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若离遇上姬如凤的地方抄小路走路到苗都,一般需要花七天的功夫,只是后几天他们三人彼此不言不语、各怀心事,脚程又快上一些,所以比预定中还早上一天到达苗都。
苗都不同于苗族其他部落,是一个政治、贸易的集中地,各国来做买卖的商人一定会来苗都挑货色顺便歇歇脚,而苗人的最高统治者——苗族之长,也是居住在这块繁荣的土地上。
一踏进苗都,严若离马上找了一家客栈洗去满身风尘,顺便买了三套苗人衣物来替换。
“洗个澡换上这些衣服,在苗都里穿汉人衣服太张扬了,对你们不利,明儿一早我就去探路,看看如何把你们送进族长的屋子里去。”
连日来,严若离第一次开口对姬如凤说话,虽然表情还是冷冷的,但是已足够让姬如凤扫去脸上的阴霾了。
“好!”姬如凤捧着苗族衣物进屋里洗澡去了,脸上那快乐的表情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盼儿冷冷看着被关上的门板,然后,她放下衣服找上严若离。
“严姑娘,可否借个空说话?”虽是礼貌性询问,但盼儿却是直接推门,那门也没锁上,一进门就看到严若离对着一桶热腾腾的洗澡水发呆。
“没什么好说的,等送你们去见族长,我就要离开了。”严若离虽年轻,但好歹有些经历,当然明白人家找上门来会说些什么话。
自然,不会是好听话。
“等我家主子回到皇宫后,一定禀报摄政王重酬姑娘。”
“哼,何必来这一套?想说什么就说,我们苗人不兴你们汉人那一套迂回曲折,你不敢说的话我替你说,你是想让我早点离开你家皇子,免得他胡思乱想是吧?”严若离冷笑,她之前不是没在汉人的社会里待过,早就看清汉人那虚伪的一面,前日虽然不小心让那姓姬的扰乱了心神,但她明白,她是个苗人,与汉人将永远格格不入。
若她真能与汉人和平相处,当日就不会落得逃回苗族避难的下场了。
“严姑娘果真冰雪聪明,盼儿原不该多事,可是事关汉人与苗族的未来,盼儿不得不谨慎,主子他年纪轻不会想,我们做下人的就该推他一把,今日有得罪严姑娘的地方,只好他日请罪了。”
说什么请罪不请罪,全是客套话!要真是如言不敢得罪她,今日盼儿连这道门都不会踏进来。
“你倒忠心,连主子的未来都替他想好怎么过了?不如也替他想想该怎么把公主给娶回家吧,公主娶不回去,汉苗两族不可能合作,到最后还可能出动你真正的主子来和亲才能平息这场风波昵。”
“……凤王连我的来历都跟你说了?”盼儿皱眉,她没想到姬如凤居然如此掏心掏肺,连自家底子都挖出来给人看透了。
还说没动心?骗瞎子吧!
“他不说我也猜得出来,如此伶俐能干的宫女世上能有几个?若不是特殊训练出来的,能有你这本事?而你们元圣皇朝能有这本事教出这样的手下,也只有你家主子了。”
“……若姑娘不是个苗人,盼儿一定求主子将你迎回去当皇后。”盼儿冷笑,嘴里说的是褒,眼底透露的却是贬。
千百年来,汉人苗人彼此敌视,就是摆月兑不了所谓种族之间互不相融的天性,这种天性会一直存在,若不是遇上了足以改变的开键,那么他们两族永远只能处于敌视状态。
汉人痛恨苗人不听话,苗人痛恨汉人以高等民族自居,侵他山河。
“我会稀罕吗?当初若不是看在两族合作利大于弊的份上,我会好心救你们这些虚伪的汉人?要知道,我手上的刀沾过的汉人血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像我这样可怕的女人,我劝你还是少接近为妙!”严若离眼睛一闭,内力一摧,盼儿就整个人被逼到门外。
面对紧闭的木门,盼儿突然对方才的所做所为迷惘起来,毕竟,那个严若离看起来也不过是和姬如凤一般大的姑娘,跟一个姑娘说这些现实丑恶的事,实在太过了,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如何能要求别人呢?
