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第3章 作者 : 风靡

十字路口,红灯亮。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么样?”陈曦刹车,一手搁在方向盘上,偏头问坐在一边的方其仁。

“我会当你在说笑。”方其仁盯着前方人行道上来往的行人,如此回答。

“为什么?”并未气馁,陈曦将一缕长发别回耳后,更加有兴趣地追问,“我不漂亮吗?”

男人是喜欢感观刺激的动物,女人出色的相貌对他们来说是最佳的第一印象。

造物主有所偏颇,不能怪他们的肤浅。

“漂亮。”漂亮的女人不少,但要美得有水准,恐怕人数就要缩减一大半,而陈曦,显然就属于这类为数不多中的一员。

“哦?”陈曦笑起来,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那为什么,你会对自认为漂亮的女人无动于衷呢?”

“陈小姐——”方其仁终于转过脸正视她,“美的事物人人都喜爱,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珍藏。譬如卢浮宫的蒙娜丽莎,我觉得她的微笑很美,但我不会冒着坐牢的危险去盗窃这幅达芬奇的绝世真迹。”

“你的比喻,是否是在暗示,和我交往将会有很大的风险?”有意思,棋逢对手,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排斥,反而更加执意撩拨。

“陈小姐,我并不适合你。”她逗弄的意图更加明显,他干脆丢下一句话,彼此开诚布公,懒得再费唇舌。

啧,还真直接,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留下。看来,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绿灯亮起,陈曦发动车子前行,不忘继续话题:“我觉得,我们的主客关系有些颠倒。呐,说白一点,是我向你求爱,应该是我觉得你适不适合我,而不是你来回答吧?”

有区别吗?

他没有英俊的相貌,所以一向不是令女人疯狂的白马王子;在外人面前,他也保持着沉默寡言的形象。正因为如此,相亲失败的几率高达百分之百。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向陈曦这样的女子执意纠缠他,摆明不放弃的姿态,实在让他有些心浮气躁。

“判刑还得有证据,你这一棒子就把我打死,好歹也要有个正当理由才对。”陈曦嘟起嘴,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天然的唇色恰到好处,看起来颇为柔美,“你凭什么认定你不适合我?”

“直觉。”

“嘎——”

身体向前扑去,又弹回来。好不容易坐稳,方其仁心有余悸。幸好绑了安全带,不然这股惯性足以使他破窗而出再飞身前行五十米。

“陈小姐!”镇定之后,注意车子停在路边,车身距离一旁的建筑不过十多厘米的距离,方其仁微有恼意,音量不由得提高。

她要玩车他管不着,但希望不要将他拖下水才好。

“我有没有听错?”陈曦的脸上,惊奇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直觉?你一向都是凭借你的第六感来处理感情问题的吗?”

“对有些问题,只凭直觉也就够了。”解开安全带,方其仁按住车门把手,准备下车。

陈曦是什么样的人,他大概心里有数。样貌出众,身家——根据这辆跑车的价值来判断——也绝对超过老妈所形容的小康富足。

不是门第之见,他是一个甘于恬淡的人,不愿意将简单的事复杂化,太过伤神,他不愿参合也没精力去耗磨。

“等等……”陈曦倾过身子,按住他准备开门的手,亮晶晶的眼瞳和他对望,“既然你说不适合我,那么你认为,你适合的是什么样的人?”

不经意地拨动了他的心弦,才发现,原来关于这个问题,他还没有认真地去思索。

“你也不知道,对不对?”瞧他的神情,陈曦笃定,“既然你也没有定论,为什么不可以先试着接纳我,让我们慢慢相处了解呢?”

