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在爱钟小学旁，有间不到五坪的面包店，这一年多来，每天早上十一点钟和下午五点钟都会准时飘出刚出炉的阵阵面包香味，不仅吸引经过的上班族，更吸引了许多上下学的学生。
烘焙室里，一抹娇小身影将烤炉内的烤盘取出，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一个个金黄色的饱满小牛角正散发出无比诱人的香气。
身上的围裙一月兑，面包师蓝铃送出最后一盘烤好的牛角面包到外头，便到柜枱帮忙外场的人结账。
名为“幸福”的面包店是她和朋友许茹萍一起合开的，两人念专科时因在外租屋而认识，进而成了好友；蓝铃负责面包烘焙的工作，而许茹萍就负责招揽客人和结账，通常生意最好的时候，也就是面包刚出炉的时候。
“好了，妳也忙了一下午，这边我一个人就可以，妳先去里面休息吧！”店里尚有三组客人，许茹萍对蓝铃体贴道。
“没关系，反正我在里面待得也无聊，还不如站在这里跟妳说说话。”烘焙室里有台小电视，是供人休息时观看的。
反正她今天的工作已结束，串场当个收银人员也不错。
“那妳出去替我买瓶饮料吧！两个人挤在一个小柜枱里哪会舒服。”店小，容纳不了太多人是事实，她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让蓝铃太忙碌。
“好吧！那妳要喝什么，我去替妳买。”拿起钱包，蓝铃走出面包店，眼角余光瞄见两个穿着爱钟学校制服的小学生身影，一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正隔着玻璃橱窗盯着刚出炉的牛角面包看。
可能是客人的小孩吧！一定是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在外头等候。
没有多想，她跑去对面饮料店，花了五分多钟才将饮料买回，就在她回到面包店时，又瞧见两个同样的背影站在橱窗前，他们的头都快贴上玻璃了。
蓝铃眨眨眼，看来并不是顾客的孩子，因为面包店里的客人都已离开了。
小朋友似乎发觉到有人站在身后，两人小脸一转，见到蓝铃，脸上立即闪过惊慌失措的表情。
蓝铃只稍稍一瞥，讶异的发现两个小孩竟有着一模一样，同样精致可爱的小脸，她不禁在心底暗想，原来是对双胞胎呀！
两个小朋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水汪汪的生动大眼加上圆润的小脸蛋，让蓝铃越瞧越觉得……好可爱哟！
小男生像是被发现做错什么事似的，赶紧把小脸垂下，牵起小女孩的手，拉着她快速离去。
等蓝铃回过神，已经不见两人踪影。
把饮料带入店里，蓝铃指着牛角面包旁的那片玻璃问好友，“茹萍，妳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外头站着两个小朋友？”
“外头常有小朋友经过，我怎么会去注意呢？”
蓝铃闻言竟然觉得有些失望，以为她再也见不到那两张漂亮又可爱的小脸蛋了。
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隔天下午的同一个时间，在她送出最后一批面包时，再次见到那两个小朋友就站在同一个位置，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店里的面包看，那模样活像是忍不住想上前咬一口面包般，就差没流口水了。
不知道为什么，蓝铃直觉就是那两个小朋友的肚子一定是饿坏了。
瞧店里没多少客人，蓝铃和许茹萍说了一声便推开玻璃门。
小男孩一见到昨天那个阿姨又走了过来，立刻机警的抓起妹妹的手，转身拔腿就跑。
“你们等等……”蓝铃话都还没说完，两个小身影就已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她有些懊悔，觉得是自己吓跑了两个小朋友，就不知道明天他们还会不会再出现？
隔天之后，她再也没看见到那两个小朋友了，这令她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妳是怎么了？”见到蓝铃频频注视着玻璃门外，这令许茹萍好奇起来，“妳还在想前几天见到的小朋友呀？”这事蓝铃已经对她说了。
