有如梵文的话语,台下的男女们以虔诚的姿态,低垂着头,随着他一瑰轻声吟诵。

眼前的他,与她的距离,就像此刻的距离一般,遥不可及。

看着一身黑红白相间袍服的他,李舒静僵着身子,感觉全身血液凝结。

她想要向后退,想要逃离这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无奈身后满是人潮,她根本无路可退,只能无法控制、无法逃离的将目光停留在高台上的男人身上。

这……不是斐阳!不是她认识的斐阳!

不是,不是那个与她相处,待在属于她的世界的小窝内,会大笑、会生气、会作恶、会摆出恶质态度的一般人……他不是她的!

莫名的冷意完全笼罩她,无法接受,无法承受,无法承认,但这不是她想要的斐阳,她要那个在她面前永远平凡,会尴尬、会不自在、会对她大吼大叫、偶尔会做出丢脸困窘的事、会发愣、会不知所措的斐阳!

明明是沉稳的梵文吟诵,听在她的耳中,仿佛令人无法忍耐、承受不住的刺耳声响。

这样的男人怎么……怎么可能是她的呢?

在这些人当中的她,显得如此渺小,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命定人?

就算许多人希望能站在他的身边,希望能待在他的身旁,但……那些人里,绝对没有她!

“不……”缓缓闭上微微酸涩的眸子,她忍不住紧握双拳,感觉胸口冻结了。

她不该来的,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来找他,她……不属于这里。

转过身子,她红着眼,努力拨开竭尽所能想向前推进的人群,打算逆向移动。

走走走!离开这里吧!她承认自己退却,不喜欢成为众所注目的焦点,一点也不觉得能成为他的命定人有什么值得荣耀的,因为她爱的那个人是平凡的,没有权势、没有地位,只是在早晨时睁开眼就能瞧见的普通男人。

她承认自己胆小,因为站在高高在上的顶端,不是快乐、不是喜悦、不是荣耀,而是……而是再也不平静。

她没有能力把他抢走,就算他属于她,又如何?就算他承认她,又如何?

其他人呢?这些崇敬他的男文呢?能接受她这么一个平凡的女人吗?她会令他的生活更加麻烦吧!

“借过,请借我过……”李舒静微弱的喃喃,仍然无法动弹。

偌大的会堂里,齐声呼唤的高昂音律令她痛苦,她忍不住捣住耳朵,拒绝听他们不断的吟诵。

突然,世界吵闹的声音全都消失,她放开捣着双耳的手,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周遭的男男女女双手合十,虔诚的轻喃着她听不懂的话,然后她看到了,在那些人的最前方,那个男人,众人口中的御神,他缓缓的离开高台,逐一将香囊类的东西交给每一个人。

所有的人都低垂着头,静静的接下他给予的东西,有些人情绪激动,紧紧的拉住他的手,不知说些什么,然后他会贴近那些人的耳朵,喃喃细语。

好奇怪,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想象得这么伟大,只是自私的希望他能属于自己。

不只是崇信他,她知道有些人几乎将御神当作心灵寄托,而她呢?她什么也不曾想,只知道替自己想……

双眼不住发红,李舒静咬着唇,木然的低下头。

她无法把他抢走,就算他有决心、有认真、有执着,真正愿意待在她的身边,但是她呢?她能自私的将这个男人带走吗?其实她多少有了真正信任他的决心,想过自己现在就这么离开,有一天他也会再出现在她家门口,她仍然可以等到他回来。

矛盾的是,她想起那些来带走他的人,明了他们为何选择将他昏迷也要把他带回来了,因为有很多人在等他,因为他不能失踪、不能消失,否则会害了无数的人……所以那时的他才会在听到那些来带他走的人说的话后,心情变得沉重不已,因为那是他的责任。

他能任性一段时间,他自己知道的,但是不能任性一辈子,更不能丢下一切……现在,她也已经知道了。

突然,一双腿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是穿着炮服的男人身影……

李舒静无法抬起头,只是神情茫然、紧绷,不敢出声。

她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任何的不对劲,前头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将香囊递到她的眼前,等着她接下。

就像其他人一样,她伸出颤抖的双手,被动的拿着香囊,不过不同于其他人诚信的心态,她的心思充满着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斐阳,我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独享你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斐阳,我不能这么自私,只为了快乐就把你带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该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不起,斐阳……我不要你了……

她始终没有抬起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前头的男人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轻轻的抬起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后低下头,靠近她的耳朵,态度平静又认真,轻声的开口,“敢把我放弃,就给我试试看!”

