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 第一章 作者 : 丁榕

“不会吧?他是个同性恋?!”席德凯差点在路上叫了出来。

“要不他带张男人的照片做什么?”蒋行磊若无其事地将照片收到自己口袋里,把皮夹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也对喔,从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走在一起,原来是有这种嗜好!”

“他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前面的道路上,原庭信正朝这边走来,神色颓靡,手里还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公事包。

“他还真的从臭水沟里捡起来了?”

“看到他的表情没?像欠了谁几百万似的。”

“不会是为了那个皮夹吧?”

“行磊,要是他知道照片落在你手里,不晓得那张脸会不会吓到扭曲呢!哈哈……”

蒋行磊没答话,又取出那张照片重新看了一遍。

啧,没想到一张照片会给那个男人带来这么有趣的变化。黑眸渐渐眯起,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

“他不会就只受到那一点点打击吧?”下午上课的时候,席德凯压低声音说。

三个高大的男生坐在最后排,存在感还是非常强烈。

他们预计应该受到极大打击的原庭信在进来后,从尽管已经尽力弄干净仍沾有不少污迹的公事包裹取出讲义,像平常一样讲起课来。

上午看到他时的一脸慌张颓萎也消失了,黑框眼镜下仍旧是呆得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语调也一如往常毫无起伏,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蒋行磊靠坐在椅子上,书本摊开,却没有看一眼,也不记笔记,只若有所思地看着讲台上死气沉沉的男子。

下课后,正当学生们闹烘烘地走出教室时,原庭信接到一个电话,只见他抓起手机走到一边,表情像变了个人似的,兴奋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然后收拾东西匆匆走出了教室。

“行磊,你去哪?”看到蒋行磊突然站起来走出去,席德凯和路原锋忙也追去。

蒋行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示意走在前边步伐如飞的原庭信。

其余二人立即会意,一同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后校门,只见他们的老师朝一个正站在广告牌下等人的高大男子走去,还挥手打着招呼,一点不似平日的死沈。

“真是那男人!”席德凯叫道。

蒋行磊再次取出照片核对。

没有错。

“天啊,他们真是那种……”才说到一半就见蒋行磊已走到前面,席德凯忙跟。

一直跟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特地绕到原庭信与那男人后边的座位。彼此有高皮椅隔开,原庭信又背对着他们,所以压根没有发现。

要了三杯咖啡,三人都竖起耳朵,不打算放过隔壁的谈话。

带着点不安,夹着点惊喜,原庭信以在上课时从未出现过的局促声音说着:

“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想见到我了……”

三人互看一眼,差点为那可想而知的腼腆爆笑出来。

“怎么会呢?”成熟而稳健的,是原庭信对面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还带些苦笑。

“我们是好朋友呀……”

“好朋友……”原庭信似乎一愣。

男人有些犹豫地道:“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

听到这里被原庭信打断:“宗方,你要不要尝点小点心,这家的酥饼很好吃!”

“庭信,我……”

“小姐,请来两份酥饼!”原庭信却没给男人说下去的机会,叫了点心后又径自扯到其他的话题。

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拉拉杂杂地说着,看不出他还是那么能说的一个人,听得后头的三个人莫名其妙。

终于,能扯的都扯了,正想还要说点什么,男人冒出了一句:“我要结婚了。”

像是忽然按下快门,原本还快语如珠的原庭信登时僵住。

男人抱歉地看着他,眼神还是那么温柔。“那天,我本来是想给你这个的……

你却忽然跟我说了那些话,所以……”

愣愣地看着那红得刺眼的帖子,原庭信没有接,捏在桌下的手慢慢渗出冷汗。

“我和她,在一年前认识……是个很贤淑的女人,我爸妈也很喜欢,所以决定在这个月底结婚……”男人缓慢地说,似带着祈谅。“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希望你也能替我高兴,所以……”

没有说下去,足足十分钟的沉默。

原庭信开口了:“是、是吗?我都不知道……”扯着不自然的笑,嘴唇却在发抖。

“庭信!”