见好友点点头，许茹萍不解的问：“只不过是见了两次面，又是不认识的人，有那么让妳念念不忘吗？”
“妳没看到他们两个盯着面包时，脸上那渴望咬一口的神情，我想他们一定是饿坏了。”
“就算他们的表情很吸引妳好了，那请问，若是让妳再见到他们，妳想做什么？”
蓝铃一怔，对呀！她想做什么？
“别告诉我，妳想拿我们家的面包免费送给别人吃吧？”
被点出心里的想法，蓝铃嘿嘿的傻笑了几声。
“妳果然是这么想的。”许茹萍无奈的拍了拍额头，没办法，蓝铃这人就是热情了一点，这点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只是送点面包给他们吃，我想应该没什么关系……”
“我拜托妳别总是看到可怜的阿猫、阿狗就想上前帮忙！人家小朋友若是真的因为肚子饿而想吃面包，妳可别好心到施舍一次、两次、三次的，妳别忘了我们可是靠贷款才开了这家面包店，虽然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成绩，但我们才刚把贷款还清，现在正是事业起步的时候，赚钱才是我们首要的任务啊！”
“只是给点牛角面包，又不会因此就亏钱。”蓝铃小声嘀咕。
许茹萍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蓝铃就是这样，遇到她觉得需要帮助的人，就会仗着一股热忱帮下去，不但不要报酬，有时连自己吃了亏都不计较，让她这个朋友看在眼底，又是生气又为她叫屈，真不懂蓝铃为什么要这么鸡婆？
好比念书时，蓝铃曾交过一个前男友，那男人没事就爱装可怜，说什么想出国念书却没钱，于是蓝铃便卯起来打工存钱，才刚存到足够的金额，那男人立刻借去买了机票出国，连声再见、谢谢的话语都没对蓝铃说，更别说是还钱了！
这时，有几个客人拿了面包要结账，许茹萍立刻来到柜枱前结账，以致没注意到蓝铃原本低落的神情已因门外的身影而豁然发出光彩。
下一秒，蓝铃手上已拎了一个塑料袋走了出去。
＊＊＊
等了三天，她终于又再见到小朋友的身影，不过今天只有小妹妹出现。
她朝贴靠在玻璃窗外的小女孩靠近，将放了牛角面包的袋子送到她眼前。
小女孩被送到面前的东西吓了一跳，猛一转头，见到的又是那天的阿姨。
“想吃面包吗？来，这个送妳。”蓝铃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小女孩犹豫了好半天，缓缓接过手，将袋子放到面前，深深吸了一口面包香气，那满足的神情令蓝铃心中升起一阵怜惜。
这孩子看来真的是饿了。
“对了，今天怎么只看到妳，另一个小男生呢？”她假装不经意的问。
小女孩比比另一头拐角处的柱子，那里站了一个看来似乎是在赌气不肯过来的小男生，还频频挤眉弄眼的要小女孩别多话。
“哥哥在那里。”小女孩怯怯道：“因为上次被阿姨发现了，所以哥哥不愿意再过来，怕妳不高兴会骂人。”
蓝铃望向那个故意露出不耐烦神色的小男孩正不时偷偷朝她这里瞄着，蓝铃忍不住笑了。
小男孩听见妹妹的描述，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大，遂把头一扭，打算离开。
“哥哥！”小女孩见哥哥不高兴，急忙冲上前拉住他，“哥哥，你看，那个阿姨给了我们一人一个面包呢！”她刚刚看了一下，里面有两个面包。
“不是告诉过妳，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给的东西。”小男孩似有不悦，可眼睛却直盯着妹妹手中晃呀晃的袋子，借机也吸了几口面包的香气。
“妳哥哥说得对，是不可以随便拿陌生人给的东西。”蓝铃走了过来，模模小女孩的头发。
小男孩和小女孩都不解的看着她，既然这样，她又为什么要给他们面包？
“我们见过三次面，不算陌生人了，还有，面包店是我和朋友开的，我看你们常常盯着我的面包看，一定是很喜欢我的面包，我是因为高兴才想送给你们吃吃看的。”面对小朋友，蓝铃试着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讲话。