是,他没有定论,但是也很清醒地知道,他要的女友或者是将来的妻子,绝对不是陈曦这一类型的女人。

“陈小姐——”方其仁摇头,手缓缓从她掌心下移开,“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好犟的一个人,任凭她嘴唇磨破也没有改变初衷,话不投机,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当我浪费时间好了。”她开口,在方其仁诧异的目光中收手,气定神闲地重新发动车子,“OK,今天的约会到此为止。去哪里?我送你。”

只是“今天”——日复一日无趣的生活实在百无聊赖,多了一个拒不接受她的方其仁,倒还有点意思。

“其仁,陈曦今天约你了?”

想母亲大人眼线果然遍布,他才回家,劈头盖脸一阵突击,原来是线报已经提前到达。不知道该佩服三姑六婆传播消息的口舌功力,还是体恤母亲大人遍布眼线的良苦用心。

“算不上,今天碰巧遇上了而已。”方其仁尽可能地缩繁就简,不想母亲抓住机会开始大做文章。放下公事包,换了鞋,正准备往前走,不期然,眼前身形一晃,随后被人堵住了去向。

“这么巧?”王淑华打量儿子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怀疑。

“汪环宇可以作证。”方其仁信誓旦旦,神色自若,坦荡荡地回答。

至少从他单方面,确实是偶然遇见。只不过在遇见之后,发生了并不在他预期中的突发事件。但是这一点,母亲没有问起,所以算不上他隐瞒事实吧?

“你当我不知道汪环宇和你是一伙的?”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王淑华瞪了儿子一眼,“我看陈曦对你还有些好感,你可得把握机会好好努力,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感觉如此说法,像是在选购商品房。而自己看在母亲眼中死不通气的样子,根本就是无药可救了一般。

那一边的妹妹从沙发中探出半个头颅,手上还拿着电视遥控器,悠闲地看他被荼毒。也是,这种三五不时被念叨的情景,想来大家已经习惯,基本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只在花样翻新的时候,偶尔当当观众,欣赏他被炮轰的模样。

“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死小子,人虽站在他面前,心思早就溜了。儿子是她生的,她怎么会不了解他的脾气,“老大不小了,别老挑三拣四,定不下来。我看陈曦样样都好,做你女朋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扑哧——”忍俊不禁的笑声由后方传来,方其慈捂着嘴,一个人偷着乐。

“喏,还有,不要学你妹妹古灵精怪,老没个正经。”一肚子的气有待发泄,对着闷头闷脑不做声的儿子实在无趣,既然女儿在这个节骨眼上撞到枪眼上,就不要怪她逮住机会好好训导了。

“耶?”方其慈瞪大眼睛,“妈,你明明是在数落哥,什么时候我变成靶子了?”不服气地申辩,不忘转头争取其他人的支援,“爸,你说这有没有道理?”

要开锅,干脆将一家子扔进去,这样才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嗯,这个……”本来很认真地在看新闻的大家长,被女儿的坏心陷害,很无辜地被拖下水。方恒瞅了一眼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儿子,摘下眼镜,对着王淑华笑呵呵地开口,“年轻人嘛,都有自己的想法,老婆,观念不同了,我们也就别勉强了。”

“还有你——”老好人也不能幸免,一颗炮弹顿时丢过来,“温吞吞地没个主张,儿子你顺其自然,女儿你又多加娇惯,这下可好,个个都有见解了,就剩我这个做娘的在替他们操心……”

“老婆大人教训得是,我现在就去面壁思过,好好反省。”方恒连连点头,不忘记发挥大家长的威严,“其仁、其慈,你们两个还不随我过来,平常气你妈妈,今天我得给你们点颜色看看才行……”

“好!”方其慈快乐地跳起来,紧随父亲身后,不忘对方其仁眨眼睛,“哥,受训呐,你还不快点!”