“宗方真是的!有了女朋友也不早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能娶到那么漂亮的老婆,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

像是要掩饰什么,原庭信一下抬高声音笑道,边收起东西。

“庭信……”

“啊,抱歉!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今天怕是不能给你应祝了,改天我们再一起出来喝一杯吧,今天的帐我先付了,你慢慢……”

不住地笑着,站起身。

“庭信!”男人抓住他的手臂,扳过来,看到的是快哭出来的表情,镜片氤氲一片,模糊得看不清楚眼睛。

原庭信的声音低了下来,颤抖地,乞求地。“那天……我说的话,就……请你忘了吧!”

“庭信!”望着那仓皇而逃的身影,男子眼中尽是愧疚。

×××

“失恋!”

隔壁座上的三个人古怪地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得出这个结论,而后捧月复大笑。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被接受的嘛,谁会答应一个男人的告白呀,那男的也够倒楣的,居然会被老土鸡喜欢上!”

蒋行磊敲敲桌子,止住他们放肆的笑声。“既然有人失恋,我们何不帮他一把?”

“啥?”

两人顿时傻了眼。

行磊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却见那坏坏的黑眸算计地闪呀闪,席德凯与路原锋又再不约而同地寒毛倒竖。

“什/a?假装去钓他?”席德凯在听到这项计划时吓了一跳。连路原锋也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提议的创始人。

“对,”蒋行磊慢条斯理地喝着手中的咖啡,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罪恶感可言,“你们不是想看他失控的表情吗?把他骗得神魂颠倒再踹他下地狱,那时侯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不愧是从高中就恶名昭彰的王子,连报复方式都这么狠!

“那……怎么钓?”

钓女人他们屡试不爽,甚至不用浪费唇舌,勾勾手指就有一大把女生主动黏过来,可男人……不在他们的经验范围内。

“那老土鸡会不会其实是个娘娘腔?电视上的同性恋不都这么演的吗?也就是说和对付女人是一样的了?”路原锋猜测着。

席德凯直翻白眼:“他要是扮成女人,我胃口倒都倒尽!更不要说去钓他!”

“怎么钓都不是重点啦,重点是……谁去?”

桌上沉寂了一分钟,两双眼睛一致看向提了主意后就一直悠曳游哉边喝咖啡边听他们议论的蒋行磊。

“行磊!”两人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劝着,一心想看好戏的他们以为还要费一点工夫才能说服,哪知蒋行磊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站起来,他看着眼睛瞪得老大的同伴道:“我早看那家伙不顺眼,这一次,你们就等着看他被踢出学校!”

龙蛇混杂的小酒吧。

角落里坐着一名喝得烂醉的男子。尽管如此,他仍是一杯一杯地不断往口中灌,摇摇欲坠的眼镜已被室内的热气晕得模糊一片。看不清面孔,土气的打扮,毫不起眼的缩在暗处。没有谁会去注意这样一个有如阴生植物般的男子。周围的喧嚣似乎也无法侵入那一块小小的领地,阴郁破败,仿佛被全世界遗忘了。

男子不言不语,被镜片遮了大半的脸孔,看不到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机械地重复着倒酒喝酒的动作。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靠近了。

一杯褐红色的酒突兀地放在他的面前,掬住高脚杯的是几只修长的手指,正正映入他迷朦的眼帘。

沈滞如水泥般的脑子像加入了某种溶解剂,沭然一惊。

这样的手指,修长迷人,令他遐想过无数次的手指……

猛地抬头,却望进一张微笑的俊逸脸庞。年轻而充满活力。

“老师,原来你也在这里啊,我可以坐下来吗?”

这么说着,男孩已经在自己身旁坐下了。

不是他……失望间,忽略了男孩对自己的称呼,氤氲的镜片看不清对方的面孔,而嘈杂的环境也令他无心去听对方说了些什么。

伴随失望而来的,是无限悲凉的懊恼和绝望——

我要结婚了……是个很贤淑的女人……女人……

如果只是做朋友就好了……如果没有说那些话就好了……如果……——

宗、宗方!其实我……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像个初坠情网的少年,脸红得好似天边的夕阳,害羞而又不安地,对着自己心仪的女孩,表述心中绵绵的情意。四周围的景物都好似知晓他的心意,温柔地摇曳着。脸是那么的滚烫,连心脏也似乎要从胸口里蹦跳出来。

情意……却是对着一直以来的好朋友……

对着和自己一样的男人……即将结婚的男人……

像有什么一下子破碎了,疼痛一直蔓延到指尖,肺部仿佛痉挛着,连呼吸都是二如此痛苦……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存在就好了

“老师?老师!喂!”