小男孩把头撇开，命令自己不再去注意令他流口水的面包，一副小大人的口气对妹妹道：“我们身上没有钱，妳快把面包还给人家。”
小女孩一脸舍不得的将袋子递到蓝铃面前，蓝铃却摇头不接受。
没想到男孩长得这么可爱，个性却这么别扭呀！
“拿去吃吧！若是喜欢，下次你们再来面包店买我做的面包就好了。”蓝铃注意到自己这么讲时，小男孩脸上有着一丝窃喜的神情，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
“那些面包统统都是妳做的吗？”小女孩不像她的哥哥，雀跃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
“是呀！”面对小女孩崇拜的眼神，蓝铃不知怎的，有股得意的感觉油然而生。
“好厉害……”小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哥哥拉着往前走。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爸爸就快回来了，到时候没看到我们在家，一定会担心的。”
小女孩被拖着走，却不忘回头对蓝铃挥挥手，“谢谢阿姨的面包，拜拜。”
蓝铃对她眨眼道：“要记得喔！喜欢的话，明天再来找我。”
不是她对自己的面包很有信心，而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一定会再来找自己的。
她的预感没有错，隔天五点在她送出新面包后，果然又见到了那两个孩子，蓝铃二话不说，把刚出炉的蓝莓面包卷送了两个给他们，一样不收钱。
许茹萍对蓝铃的举动很不以为然，念了几句，蓝铃却没听进去，而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一天，这次小哥哥牵着妹妹走进店里，鼓起勇气望了许茹萍和蓝铃一眼，再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元放在柜枱。
“这是两天面包的钱，不够的我下次再给。”说完小脸马上一垂，作势要离开。
出乎蓝铃的意料之外，许茹萍不但拒绝收钱，还把两个小朋友给拦下，更拿出一盘很受欢迎的甜甜圈，要他们自己挑一个喜欢的，招呼他们比自己还要热烈，简直让蓝铃傻了眼。
没办法，两个小朋友羞怯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从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需要人疼爱的气息，出于女人的天性，实在很难有人会拒绝照顾他们。
反正只是两个面包而已，有什么关系，对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小朋友已经成了幸福面包店每天必定报到的常客，蓝铃每天在做最后一次烘焙时，总会多做两份不一样的面包，就是为了留给那对小兄妹。
双胞胎已经九岁了，哥哥叫杨子毅，妹妹叫杨子芊，他们的父亲听说是个画家，每次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父亲时，总是嘟着嘴说爸爸好笨，不会照顾自己等等，看得出来小兄妹俩很关心自己的父亲，可“妈妈”两字却从来不曾听他们提起过，想来是早已不在他们的身边。
这一点，蓝铃和许茹萍心里有数，和小朋友聊天时也尽量不去提及他们的母亲。
只不过小兄妹俩对面包露出的那股垂涎欲滴及饥饿的模样实在很可疑，经过多次询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以来都没好好吃过一顿午餐，原因是——没有午餐钱！
难道他们的爸爸都不管吗？
“蓝阿姨，妳可以让这个面包变得像刚刚一样热呼呼的吗？这样回家就不会凉掉了。”杨子芊童言童语的问。
“我拿到烤箱帮妳热一下就行了。”
“谢谢。”杨子芊和哥哥互看一眼，蓝铃没遗漏两人放心的神情。
“妳不是连刚出炉的面包拿在手上都觉得烫，怎么会想要带热热的面包回家呢？”
“因为……”杨子芊瞄了哥哥一眼，“这个面包是给爸爸的。”
“给你们的……爸爸？”蓝铃眨了眨眼，似乎挺讶异这个答案。