他发现她了。

怎么可能?

从会堂里逃到会堂外,花了近半个小时,李舒静的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她没有听错,没有听错那个男人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的态度虽然平静,仿佛与她毫不相识,可是她确实听出他话语中的威他知道她不要他了,知道她放弃他,打算将他还给大家,知道她决定和他说再见……

但是在群众里,他如何发现她?她如此渺小,他怎么能确定她是谁?

老天!他那时的口气好可怕,令她不住的打冷颤。

他是真的在生气,和威胁她。

站在陌生的环境里,李舒静一脸茫然,不知道到底该往何处走。

明明她方才是在大家的推挤下,从这里进入会堂的,却没有好好的看路,而今被困在这大得像迷宫的庭院中,她的周围有五道长廊,但是,哪一道才是出口?

看着视线所及的范围,没有任何人的存在……除了她,让她微微的不安,微微的恐惧,微微的……孤独与寂寞。

突然,最右边的长廊出现了一名妇人的身影。

她双眼发亮,急急忙忙的冲向妇人,有些急喘的开口,“对不趄,请问……”

几名黑衣男子迅速从妇人的身后站出来,阻挡了她的去路。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问……你也是来找御神的吗?请问你知道要如何从这里离开吗?我……我找不到大门。”李舒静一脸尴尬。

“会堂从那个方向走。”妇人看着她,眉头微微的扬起,觉得她有些熟悉。

“不,我不是要去会堂,我是想离开,但是找不到出……”

“离开?祈福会还没有结束,你不是特别来参加祈福会的吗?”妇人心生疑惑,态度称不上和善,微扬的嘴角显示她其实是在微笑,只是那笑容……有些人就是面恶类型。

“我……我不是。”李舒静神情黯然,苦涩的摇头。

“不是?那你……也不是为了私下见御神,偷偷的想闯进主屋?”一般这里是不开放的,她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不是很正常的事,难怪会被随护们阻挡。

“我……我当然不是!主屋?那……”想到什么,李舒静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是崇信者,所以想闯进主屋,打算私下见斐……御神?”

“我?你说我也是崇信者?呵呵……是啊!我也算……你为什么想离开?会来这里的人不都是为了见御神吗?”妇人的眼中染着淡淡的好奇。

“我……呃……我刚才已经见过了,所以想离开了。”李舒静的心情变得沉重。

“是吗?我以为一般人都是追随御神,直到祈福会结束……啊!我想起来了。”妇人愈看眼前的年轻女人愈觉得熟悉,终于想起勉是谁了。

“什么?想起什么?”

“你知道这里有特别招待的休息室吗?只有一些特定的人才能进去休息。”妇人眼中的愉快愈来愈清晰,撤离挡在前方的随护们,朝李舒静靠近。

“休息室?”李舒静摇摇头。

“那是贵宾专用的,走,我带你去。”妇人亲切的握住她的手。

“我……我不用了,我不是贵宾,也不是……”

“走吧!机会难得,那里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入的。”妇人哪管她是否愿意,迳自牵着她往前走。

一路上,除了她和妇人,以及随护们外,她完全没有看到其他人。

随着自己被带往斐宅的内部,李舒静心慌意乱了。

“不……不用了,我……我真的得走了,谢谢你,我真的不想……”她不想更加深入了解斐家,已经决定放弃了,不想……不想再和斐阳有关的一切有交集。

“我们到了。”

拒绝的话语来不及说完,更来不及逃离,她发现妇人把她带到一扇豪华壮观的大门前。

一名随护上前,为妇人打开大门。

李舒静来不及反应,便被妇人拉进所谓特别招待的休息室。

原本有些吵闹的休息室因为妇人和她带来的陌生女人的出现,霎时变得安静。

“这里就是休息室,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距离仪式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妇人音量不小的说。

在场的众人疑惑的蹙起眉头,然后有志一同的看向妇人身旁的李舒静。

李舒静强烈的感觉到数十双眸子在瞧见她时,眼底都闪过精亮的光芒。

“来来来,有茶和糕点,你随意使用。”妇人拉着她坐在休息室的正中央,突然发现所有的人不正常的沉默着,使得气氛变得意外沉静,不禁用力的咳了一声。

大家都回过神来,原本沉寂的室内再次变得吵闹。

“不……不用了,谢谢你,不过我真的要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走到大门口?我急着在仪式结束前离……”