蒋行磊愕然地看着忽然咯地倒在桌上的男人。

瞪着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一股受到忽视的严重不满涌了出来。

身后窜出两个人。“行磊,搞定了?”

一直隔岸观火的席德凯没弄清楚状况,只当人是被他灌醉的。

路原锋探出头,看看桌上的男子,吐了吐舌头。

“他醉都醉死了,怎么办?”这种时候如果是女人就可以办好事了,灌醉个男人……真没意思。

蒋行磊目光清冷地扫了男子一眼,胸中的怨怼更因身旁两人的你一言我一句而呈不可遏止的递增状态。

忽然他站起,一把将男人打横抱起,吓了两人一大跳。

“行、行磊!”

一回神,发现他已走到了门口。“你要带他去哪?”

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回家!”

×××——

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就算你是一个人住,也不至于吧?多麻烦……——

就是啊,丢他一个人,等到打烊时自然会有人把他叫起来的,又何必拣麻烦回家?

面对席德凯和路原锋的不解,他很轻易地用一句话就堵住了。

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到底!于是,他把烂醉如泥的男人扛回家。

美其名日想看他醒来后惊吓的表情,但那股久久不消的怨愤却是不能随便忽略过去的。

太过分了!从来没有人能够这样把他忽视得彻彻底底!把他当空气不算,竟还敢旁若无人地在他话才说到一半时睡死过去。

手指骨关节掐得卡卡响,他真想把男人抓起来揍上一顿,或许才能够解气。

轻微的申吟将他的思绪调了回来,低头一看,男人并未醒来,也许是梦到了什么,正痛苦地皱着眉头,手脚也不自觉地扭动着。

瞪了半晌,蒋行磊决定还是不用暴力解决,既然有种忽视他,就必须承担后果!

一个邪气的念头闯入脑海。

粗鲁地月兑下男人的廉价西装,不需要多余的怜惜,丢到地下。再扯开那已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领带,领口一下松开来。没两下子,男人身上就只剩下一条底裤。

看着赤果果卧在床上几乎被剥精光的男子,蒋行磊唇角嘲讽地扬起,他几乎迫不及待想看这男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了。

不经意地瞥见那副仍挂在脸上的黑框眼镜,嫌恶地撇撇嘴,顺手摘下,却意外地发现那镜片之下的睫毛长长有如羽翼,在熟睡中仍微微抖动,脸庞的轮廓竟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秀丽……?

他发哪门子疯觉得这个男人秀丽?

蒋行磊赶紧把眼镜丢开,退到离床一米处。

看着床上睡得一无所知的男人,他用力甩了甩头,决定将这莫名其妙的异样感觉除去。不论如何,这个男人,都只是一个游戏中的猎物,管他秀丽还是秀逗,只有那仓皇惊乱的表情才是目的。

等到明天,就有好戏看了。

当原庭信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不一样的天花板,脑子停滞了一两秒,突地整个身子弹坐起来。岂料这不像触着什么开关似的,头颅顿时因宿醉而剧烈地疼痛起来。尽管疼痛得难受,他还是不忘四处查看。

这不是他家!

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床……更重要的,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条底裤什么也没穿!凉气袭了上来,懵住的脑子又开始一团混乱。慌忙寻找自己的衣物,但却一件也找不到。

“老师,你醒了?”

门口响起清朗的问候声,吓得他忙望过去。

没戴眼镜,看不清楚,只看到一个模糊高大的身影,正倚在门边。虽然看不清,却能感觉到两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见床上的男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双眼迷蒙,一点反应也没有,蒋行磊不知他是因为视力不好的缘故,还当他想不起来,未免有些气恼。

快步走过去,冷不防地逼近男人眼前。“老师!”

薄唇吐出的虽是敬语,却也包含着严重警告的意味。

他敢说不认识他试试看!

“啊……”

被忽然呈现在眼前的大特写吓着,原庭信的心脏登时漏掉一拍,缺乏情绪变化的脸这时也流露出几缕无措。

“你……”这下看清楚了,是张非常英俊帅气的脸,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使沉重的脑子转动起来,他惊得更是张大了嘴。

“你、你是……”

根据他的表情,判断他想了起来,蒋行磊满意地勾起了嘴角。“老师还真是能喝呢,到现在才醒来。”他讥诮地道。

是他班上的学生!原庭信瞠目结舌。惊愕尚未消减,一连串疑问又向他翻滚而来。

为什么他会在学生冢里?