杨子芊点头说：“是呀！蓝阿姨给我们的面包，我都是和哥哥分一个，也给爸爸一个。”
蓝铃直到现在才顿悟，难不成他们一直以来都把自己送的面包留一个给父亲吃吗？
“爸爸昨天晚上淋雨回来，好像感冒了，早上我听见他在咳嗽，所以想带个热面包回去给他吃。”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是吗？
可是等他们回到家，面包还是会冷掉。
“告诉蓝阿姨，你们平时晚上在家都吃些什么？”
“有时候爸爸会煮晚餐，只是如果爸爸忘记的话……”杨子毅突然一顿，因为察觉面前的蓝阿姨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忘记？煮饭给孩子吃这样重要的事，竟然还会忘记？
杨子毅小声的继续说：“我就会和妹妹自己找东西吃，饼干或是泡面都行。”
吃泡面！
蓝铃简直气疯了，对于两个孩子的父亲，她有了非常差的印象，原本还很尊敬他是个艺术家，现在却相当看不起他──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的人，算什么父亲？
“子毅，我问你，你家里应该有锅子、碗筷和煮饭的炉子吧？”蓝铃在心里筹划，既然他们的父亲会煮饭，那应该不缺什么。
杨子毅点点头。
“好，那蓝阿姨就跟你们一起回家，因为面包就算阿姨帮你们热了，但等你们带回家也早就凉了，还不如我们回去煮点热粥给你们的爸爸吃。”话虽这样讲，但她的心里却是想去会会那个没有把父亲责任做好的男人，她已经想好一连串可以把人骂得狗血淋头的话，她要当面去指责那个男人一顿。
“等等，妳真要去别人家照顾人家的爸爸？”后头传来许茹萍不认同的声音。
照顾小朋友没问题，可是跑到人家家里去照顾一个大男人，这样会不会太热心过头了一点？虽然她听了双胞胎的话也很生气，但毕竟又不认识人家，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就贸然跑去……
接收到好友不赞同的眼神，蓝铃笑了笑，“别忘了我以前曾练过空手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抱歉了，茹萍，今天要麻烦妳自己关门了。”
傍晚那波人潮已经结束，店里许茹萍一人本来就可以应付，只是她仍不放心。
“记得到那里后打个电话给我，要是小朋友的爸爸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我们可以找社会局帮忙。”
“我知道了。”一手牵着一个小朋友走了出去，蓝铃的心里却在计划着，是不是该先去超市买点蔬果？
不是为了那个可恶的男人，而是为了这两个小朋友，她猜测这两个小家伙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可爱的小孩街上有很多，可为什么她独独会对这两个孩子情有独钟？可能是因为他们身上不时流露出需要人怜惜的感觉，再加上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一股九岁孩童不该有的成熟感，光想到他们不埋怨父亲的失职反倒这么关心父亲，更加令她心疼了。
＊＊＊
由两兄妹带路，蓝铃来到一栋小公寓的三楼。
开了门，第一眼望进去，屋内没有多少摆设，仅有一张简单的沙发和桌子而已，再往里面走有个小饭厅，里面有张圆桌，倒是墙脚边堆满不少的画纸、画布，想来都是孩子父亲的作品。
只稍稍瞄了几眼，花瓶像花瓶、水果像水果，嗯，画得其实还挺不错，起码以她这种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都能看懂他画的是什么。
蓝铃拎着手上的塑料袋，跟着小兄妹走进屋内，这时才注意到客厅里靠近阳台的位置正坐着一个人，因为背对着门口，所以看不见长相。
削瘦的背影似乎没察觉有人进来，正仔细拿笔替画纸上的阳台盆栽上色。
“爸爸，我们回来了。”
听见杨子毅的声音，蓝铃整个人戒备起来，原来这就是孩子们的父亲。
她已准备好要跟他好好“论战”一番，岂料等了半天，那家伙依然只顾着画画，没理人。