当晚,由于三人各怀心事,早早就回房间安歇,到了三更,盼儿原本紧闭的眼瞬间睁开来。
盼儿顺了顺披散的长发后起身开门,门廊外赫然出现一名神情相貌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该是时候了,你准备好了吗?盼儿。”门内的盼儿开了口,原本温润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清冷,仿佛变了个人。
“准备好了,公公已在外头备好马车与衣物,请主子入城。”门外的盼儿换上同样的衣裙,甚至佩带上同样的首饰,务求十全十美,不让任何人出破绽。
“很好,凤王就劳烦你了,短时间之内,别让他四处走动,还有,防着姓严的女子。”门内的盼儿伸手往脸上一揭,一层薄薄的脸皮就掀了起来,露出底下属于男性的俊美面貌。
沉重的脚步跨了出去,虽是无声无息,却带了太多的无奈与不得已。玉衡想叹息,却生生压下有些委屈的心情,他努力告诉自己,凤儿绝不会为了一名女子背弃他,绝不会。
唇畔含着的,却是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苦笑。
***
第二天严若离才要出门,就见到大街上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扬扬,她明白这样大的排场必定是族长家中有了喜事。
可是近期内的喜事不就是两族和亲这一桩而已吗?正主儿都还没到,婚礼要怎么举办?难道族长又要娶妾?严若离心里迷惑,便找来客栈东家问个清楚。
“姑娘,你这么急干啥?小心小老儿我的一把胡子啊——”
东家被严若离扯来大厅上,她往外一指:“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不就是喜事吗?莫非姑娘你瞎了眼看不见……唉唷!别拉别拉,会断的——”
“谁说我是瞎子?我当然知道是喜事,但是族长家里怎么会有喜事?我要知道了还用得着问你吗?”
“不就是公主要出嫁了嘛……姑娘。你的消息也未免太不灵通了,公主要和汉人联姻这种大事你也不知道?枉你生为苗人了……”
“这我当然知道,问题是,新郎都还没到怎么可能就开始张灯结彩?公主连看都不看就决定要下嫁了吗?”应该不会吧,她都还没答应呢,难道父亲自作主张先把婚事应下来了?
“啊?姑娘你说什么呀?新郎早就到了呀!七天前汉人使者送来了圣旨,说是决定派摄政王来和亲,那个什么摄政王早在昨天晚上就到了,昨晚正主儿一到就马上决定婚期了呀!姑娘,您要问什么就一次问个清楚吧,你这样扯着小老儿的胡子让我好难受呀-”
严若离松了手,一脸迷惑。看样子父亲当真是不顾她的意愿先答应了婚事,不过,新郎应该是姬如凤,怎会换成了摄政王傅玉衡?汉人不可能笨到同时派两人来迎娶吧?还是姬如凤根本是假皇子?
客栈东家一得空便马上逃到后头去,本想唤来长老治治这乖张的丫头,转眼一想最近是公主大喜,要是惹出事情反而不好,只好自叹倒楣拂袖而去。
严若离脑子里纷纷乱乱,理不出头绪,最后只好上楼找来姬如凤两人问个清楚,真要被人耍了,她也好有个出气的对象。
“姬如凤!你说,你冒充皇子前来苗都接近公主有何意图?”严若离心乱,就连开口说的话也乱,让姬如凤听得是一头雾水。
“冒充皇子?”见到严若离进门姬如凤忍不住心喜,可是听她气势汹汹问一些他昕不懂的话,笑脸又僵了。
他为什么要冒充皇子?他本来就是皇子啊!
邻房的盼儿听到骚动也赶来姬如凤的房间,一进来就见到严若离杀气腾腾,仿佛姬如凤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呼小叫的?有话好好说——”盼儿知道严若离的性子,这一路上都有高手沿路监视,将凤王三人的行动一一回报,加上摄政王又要她特别小心严若离这女子,她很怕严若离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会误伤了凤王。
“好好说?明明来苗都和亲的是摄政王,根本不是什么凤王,你为什么要骗我带你来苗都?摄政王本人都已经在昨晚到达苗都了,连婚期都订好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先不提两族联烟究竟能不能成事,光是姬如凤骗她一事已经够她光火了。
枉费她还真的相信姬如凤,没想到他同其他汉人一样,都是表里不一的小人。
摄政王?和亲?傅玉衡人已在苗都?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可能!我身上有证明身份的信函,上头有我皇兄的玉玺,我才是来相亲的皇子,不是摄政王,你一定是搞错了!”
“搞错了?”严若离冷笑,徒手拉过姬如凤逼他看向窗外,盼儿想上前阻止,却又被一股无形之气震开。
看来,这严姑娘的功夫比她想像中厉害太多了。
“你看看,整条大街上全在张灯结彩布置婚礼,你上街随便抓一个人来问他都会跟你说摄政王才是公主和亲的对象,现在摄政王人已经在族长屋里,苗都里几万对眼睛都看过的,还会有假?你倒说说,摄政王与凤王,究竟那个才是真驸马?”一个是大张旗鼓前来迎娶的摄政王,一个是落魄潦倒只有信函证明身份的皇子,大家究竟会相信哪个人?