蒋行磊好玩地看他惊愣的表情,之前被忽视的怨气总算找回了一丝平衡感,恶作剧的念头也蠢蠢欲动。同时发现不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要比平日年轻许多,一点也不像比他年长的样子。

他举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老师,你还好吗?昨天喝了那么多,头会不会痛?”

敞做关怀地在男人身边坐下,有趣地发现男人惊吓地抖了一下。

头皮一下紧了起来,原庭信想不露痕迹地往后挪,与这个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男孩拉开点距离,谁知他越后退,男孩越是挨过来,也不晓得是无意识的行为还是故意。莫名其妙出现在学生家里已经够让他震惊了,这个男孩听似熟稔的语气更搅得他一头糊涂。

不敢说他记不起名字,但对这个男孩的印象还是有的,总是一脸不屑的样子,上课也不记笔记。他还以为是个更冷漠的孩子,却没想到现在会在他面前笑得一点隔阂也没有。

身子凉飕飕地什么也无法思考,单是和自己的学生共坐在一张床上就怪得可以,他只好略过其他,急急地找眼镜。

“我……我的眼镜……”有眼镜的覆盖,至少可掩饰些什么。

视力本来就不好,目前更因头痛和刚睡醒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只好到处模索。

“眼镜?这个吗?”

闻言他忙抬起头,看到那副黑框眼镜正在男孩手里,赶忙伸手要接。

蒋行磊却把手一收,不意外地看到男人讶异的神情。暧昧地笑了笑,有意挑起他的紧张。忽然发现那圆睁了眼的表情也挺有意思的,像等着吃骨头却又吃不到的狗。这么想着,他带着轻快的笑将眼镜给男人戴上。果然,男人脸上迅速地掠过一丝绋红。

心中顿时大乐。

“谢、谢谢!”

结巴地说着,原庭信也发觉这个男孩的眼神不怎么对劲,慌忙把目光掉开。

原以为戴上眼镜就不会那么局促,哪知一看清楚反而更紧张了。

男孩的脸孔比他想像的还要俊美得多,刀刻般的轮廓早月兑离了一般大一学生尚未消除的稚气,眼睛似乎有什么一闪一闪,黑亮迷人,尤其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更是令他如坐针毡。

努力地回想,昨晚实在难忍好友即将结婚的伤悲,他胡乱找了个酒吧买醉。平常酒量就不是很好的他,破天荒地一瓶又一瓶地喝,以为这样就能令胸口的疼痛减轻一些,岂料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懊悔,就在醉意朦胧时,好像有一个人走到他身边……

然后……不记得了。

看着男人苦恼懊悔的模样,蒋行磊恶意的笑容加深:“老师,看不出来你还真厉害呢,我才刚跟你打了招呼而已,就被你拉住说要一块喝,还又唱又叫的……”

哎?原庭信的眼镜下滑了一寸。

“老师平时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大家都不敢太亲近呢,没想到也那么开放呢,喝完了还拉着我说去夜游什么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实在太晚了,我说要送老师回去,问家住哪,你却说什么也.不肯回去,我总不能丢下老师一个人走了吧,所以就把你带到这里.放心好了,我父母都在国外,只有我一个人住,老师不用担心。”

话说完,男人的脸也白了大半。

为了预防万一,还是颤巍巍地问出:“我……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是……”

蒋行磊眼珠子一转。“有啊,原来老师还很孩子气呢,自己睡了不算,还把衣服月兑光,甚至拉住我不放,偏要我靠着你不可,还嚷着什么不要离开我……”

天啊!这是他吗?

在蒋行磊滔滔不绝的话下,原庭信真恨不得一棒子过来让自己昏死算了。

早知道会这么丢脸,打死他也不碰酒精那种东西一下。

羞恼地将脸埋人手中,想要喝止男孩不要再说下去,声音却堵在喉咙怎么也出不来,两只耳朵什么也不想听,偏偏男孩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来。

说得差不多了,蒋行磊停住口,好整以暇地看着男人恨不得挖个地洞埋起来的羞愧神情。

“抱、抱歉!”