“喂喂,我还没说完……”

“老婆,你放心。”率领儿女成功溜号,方恒走到书房前,拉开房门,示意他们进去,他回头很“诚恳”地对孤零零站在客厅的王淑华保证,“我会好好教训他们。”

然后,房门被关上,杜绝了外面堪称噪音的高分贝叫声。

“老爸,大恩不言谢。”方其慈“嘻嘻”地笑着,攀着方恒的肩,用力地亲了一口。

“女儿啊……”方恒宠溺地拍拍她的脸蛋,“以后别再撩拨你妈了,老爸可是个妻管严,冒死代你出头,已经极大考验了我心脏负荷的能力。”

“还不是哥惹出来的。”方其慈努努嘴,很聪明地将罪过都推到了她那个恐怕终有一天会被老妈提着菜刀追杀的哥哥身上。

“对对对,还有其仁。”一拍头,方恒冲方其仁挥挥手,示意他到面前,“儿子,你好自为之,遇见对眼的,称斤论两,做账下来,没有什么差误,就尽快结婚上岸,老爸能罩你的日子也不多了。”

“爸,你的形容很有意思。”方其仁耸耸肩,不为所动。

“是吗?”方恒模模下巴,“不好意思,几十年的会计,难免有点职业习惯。”

“了解。”方其仁点头,侧耳倾听,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我先回房了。”

说实话,真有些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弥补今天的精力损耗。

“哦,对了,其仁——”见他要出去,方恒叫住他,“你回家之前,有个女孩子打电话过来找你,说她姓伍……”

“哦,他还没有回来?我姓伍,嗯,谢谢。”

放下电话,伍媚看了一眼手中的请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一定要来!”想起陈潜的强势,断然不容她有半点拒绝。

他是她的哥哥,他结婚,她自然开心。但是一预见参加他的婚礼即将遇到的种种,忍不住还是有些退缩。

如果是方其仁,他会怎么做?

越来越认真了,如此依恋,要抽身而退,又怎么可能像陈潜说的那么容易?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顺手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电视画面不断切换,内容,她一个也没有看清。

好烦呀,空调带来的凉意降低不了她的烦闷。她站起身,拉开通往露台的门,热浪扑面而来。趴在栏杆上,仰望黯黑天幕中闪烁的星星,她在心中默默低数着——

一颗,两颗……

“嘟嘟……”

屋内的电话有些不适时宜地响起来,打搅了她难得的闲情逸致。

“喂?”

“伍媚?”那一边,熟悉的声音传来,平稳缓和。

心跳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拽紧了电话线,耳朵紧贴着听筒,伍媚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的声音听在他人耳中还算正常,“方老师——”

“找我有事?”

他问她了,而她,却沉默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伍媚?”又是疑问,不过这一次,加了几分质疑的味道。

“没、没事。”明知道他不可能看见,她还是强迫自己挤出笑脸,“我只是想征询你对明天课堂上的教学内容有什么意见。”

“我没有意见,照你的计划安排就好。”

“那就好。”她很顺溜地接下去,努力要自己甩开那些烦心事,融入到现在讨论的话题中去。

“伍媚……”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你有事。”

这一次,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十成十的肯定。

“有吗?”原以为已经将话题岔开,没想到他已先有了答案。

是呀,他一向都是很敏锐的一个人。

“我不喜欢打马虎眼,同样,我也不希望别人这样对我。”语调低了半度,听在她耳中,感觉——好像有几分威胁的成分隐匿其中。

“方老师——”她苦笑,绷紧的身躯松懈下来,顺着墙壁慢慢蹲下来,靠在角落,闭上眼睛,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你对我,管得还真严格。”

压抑的情感如洪水开闸汹涌而出,强烈得不容人忽视。假若她现在哭了,方其仁会不会轻言细语安慰?

“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大概她的叹息过于明显,方其仁的口气听起来慎重了许多。

“不。”她摇头否认,“和工作无关,是我个人对某些事无法把握。”

这么说,有点可笑,甚至幼稚。把一些家庭琐事向他倾诉,他大概会暗自责怪她当真将他当做心理医生了吧?