双胞胎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两人走到男人身边，一人拉着一边，两人一起在男人耳边大喊，“爸爸！”
男人这才一副恍若从梦中惊醒般，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长相相当俊美的男人，五官挺立不说，眉宇间有种迷人的高贵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可能因为本身是学艺术的，即使身子单薄了一点，脸色也苍白了一些，但依旧不减他的气质。
当他见到两个孩子时，放下画笔的动作优雅得让人完全不觉得他的怠慢，而他脸上露出的笑容则如同阳光般的亲切灿烂。
蓝铃看得差点失了神。
男人一手搂着一个，亲亲两个孩子的额头。“你们今天回来得真早。”
虽然带了点沙哑，却是极为好听的声音。
还没见到孩子的父亲时，蓝铃在心里早就把他想成是个满脸络腮胡，从头到脚不修边幅、模样潦倒落魄的中年男子。
他是画家嘛！难免给她这样的印象，以至于当她真正见到孩子们的父亲时，反倒被杨天凡年轻的外表和想象中南辕北辙的斯文气质，错愕到整个人傻在原地不能动。
“什么早？爸爸，都已经快六点了！”
杨天凡对着把手表放在自己眼前的杨子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吗？怎么这么晚了，我居然都没注意到。”
“爸爸，你又只顾着画画而忘记时间了！”杨子毅拿出小大人模样，教训起父亲来，“你该不会连午饭都忘记吃了吧？”
男人抓着头，露出一副“糟糕，被发现了”的完蛋表情，气得杨子毅跳起脚来。
“爸爸，不是说了你生病了，要听话休息和吃饭的！”
“对不起，我发现阳台的盆栽今天长得好漂亮，不小心提了笔，我只想要多画一点……咳咳……”还没解释完，他便咳了几声。
杨子芊急忙踮起脚尖，小手拉得高高的捶着父亲的背，“爸爸，有没有舒服一点？”
“有，爸爸看到你们回来就舒服多了。”忍着不适，他仍然露出笑容来。
“芊芊不要爸爸生病。”小女孩担心得红了眼眶。
“爸爸没事，芊芊不要担心好不好？”男人眼中露出温柔的目光，将杨子芊抱了起来。
站在门口，从头到尾都被忽略的蓝铃，目瞪口呆的瞪着眼前父慈子孝的情景，现在是在上演什么？
他不是应该是个不顾孩子死活，只知道沉浸在伟大艺术创作里的混账父亲吗？
怎么她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疼爱子女的好爸爸呢？
蓝铃轻咳了一声，果然引来那头三人的注意。
“这位是？”杨天凡有着一瞬间的慌张，他放下女儿，现在才注意到有个陌生人就站在他们家许久。
“她是蓝阿姨。”杨子芊一个快步上前，牵起蓝铃的手，把她带到父亲面前，“蓝阿姨做的面包都好好吃喔！”
杨天凡的眼中透露出一丝困惑，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懂女儿怎会突然跟一个外人这么好？
还是蓝铃回答了他。“我叫蓝铃，是爱钟小学附近一间面包店的面包师傅，子芊和子毅下课常因肚子饿而到我们的店里，所以我们认识。”
“原来他们每天带回来的面包，都是来自蓝小姐的面包店。”杨天凡点点头，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谢谢妳送两个孩子们回来，蓝小姐。”
看来这男人似乎听不懂她的暗示，蓝铃也不想再拐弯抹角。“杨先生，在你沉浸在自己的创作时，你是不是该去注意一下自己的孩子在学校连午饭都没得吃？”
“没吃午餐？”那双迷人的眼瞳正弥漫着不解和困惑。
这模样看得蓝铃直想翻白眼，这男人一心在自己的画作上，完全忘记孩子们会不会因为少吃一顿饭而饿死，难怪子毅会说，要是爸爸忘记做晚餐的话，他们就得自己找吃的。
这种父亲真是欠骂！
“对，我就是看到子毅和子芊每天饿着肚子很可怜，所以才提供面包给他们，谁知道他们兄妹的心里就只记得你，两个人合吃一个面包，另一个却舍不得吃，就想留给你……”
杨子毅突然紧紧拉着她的手，要她别再对爸爸凶。“蓝阿姨，不是妳讲的这样，爸爸不是忘记我们，我只是……”
“子毅、芊芊，你们过来。”杨天凡突然放低声音。