就在蒋行磊想着他这么抖会不会抽筋时,男人说话了,声音像费了很大劲才挤出来。“我没想到……真的……很对不起!”

指甲掐得青白,男人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显得更加纤细。

“我……我昨晚喝醉了,所以……什么也不晓得,给、给你添麻烦了……”

已经顾不上维持什么教师形象了。

像这样光着身子缩在床上用颤抖不止的声音不断向学生恳求道歉的老师,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装作叹息一声,引起男人的注意,蒋行磊道:“老师,你喜欢男人吗?”

倏地抬起头,男人的惊愕显露无遗。

“老师你吻了我。”

光是想像就恶心得紧,不过为求逼真,就说得再过分一些吧。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具爆炸性了。在原庭信反应过来的同时,听到了大脑断弦的声音。本来还发冷的身子烫了起来,姑且不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经由男孩嘴里说出的羞耻也让他到达恨不得马上去死的地步!

“怎……怎么可能?”

不敢确定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因为以前也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但男孩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无辜又无奈,他除了又惊又羞,压根做不出更多的反应。

想到自己麻烦了这个年轻人不算,竟还……而且还是对他的学生………他完蛋了!

“不可能?那老师的意思是我在说谎了?”听到男孩有些委屈地抬高声音,原庭信慌得摇头,火热的羞耻下,愧疚也层层扩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震惊的事实,加上宿醉的头痛,以及极度的羞耻,他几乎要流下泪来,不敢让男孩看到自己红通通的眼,他的头垂到与颈部成直角的位置。

颤抖的后颈,露出凸显的骨头,细得令人怀疑会不会马上就要断掉。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我……对不起!”

心脏痉挛得说不出多余的话,大脑里回荡的也只有不断道歉的念头”

“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蒋行磊挑了挑眉毛,为男人难以掩饰的哭音而有些惊讶。

这样就哭了,太丢脸了吧?

想着如果再过分一些会不会更有趣地又补上一句:“老师,那可是我的初吻……”

“……我……我知道……”刚刚已经说过了,再一次被提起,原庭信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燥红久久不退。

如果事情真如男孩所言,那也该算他的初吻才对。

木讷无趣的他,从来不是女孩们欢迎的对象,不管是中学还是大学,甚至到工作之后,他都不曾和哪个女人有过密切的来往,尤其是意识到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之后。

莫名其妙地被一个男人吻了,男孩想必觉得非常恶心吧,能够这样心平气和跟自己说话已经算不错了。

“和男人接吻,想都没有想过耶,而且还是老师你……”

蒋行磊每说一句,原庭信的指甲就更深地掐人肉里。咬着唇,他害怕看到男孩厌恶和指责的眼神,只垂着眼,连多说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

“……所以,老师你要补偿我!”

正内疚地不住在心里道歉的原庭信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

“补偿……?”难道说……

蒋行磊弹弹指甲,睥睨着几乎缩成一团的男人。那种模样,反而让他更想欺负得厉害点。

“不如给我在成绩上加加分,考试放放水怎么样?”

明知这男人的原则是实事求是,他偏要故意这么说。

原庭信闻言习惯性地道:“那怎么可以……”

说到一半打住,甚是尴尬。他现在有什么资格以老师的身份说话?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老师做那些没道理的事的,看来我只好自认倒楣了。”

从鼻子里无声地冷哼一下,蒋行磊的声音听起来却是万般无奈和委屈。

“对不起……”

愧疚得马上就要哭了出来,原庭信拼命忍住脆弱的泪腺。

“或者,干脆让老师负责好了!”

这句话一出来,原庭信着实吓了一跳,突地抬起头,差点让他来不及收回坏笑的脸孔。

迅速变化成天真无知的小学生。

“负责啊,电视上不都这样吗?只要老师肯负责就好了。”

“可、可是……”目瞪口呆,没敢相信这个男孩的头脑竟简单到这个地步。

“老师不愿意吗?”哀怨的表情也惟妙惟肖,骗得男人的罪恶感直线上升。

“可、可我们不、不是……”

这太荒唐了!