姬如凤张大眼睛看着窗外的街道,真如严若离所说,整条街上的人全都扬着笑脸在布置着,仿佛是自家迎婿一样。
名满天下的摄政王傅玉衡,的确是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只是,怎么会?
当初他若是有迎娶的打算,为何在朝廷上百般推辞,甚至连他自告奋勇的举动都能让他气上好些天,为什么……
“你凭什么说那个人是真的摄政王?说不定他才是骗子!”
“……七天前皇宫送来圣旨,说是派遣摄政王前来和亲,昨儿个夜间摄政王已经在侍卫队的护送下到达,身边还跟了许多宫里的随侍,你说,这会有假吗?”父亲不是呆子,自然也会求证这个摄政王是真是假,既然能通过父亲的眼睛,那代表摄政王是货真价实的摄政王。
“不可能的……那个摄政王一定是假的!”姬如凤急忙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临行前傅玉衡托人带给他证明身份的信函,岂知摊开来竟是白纸一张,根本不是盖过玉玺的信函。
白纸落地,盼儿与严若离纷纷上前欲看个清楚,姬如凤却像是发狂一样推开两人冲了出去,直接奔向大街。
“不好,凤王一定是找摄政王去了,快追!”盼儿虽不明白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摄政王昨晚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照顾凤王,现在局势这样混乱,凤王若是鲁莽前去,只怕会出事。
“这个呆子,这不是摆明了去送死吗?慢着,带着长刀一起走,说不定会用上!”严若离用力一跺脚,她虽暗恼姬如凤欺骗她,但若要见他去送死,她心底还是不忍的。
严若离与盼儿尽管加快速度,但还是慢了一步,因为姬如凤没走出几云步路就碰上了陪伴公主游街的傅玉衡。
这种情况他自然是急于问清楚事情始末,所以根本不把周围的内侍与随从看在眼里,认为没人可以阻挠他前进,岂知才刚接近一步,就被侍卫了下来。
“大胆狂徒!竟敢惊扰摄政王与公主圣驾,还不快快退开!”姬如凤一眼就认出挡在他面前的侍卫是元圣皇朝的禁卫军,专门保护皇室成员的安全,可是这人却好像不认识他一样,把他当成老百姓驱赶。
“当我是狂徒?你是新来的吗?居然认不得我是谁!”姬如凤气不打一处来,凡是新上任的禁卫军都必须将皇室成员的容貌记在脑海里,通常是一一见过各宫的人后才能够正式担任禁卫军,这人明明穿着禁卫军的服饰,居然还敢说不认得他凤王?那当真是大大的渎职了。
“谁管你是谁,总之不许你在这里挡路!快滚开!”
那名气焰嚣张的禁卫军瞪了姬如凤一眼,才看到他身上穿着苗服,五官轮廓却像是汉人,不过就算是汉人,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乱来。
姬如凤看对方真的不认得自己,诧异之余不由得暗恼,这禁卫军铁定是在他离宫后才上任的,不过他现在急着见傅玉衡,一时之间根本管不了“我要见摄政王,麻烦你帮我传话,就说凤王有事求见!”姬如凤情急之下居然说出了封号,惹来禁卫军一阵狐疑。
姬如凤见到傅玉衡不过离他十几步远,身边伴着一名戴着面纱的少女,两人神情状似亲密,不由得想起之前他们在皇宫内的情景,不知比此刻亲近多少倍,只是当时他是尊贵的凤王,现在他却没有任何证物可以证明身份,想见傅玉衡简直难如登天。
“凤王?”禁卫军听到姬如凤自称凤王不禁冷哼一声:“凤王现在远在千里外的皇宫,难不成他还会腾云驾雾,转眼就来到苗都?小子,我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脑子却不太清醒,还是快回家去吧,省得让我捉起来治罪……”
凤王在皇宫里?姬如凤乍听到消息时呆了一下,他人明明就已经来到苗疆了,为什么宫里还能出现一个凤王?不行,他非得问清楚不可!