“介意说说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轻轻地问她。

手指将电话线绞啊绞,咬咬牙,她终于开口:“下星期,一个对我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人要结婚了。我替他高兴,但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其他的场面。”

说出来了,心里有一丝畅快,可随之而来的,多了忐忑不安,猜测他会如何答复。

“你是准备去,还是不去?”直截了当的问话,很聪明地避过了追问“为什么”的既尴尬又老套的问题。

“我不想去,但是,不得不去。”

“所以你才拿不定主意?”

“嗯。”她轻轻点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动的话就这样月兑口而出,“方老师,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陪我去参加婚礼?”

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请求方其仁做什么。懊恼不已,她恨不得咬掉自己多事的舌根。

很久没有回应,想来是自己口无遮拦的话,吓着了人家。

“当我没说过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的,没关系,方老师,我知道你很忙……”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毫无逻辑的唠叨,连自己听起来也觉得可笑。

“伍媚——”他有点辛苦地在她的口若悬河之间插嘴,“你一个人去,会怎么样?”

“有点害怕……”心不在焉使得伍媚的回答有点刹不住车,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舌头匆匆打了个转,“只是有点不自在而已,没有那么严重啦。方老师,时间不早了,你……”

“好。”

“什么?”没头没尾,一个字丢过来,她愣住,不知该做动词还是形容词理解。

幸好有人已经事先预料到她会有这样木头的反应,所以不厌其烦地又解释了一遍——

“我说好,下星期,我陪你去参加婚礼。”

光照足,热力强,这几天的心情出奇地好。

偷窥的视线在对象的眼光朝这边看来之前及时掩藏,伍媚埋头,很专心地大口吃菜,以表示自己的心无旁骛。

“空调坏了吗?这么热。”汪环宇嚷嚷着,满脸汗水,热得受不了,干脆拿手当扇子,不住地给自己扇风,“唉,我说伍媚,你最近的胃口不错嘛。”

“还行啦。”伍媚放下筷子,拿起汤匙,“方老师,我给你盛碗汤。”

“不公平。”还没等方其仁回话,汪环宇就大声抗议,“我也坐在这里哪,伍媚,你有点厚此薄彼。”

“去!”方其仁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先将就你?我还不想看着碗底干瞪眼。伍媚,别理他。”

“其仁,分析问题不要这么透彻好不好?”想先下手为强的心思这么被看穿,真是很没有成就感呐。

对汪环宇的喊冤叫屈已经司空见惯,基本可以做到熟视无睹的程度。方其仁拿出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喂——”按下接听键,他应声,数十秒之后,他瞅了瞅伍媚,“这么巧?不好意思,那天我已经答应别人陪同参加婚礼了。”

接触到他的眼神,伍媚忙不迭地低下头,耳根不由自主地在发烫。

“实在抱歉。那好,再见!”

“真是奇怪了。”汪环宇手托腮,“最近结婚的人好像特别多,像我,上周末就连赶了两场。其仁,今年看来风水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新郎变老公一族?”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但是耳朵就是自动在收集那两人的对话,一个字都不愿意错过。

“随缘吧。”没怎么热衷,方其仁很淡地回答。

“算了。”汪环宇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沿,对他的话深表怀疑,“随缘?缘分找上门,眼前陈小姐那么一个大美人你都兴致缺缺,要你对了眼,我恐怕都已经成了历史丰碑了。”

手抖了一下,汤匙摇晃,盛满的汤溅落,洒了一些在洁白的桌布上。

“对不起。”伍媚匆匆道歉,拿面纸吸去桌上的汤渍,有些窘,低垂眼帘,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碗里的汤。

品不出是什么味道,她一门心思全扑在汪环宇方才说话的内容上。

陈小姐,那是谁?她对方其仁,有兴趣吗?

“祝你永垂不朽。”方其仁扫了一眼心不在焉的伍媚,举杯向汪环宇致敬。

“我该说谢谢吗?”对手是方其仁,他似乎永远没有胜算的一天,“将来要有机会恶整你,其仁,我保证,一定会连本带利尽数向你讨回来。”

理想很远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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