无法直接地说不行,正当原庭信又是惭愧又是焦急时,男孩不经意地又靠了过来。这下靠得更近,惊得他想躲,却发现已经靠到了墙上,退无可退。

硬着头皮迎上那两束热烈的目光,心脏登时一阵狂跳。

他吃惊地发现,这个男孩子的魅力并非一般,绝对是女孩们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对于某些性向特殊的男人.也合该是莫大的吸引。但是……他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

男孩愈是靠近,狭长的黑眸愈令他脸颊发烫。

“如果是老师的话,我不介意喔。”

气息覆在脸上,连呼吸也不敢出,直到男孩修长优美的手指抚上颊边。

“不要!”大叫一声,手一推,硬是把男孩推离了。

原庭信为自己的心跳加速羞耻不已。

敢推他?胆子不小。要知道他可也是忍了好大的鸡皮才做出这种动作的。

蒋行磊脸上闪过一缕寒气,又恢复成若无其事的笑容。

“开玩笑的。”

“啊?”原庭信抬头,正好看到男孩向他眨了眨眼。

“因为老师看起来和平常不一样,很可爱,所以才会忍不住捉弄一下,老师不会生气吧?”

被一个学生这样对待,怎么可能不生气?还说什么可爱。

但尽管不舒服,还是被层层愧疚掩盖过去,加上男孩的语气听起来并无丝毫的恶意,反而有一种撒娇的成分,这令他的内疚更深。

无法说什么,他只得含糊地摇摇头,垂下眼皮。

这时瞄到床头上的时钟。

“啊!”

“怎么?”

忽然看到男人慌乱起来。

抓着被单,不知该怎么起来,左右找也找不到属手自己的衣物。

“我……还要去上课!”

衣服……他的衣服呢?

不得已,只好望向身旁看着他忙乱的男孩。

“我的衣服……”

“噢,那个呀,我见脏了,所以放到洗衣机里去了。”

当然这也是故意的。

男人果然吓傻了。

没有衣服,他怎么去给学生上课?

看着男人苦恼得眉毛几乎皱在了一起,蒋行磊假意道:“如果老师不介意,可以穿我的衣服。”

×××

校园的某一角。

在远远看到原庭信那身打扮后,席路两人先是不可思议地张大嘴,而后爆出一串大笑:

“天啊!他那是什么打扮?居然还敢大摇大摆走在路上!”

“行磊,那不是你的衣服吗?怎么……”

要死了!好好笑!

一身的范思哲,加上那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就好像把裙带菜放在法国大餐上一样。

显然不止他们这么觉得,那名倒楣的男教师所经之处,回头率极高。每一个人在看了之后都忍不住掩嘴偷笑,更有甚者干脆在路过之后大笑了出来。他本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低着头闷不吭声,脚步飞快。

看着由他那套衣服引起的不小风波,蒋行磊眼中多了几分得意。

想来那男人也从来没有接受过如此大的注目吧?

心血来潮地,他忽然向下叫道:

“老师——”

身上的衣服像是带刺似的,周围的奇异眼光也让原庭信头皮直发麻,一心想的就是赶快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如果不是中午实在没有时问,他也绝对不会穿成这样出门。

下午上课时他刚进教室,全班就哄堂大笑,令他差点挂不住面子,还有学生大叫着“老师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硬着头皮把两节课上下来,强装的镇定也到此为止,他忙不迭地冲出文科大楼。

无奈这身装束还是太惹眼,路过的没有一个人不在看他,身后不断传出嗤笑声,若不是他的脸被黑框眼镜遮去了一大半,一定会被人看到满面的通红。

更可笑的是,他上的那门课还是“西方审美与文化”。已经不敢想像学生们是怎么讨论他的了。

想着抄小路会不会好些,忽然听到上边传来一声叫唤。

“老师!”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不过应该不是叫他吧?

不敢停下步子,头也没抬,继续向前走。

声音似乎大了些。

“老师!原老师——”

心下一个咯噔,头才刚抬起,原庭信就被上方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小、小、心!”

惊叫间,蒋行磊已轻轻松松越过栏杆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

“老师!”

安全着地,站起来,一点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惊人的举动.他像一个好学生一样朝吓呆了的原庭信打着招呼。

“你……没事?”

心有余悸地望望上面,虽说不高,但这么随便跳下来也是很容易出事的。

男孩的眸中略有不解,原庭信基于教师的本能补了一句:

“以后别这样做,太危险了。”

男孩好看的眉头委屈地皱起来。

“谁叫老师都不理我!”