“你到底通不通报?”姬如凤跺脚质问,他与禁卫军的争执已经引来不少侧目,若是再闹大一点,说不定就能引来傅玉衡的注意力。
“你要是再继续乱来的话我就抓你下狱!苗人的牢房可不比汉人的牢房舒服——唉呀呀!你干什么?”姬如凤抓起禁卫军的手臂猛咬,惨叫声引来其他禁卫军的注意力,但也成功让傅玉衡与遮头盖脸的公主回头。
“傅玉衡!”姬如凤藉机大叫,他相信傅玉衡要是看到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谁知道下一刻禁卫军蜂拥而上,他的脸与身体完全被挡住了,傅玉衡回头的那一瞬间根本没见到他的脸。
“大胆!居然敢直呼摄政王名讳!来人,把他给我押入黑牢,容后再审!”禁卫军队长下令将姬如凤押解下狱,众人手脚俐落将姬如凤捆了个结实。
姬如凤眼睁睁看着禁卫军将他押离傅玉衡视线内,他想再开口,却发现嘴巴已经被人封住,连申吟都没办法。
随后赶到的严若离与盼儿正好见到姬如凤被人押走的那一幕,严若离心一急,抄起长刀就要去救人,盼儿却在下一刻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做什么?你没听到他要被人押进黑牢了吗?滚开,你要是没本事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去!”严若离以为盼儿胆小,不敢上前劫人,却忘了一路上盼儿才是最关心姬如凤的人。
其实她若自曝身份,那群侍卫势必得当场放人,但是这样一来傅玉衡身边的假公主就得露馅,严若离虽然对父亲李代桃疆的主意很不满,但是这毕竟是关系到整个苗族的大事,绝对马虎不得。
盼儿将严若离拉到角落,尽量不让禁卫军看到她们的容貌,她将食指抵在严若离的朱唇上。
“小声一点,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除却禁卫军不是好惹的对象,摄政王看起来也不太正常,他若能认出凤王早就认出来了,又岂会任他被抓?要是我们劫人不成反而一起下狱,那谁来救凤王?”
方才她远远瞧了摄政王一眼,发现他眼神不大对劲,平时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太监一个都没看到,尽是些生面孔,若是他遭人设计,那么此刻凤王与摄政王的处境都不太乐观。
未免节外生枝,她必须留下有用之身隐在暗处。
“你还称他凤王?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凤王,你还想替他隐瞒到什么时候?你知道黑牢是个什么地方吗?现在不救,日后要救必定难如登天!”严若离认定了姬如凤不是真正的凤王,又气眼前的盼儿不让她救人,脾气被挑了起来,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
“谁说他不是凤王。”盼儿语气冰凉,冷冷看着严若离:“再说,他是不是凤王对你很重要吗?如果你真想救他,就该跟我一起回客栈好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对。”
“你!”严若离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劈下去一了百了,手里的长刀却怎么也动不了,最后,她眼见人已走远,再追不及,便愤恨地收回刀。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家主子的死活又不关我的事!”充满讽刺地丢下这一句话,严若离往禁卫军消失的方向望一眼,随后甩开盼儿的纠缠自行回到客栈。
***
黑牢这个地方,是苗人专关重大刑犯、重大政治要犯的地方,假使有外人犯了重大刑责,也是把犯人送到这地方来严加看管,根据当地人的说法,进了黑牢的人通常是有去无回。
姬如凤被押解来这地方少说有好几个时辰了,当嘴巴一得空,他便不停的叫嚣喊冤,就是希望能让傅玉衡发现他,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他喊了数个时辰,除了几个狱卒来制止他喊叫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进来这个地方,甚至来提人审问都没有,直到他嗓子都喊哑了、干了,黑牢还是一样黑压压的,没有人来救他出去。
“傅玉衡——”从进来这鬼地方以后,他喊得最多次的就是这名字,旁人只知摄政王称号,并不知摄政王名讳,所以也就没深究他为什么一直喊这名字,只当他是个疯子。
“玉衡……为什么你不理我昵?”姬如凤颓坐在牢门口,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他方才见到的那一幕,他看见傅玉衡与那名公主出双入对,有说有笑地在逛大街,那个男人的确就是傅玉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傅玉衡好像不认得他了。
他们之间十八年的交情,就算见不到脸,光听声音也能十分准确地猜出对方的身份,他喊得那么大声,市集又不喧闹,没理由他听不到啊,若不是傅玉衡忘了他的存在,就是……
“他是假的……”对!一定是这样,说不定是胡人假扮成博玉衡的模样前来迎娶公主,然后藉机引大军入境,让胡兵能够借道攻打元圣皇朝,一定是这样!世人只知元圣皇朝摄政王无人能出其右,不知皇宫内还养着一个绒裤子弟似的凤王,胡人一定猜不到朝廷竟然派凤王来迎娶,更想不到这凤王在半路就遇劫,阴错阳差让他们得了逞。
若是这样,那元圣皇朝就有难了,大婚在即,那个假摄政王一定是想藉由大婚当天警戒最松懈之时引兵入境,到时候整个苗都都将沦陷……
傅玉衡远在天边,很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纵使他本领通天,恐怕这一次也无力回天了。
正当姬如凤满脑子想着大婚当天会是怎样的惨状时,左邻的牢房内冷不防传来交谈的声音。
“小子,你鬼吼鬼叫了老半天不嫌累啊?这里是黑牢,只能进不能出的黑牢,任凭你叫哑了嗓子也是没用的——是说,方才听你说话的口音,你是个汉人?这可巧了,老夫也是个汉人呢!”