杨子毅和杨子芊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走到杨天凡面前。
杨天凡对蓝铃露出一抹抱歉的神情，对着自己的孩子道：“这个阿姨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们两个中午都不吃饭吗？”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答话。
“告诉我，我每天早上给你们的午餐钱都到哪里去了？”
蓝铃一愣，原来这男人是有给小朋友买午餐的钱，那钱呢？孩子们不吃饭，把钱用到哪里去了？
最后是杨子芊惧怕父亲渐渐沉下来的脸色，忍不住红着眼眶，委屈道：“哥哥和我想把午餐钱省下来，这样晚餐就可以替爸爸多买一点好吃的回来……”
他们知道爸爸为了他们每天努力画画赚钱，有时候刮风下雨也得出去摆摊，就是明白家里的经济状况，所以才会想替父亲省下钱来。
杨天凡一听，再也凶不起来，“你们两个只是为了把钱省下来给我买早餐和晚餐？”
他心中一叹，是自己疏忽，从没想过给孩子的钱明明不多，为何每天早晚都有足够三人吃饱的餐食，原来是孩子把午饭钱省下来。
“对不起，爸爸，我和妹妹不该不吃午饭，我们只是担心你太专心工作而忘了吃饭，才会想把钱省下来让你晚上多吃点东西。”
这样的孩子让人怎么忍心骂下去！
杨天凡叹口气，拥住两个宝贝，“对不起，我这个爸爸做得真失败，还要你们两个来照顾我……”说不到几句，他又咳了起来。
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抬眼一瞧，是方才告诉他实情的蓝铃，杨天凡一脸抱歉道：“对不起，蓝小姐，妳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没有好好照顾我的孩子，还让妳来操心，真对不起。”
蓝铃淡淡的瞄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幸好这屋子里还有个热水瓶，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从哪里生来一杯水给这男人润喉。
来之前，她明明在心里想了一大堆义正辞严的话要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男人的，结果现在全都梗在她的喉咙里说不出口。
真是的，他人都生病了，却还和孩子们这样亲近，要是把感冒传染给小孩那还得了？“现在不是怪谁错的时候，先告诉我厨房在哪里？”
杨天凡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话的把手指往右方一比，可能是她说起话来的气势很有一家之主的感觉吧！
蓝铃把手上拎着的蔬果放入厨房后，出来见一家大小仍站在原地，便拧着一双眉，瞪着他们道：“你们的爸爸生病了要多休息，你们先去洗手、洗脸，再过一会儿就要吃晚餐了。”
说完，她把话锋转到男人身上，“还有你，生病了就该注意自己，还这样大剌剌的抱着小朋友，都不怕把病传染给小孩吗？你要多喝点温水，喉咙才会舒服，你该不会想在孩子面前一直咳嗽吧？”
第一次，蓝铃在两个小朋友面前展现出威严，不但让两个小朋友立刻乖乖的听话跑去洗手，更让杨天凡这个大男人乖乖的喝着温水。
环顾称不上整齐，甚至布满灰尘的地面，蓝铃不禁叹了一口气。
虽然事实跟她想的有些出入，杨天凡并非她心中所想的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但他的问题似乎也不小，不但不怎么会照顾孩子，看来连照顾他自己都不行。
反正她今天来，就是要煮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吃一顿，现在她就再发挥一下“鸡婆”的功力，干脆把这个家好好打扫一番，不然在这种环境下要如何让双胞胎好好长大？
至于这个男人该如何当个称职的父亲，她日后会慢慢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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