“你觉得御神长得如何?”妇入接过随护递上来的杯子,优雅的喝了一口茶。

随护转过身子,也端了杯茶给李舒静。

她怔了怔,一脸茫然,“谢……谢谢。”有些尴尬的接过杯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好熟悉的感觉,眼前的妇人十分强势,都不听人家说话,她明明要走,一点也不想来这里,可是……

“御神长得很好看。”

妇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头,“你的口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真的觉得他好看。”

“他确实是长得很好看,比女人还好看。”

李舒静又叹口气,看来妇人把她拉来这里,是想找个人陪她一起消磨时间。

“比女人?呵……比男人呢?”妇人听出她话中有话。

“比男人啊……唔……”想到妇人和在场其他人是斐阳的崇信者,又是捐了不少钱才有资格来休息室的超级粉丝,如果她在这里批评这些人的偶像,说不定踏得进来却走不出去,于是赶紧改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色,不能要求一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能赢过阳刚味十足的男人……”

“嗯,也就是说他完全赢不了男人就对了。”妇人平静的下结论。

“也不是这么说……”

“那你觉得他的个性如何?”

“个性?我觉得他……”察觉四周的众人又不正常的噤了声,李舒静忍不住转头。

一时之间,安静的休息室又变得闹烘烘。

“个性……我不是很了解。”李舒静又说谎了,因为还想踏出这里。

“是吗?我觉得他人很好,和善又温柔,虽然给人的感觉不爱笑,但是其实心地很善良,有这么多崇信者待在他的身边,追随着他,就是最好的证明。”妇人迳自说道。

“是……是啊!”李舒静的嘴角抽了抽。

“看你的表情,妤像不太认同。”妇人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我没有,我和他不熟……”李舒静觉得心头有些疼痛,因为必须开始学会否认斐阳与自己的关系。

“是吗?原来如此,其实我觉得像他这种好人,热心帮助别人,身为众人精神支柱的伟大人物,一定拥有……”

“伟大吗?我觉得伟大的人一定是寂寞、空虚、孤独的吧!”李舒静低喃。

“什么?”妇人看着她。

“不!没……没什么,抱歉,我打断你的话了。”

“没关系,我很好奇,你刚才说他很寂寞、空虚、孤独,为什么?有这么多追随他的人陪在他的身边,他怎么会……”

“你们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跟着他,不是吗?你们并不是真正的关心他,才待在他的身边。”李舒静说话的音量有些大。

妇人静默不语,等着她说下去。

“因为有求于他,需要他的帮助,需要心灵得到寄托,需要得到他的开释,需要一个精神信仰,需要御神,所以才来这里……当你们不再需要他时,还会来这里陪他吗?没有人想过,这么伟大的人脑中想的到底是什么,他需要什么、渴望什么,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李舒静想到斐阳住在她家的那段时间,他的心情有多好,会大笑、会生气、会骂人,自在随兴,但是今天看到的斐阳,就像是戴上无情无绪的面具。

“也许我这么说,你听了会不高兴,可是我觉得御神也是人,他有喜怒哀乐,我觉得……他骄傲、自大、狂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到有点讨人厌,他也会出糗,也会做丢脸的事,一点也不温柔,还老是让人气得想狠狠的打他一顿……他不是心地善良,只是有自己的使命,不得不这么做……就像工作一样,上班时间做好自己的职责,下班后有自己的真实一面,只是位的工作没有所谓的上班与下班,时时刻刻得表现成这样子……”除非离开斐家,否则他只能保持如此。

“这样的阳阳,你讨厌吗?”妇人轻声的问,像是怕打破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情绪。

“讨厌,非常讨厌,不能做自己,无法自在的斐阳……他没有办法自私的丢下一切,虽然很渴望自由。”否则那时他不会突然离开斐家,来到她的面一别。

“那你……不觉得他的身分很风光、很令人骄傲吗?虽然站在他的身边无法避免的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但是御神之妻的权利和地位……是一种虚荣心。”

“单纯自由的世界更重要,真心能感受快乐更好。”李舒静只希望斐阳快乐,不过不可能。

如果能知道帮助他的方法,她一定会做……就算她无法待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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