问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苍老,言谈之中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但是姬如凤哪里有功夫理会他,只是他听见黑牢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时稍稍回了神,终于开始细听那个人在说些什么。
“老伯,你方才说这里是黑牢,只能进不能出?”姬如凤听完整串话,只对黑牢这个词有兴趣,毕竟他现在就被关在里头,是死是活端看天意。
“是呀。”苍老的声音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回想,过了好半响才又听到声音:“老夫十八岁就因为犯事被关进来了,关到现在也数不清多少个年头了,虽说关在这里的人不一定会处死刑,但有时候活着等死比一刀两断还痛苦啊,老夫刚进来时,家里人不断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贿赂关说陈情样样都来,但这个地方是苗人的,人家说了算,一句话就可以破碎所有希望——年轻人,很快的,你也会跟我一样学会数老鼠过日子,喔,忘了告诉你,这里是看不到日光的,别想用日光来计算时日。”
这么惨?姬如凤被这番话吓得一愣一愣的,他虽然听过牢狱之灾不好过,但可没听过一进去就出不来这种事啊。
“老伯,难道真没有出去的机会吗?例如说审判什么的,我只是做了一件小错事,犯不着关我一辈子吧?再说了,真要把人关一辈子不释放,那这地方还能那么空吗?怕不挤满了人?”若依元圣律法,他顶多判个挨板子或是吃一个月牢饭就没事,再说了,若是犯了事就关一辈子,那牢房怎么盏都不够用。
“呵呵……年轻人,你还挺聪明的,不错,若是依普通情况这里一定会出现人满为患的情况,不过进来这黑牢的,有一半以上都要砍头,不砍头的,也不一定能捱过这种岁月,我进来这么久了,看过不少人在这里了结自己的性命,你看你右边那间牢房,那里头老鼠特别多也特别臭是吧?告诉你,关在那里的人前几天才撞墙自尽,尸体都发臭了才让人拖出去喂狗,还留下些渣儿喂老鼠呢……呵呵,捱不过的,多半是这种下场了……”
老者的笑声让姬如凤打从心底发寒,右边那牢房的确如老者所言聚集了一大堆老鼠,先前他还以为那里是不是放着什么干粮,怎知竟是尸体残渣。
“老伯,难道都没人出去过吗?或许有人在这里挖过地道什么的……或许有人劫牢,将人给劫出去了也说不定。”姬如凤想起了盼儿与严若离,他不知道严若离怎么看他,不过他相信盼儿一定会想法子救他。
“劫囚?哈哈哈……年轻人,这黑牢固若金汤,外头即使只有数十人守着也没人能轻易从这里救出人,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吧!这黑牢盖在地底下数十尺深,由大石头砌成,外头只有一条通道,你说得没错,曾经有人来劫囚,不过让人给发现了,往牢里头放了一把火,全都烧得干干净净,连渣滓也不留,你看到角落里的木材了吗?那不是用来取暖照明用的,而是预防有人劫囚时放火用的,到时候就算不烧死也要呛死,你说,这样还有人敢来劫吗?”
“难道我注定死在这里……不行!我不能被关在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若是办不成会死更多人的!老伯,你教教我吧,怎样才能够逃出去?”
姬如凤抓紧铁栏杆,他怕死在这里,更怕他方才所想成真,那么元圣皇朝恐怕会在一夕间染上无情的战火,他下凡的最终目的可是为了维护元圣皇朝的强盛太平啊!
“行,老头子我教你,只要你往那地上躺平了,眼睛乖乖闭上,等到睡着了就能在梦中出去啦!哈哈哈……”
老者原是一番玩笑话,却让姬如凤想起了久远以前雷老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每逢午夜子时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灵魂出窍施展法术……”
灵魂出窍一术,在他出生当晚曾经使用过一次,那一次还差点害死刚出生的,后来他不肯再轻易灵魂出窍,久而久之,竟然就忘了他还有这项神力。
“老伯,谢谢你!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接下来只要等到晚上,他就能够施展灵魂出窍的法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