原庭信一怔。

“我叫了好多声,老师都不理我!”

男孩指控着,凌角分明的成人脸庞在此刻属于十来岁孩子的成分多了一些。

呆了呆,原庭信尴尬地低下头。

“我……没听到……”

“哪有?我叫了很大声!”

试了几次,蒋行磊发现,只要像个小孩似的赖皮一下,这男人就会很快手足无措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在叫我……”

支吾着,原庭信不敢说自己压根不愿多停留一秒。

“所以我叫了原老师嘛,”嘀咕着,高了大半个头的男孩忽然往身边一挨,状似玩笑地凑到耳边低语着,“或者我改叫庭信老师好不好?”

一吓吓得不轻,忽来的接近使原庭信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男孩温热的气息吐在脸上,急忙退到一旁,却仍止不住发烧的脸。

“我还有事,先走了!”

才刚迈出半步,就被一声磁性动听的嗓音叫住了。

“老师。”

男孩明朗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你还没有给我你的联络方式。”

刻意说得暧昧,引起原庭信一阵冷汗,只得低声说出手机号码,他惭愧地道:

“你……你的衣服,我洗了后会还给你的。”

男孩有些意外地眨了两下眼,笑了开来:

“老师你误会了,衣服什么时候还都没关系,你不是说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骈去找你吗?”

没想到男孩笑起来会这么迷人,揉合了成人与少年的微妙特质,深邃的瞳孔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个小小的心悸,原庭信忙别过脸,胡乱地点头。

谁知男孩又冷不防地挨过来。

“放心好了,老师的事我谁也不会说的。”

小声地说着,在他表现出惊吓之前男孩又退了回去。

抬起头,那淘气的笑容让人没法生气。

意识到不能再待下去,原庭信以前所未有的慌张迅速走掉了。

十几分钟后,憩园的小亭子里,三个大男孩笑得前仰后合,令人以为他们在说什么万分可笑的笑话。

×××

笑话的主人公此刻也正一脸颓靡地换下带给他一个下午不自在的衣服…唉,再不穿这种衣服了。

好不容易赶回家,原庭信以最快速度换回衬衫和棉质长裤,才微微松了口气,但思及校园里人们看他的样子,心情又不免沉重起来。

沮丧地叹了口气,一切都怪罪于昨晚不该喝的酒。

被人笑话是小事,反正他在学校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了,倒是那个有些调皮但又不失善良的男孩子……

想起蒋行磊,胸中又泛起浓浓的歉意。

本来只是他个人庸人自扰,却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会不会是上天因他爱上男人而给他的警告?

想到总是温和待他的好友,心还是会忍不住疼痛,像被小虫子咬去……小块,酸酸的,想哭也哭不出来……

宗方没有嫌恶他,没有因他的突兀告白而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变态,反而还以好朋友的身份来见他,已经算是万幸了,他还奢求什么呢?凭着这点,他就该微笑地对他的婚礼说祝福才对,贪心是要遭受报应的。

例如无辜被他扯进来的男孩。

还好,男孩也许淘气,也许顽皮了点,但也没有视他为怪物。

回想起那一声声天真乖巧的“老师老师”,就不禁苦笑。

也还是个老师啊,却这么不堪……

发着呆,手机忽然响起简讯的声音,忙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但看到内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师,是我,这是我的号码,一定要记住喔。

孩子气的话语让方才还有些忧愁的他不禁笑了起来。才想着,第二条短信又到达了。

老师,今晚有空吗?一起出来吃饭好不好?

嘴角的淡笑僵了僵,为这忽来的邀请乱了心。

正迟疑着,男孩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老师,我手机快没电了,七点我们在PRETTYWORLD见吧,你一定要来哦,否则我就一直等下去!

“啊?等……”

慌乱地握住手机,差点忘了这是简讯无法直接拒绝。

怎么办呢?他本不打算再和男孩有除了学业之外的进一步接触的,但是那孩子说什么……

否则我就一直等下去!

心情极度矛盾,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打个电话婉拒比较好,就说他有报告要写好了。

按下拨号键,那边却传来用户已关机的讯息。

愣愣地看着手机。沉重的心又添了几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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