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夫 第七章 作者 : 布布尔

穆宗宝觉得今天荒唐透了,先是自己无敌的主帅中箭落马,接著他居然在战场上看到了幻象!他竟然看到那个只用坐在卫城的,最高处下达命令等待他们在前线拼死拼活的皇帝大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还穿著可以压死人的盔甲,没有戴上皇冠的头顶只是用简单的发带把过长的头发挽了起来……最可怕的是他还用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叫他把怀里的主帅交给他!

穆宗宝伸手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痛……那么这个就不是梦了?!穆宗宝一下懵了。

在他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该先把手上抱著的岳英扬交给皇帝还是该先下跪行礼的当儿,皇帝已经不耐烦的一探身,劈手拉过岳英扬的衣领。但是一个没有意识的身体和平时随著他的手劲提气的人,实在差别太大了,皇帝却硬是咬著牙用一只手把岳英扬的身体勉强提到了自己马前负好。

「朕带来了五万禁卫和城卫合军,就交给你们两个了!要是没有把昨夜的遇伏之仇报了……」皇帝从马上低头打量著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真实感的穆宗宝和刘音真,说到这里故意有了一个停顿。

「……那就别回卫城给朕看见了!」负载著皇帝和岳英扬的白色战马在两千精骑的开路下势如破竹,立刻又转向来路,淹没在重重的硝烟之后。

「这算什么?」良久,穆宗宝看向刘音真不解的问到。

「奇迹!」刘音真十分肯定的回答。

「小顺子!快传太医!」皇帝策马一直长驱直入到岳英扬原本营地的主帐前面。甩蹬下马时就扬声喊著在帐篷里候著的李全顺。

「这算什么?」他也很想找个人问问啊!明明他已经派出了快马取消一切暗杀的计划了,为什么岳英扬还是伤得这么重,眼看著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靠在他的怀里!为什么?他要找谁问才好!如果不是拉进自己怀里的时候,岳英扬还有一口气息那他怎么办?往后这么长的岁月他要怎么办?!像是这样的问题他要问谁?!

如果不是自己不放心,所以快马出发后连夜带军出城,如果不是自己懒得听王连富的连番鬼话,决定亲自去看看战场上的岳英扬……如果,如果没有这么这么多的如果……那么今天躺在自己怀里的,是不是就已经是岳英扬冰凉的尸体?!

「太医!太医为什么还没到!」把岳英扬小心的放在边上的窄小简陋的榻子上,皇帝又扯开了喉咙喊到。

「皇上,皇上太医到了。」就在他喊的时候李全顺撩开帐门,拉了胡子头发全白了,年纪已近古稀的老太医进来。这位是宫里医术最好的钱太医,就是皇帝走的时候,生怕有个万一,从太医府里差人强拉进队伍的。他本不希望使老人家劳动的,可是却没想到还是要用到他!

皇帝被太医从榻前劝开时只说了一句话:

「只许生,不准死!」

「这……」老太医一看到岳英扬的状况就开始彷徨著。在走近之后伸手探了岳英扬的鼻息,搭了脉象,又翻了眼皮子。最后还是退到了一边。

「皇上,岳将军……」老太医本是先皇时就在的权威,也是自小看皇帝长大的,平日里就是先皇也没对他大吼过,没想到今日却为了一位将军,皇帝竟然用了这么重的语气。老太医自也知道躺著的岳英扬对皇帝的意义不一般,但是就算这样他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道德说著一些庸医才会说出口的拙劣谎言。

「有话就说啊!朕要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他还要向他道歉,向他表白,还要再一次的看著点兵场上神采飞扬的岳英扬啊!看到太医退开,皇帝又自动靠了过去,把岳英扬的头搬到自己腿上枕好,生怕他不有一丁点舒服。

「可是,皇上……岳将军……将军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老太医不顾自己的人身安全,边搽著泉涌的冷汗边说出了让气温顿降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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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胆子再说一次看看?」皇帝的眼睛有要命的眯了起来,里面装著满满的威胁,不信,震惊,悲伤,巨痛和克制……

「皇上……」钱太医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却看到一边的李全顺在抹泪的动作后面向他不停的示意著。

「滚!一群没用的奴才!全都给我滚!」皇帝把背挺的笔直,把头转向营帐的另一边,只是声音大到可以掀了帐篷顶。

李全顺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躺在他腿上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岳英扬,已经哽咽出声。但是还是拉了手脚都僵了的老太医出帐篷。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说服皇上后悔,如果直到这刻皇上还在生著岳英扬的气,这样对皇帝来说是不是比较轻松?但是事情至此,皇帝或是他都已经没有能够反悔的余地!

如果岳将军当初知道自己去后,皇上会如此伤心欲绝是否还会自己寻死;又或是他就是明知自己的死,会给皇上无比的打击,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就算他真的是要报复,又何必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他该知道皇上已经不可能拒绝他的所有要求……

一出帐篷门,李全顺就坐倒在门口放声大哭,如果真的有全能万知的存在,他也想问问:他这样又算是什么呢?!

听到太医的话,皇帝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否定他!直到李全顺呜咽断肠的哭声,从门帘的缝隙处传了进来,他才不得不逼迫自己去面对。

低头看到的岳英扬面孔一片黑油,那是被昨夜的硝烟给熏的……嘴角还有一道道的红色痕迹,那是他自己的鲜血给染的……纠结的头发里满是尘土沙砾,那是他落马时跌的……

再往下的地方……胸前……丑恶伤口已经没有再向外喷涌著鲜血了,但是伤口的血肉全都向外翻开著……那是箭头的倒钩被拔除时拉扯造成的……还有右月复的地方两道平行的细长伤口,一定是被剑割开,不。剑的伤口一定没有这么深,这个是刀的伤口……是在没有抵抗的时候,被人接连两到砍在了平行的位置……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时候……

先是呼吸的难以为继,接著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直到肿胀的眼眶终于再容纳不了那沉重的绝望。

轻轻来回拂动著环绕著岳英扬脸庞的尾段被烧焦的鬓发,皇帝的眼泪一滴一滴接连落了下来。却在底下被岳英扬的眼眶承接住,已经开始涣散的瞳仁被皇帝的眼泪浸润著,就像岳英扬来不及落下的泪水一样。

「岳英扬,你起来吧。朕已经知道错了,朕已经知道再经不起任何失去你的痛苦……你的要求朕统统都答应,朕不会再强迫的抱你,都让你来抱朕……而且不论是你要娶妻纳妾也好,还是你要生多少的儿子也好,朕统统都由得你……只要你以后不要再说要离开朕。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只要你好了,朕就亲自把你送回将军府的红药手上……」

就连岳英扬的眼里也再接不住许多的伤痛,终于沿著岳英扬的眼角汇聚成弯弯曲曲的小溪,就像岳英扬和皇帝纠纠缠缠的缘分,最后还是滴落到营帐里坑凹不平的土地里,打湿著比想象中更小块的泥土。

「你刚进宫的时候,是你教朕不能耍脾气的时候,就用哭来解决问题,但是这次朕要怎样解决你这个问题……你再来教教朕……否则就算朕的眼泪把你淹了,你也是休想要朕让你闭眼的!」皇帝只觉得脑子里已经混混噩噩,只但愿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想,马上变了白痴才好。只要眼泪还是可以流的,他就可以不要呼吸……只要岳英扬的眼睛还是睁开的,他就会相信那是岳英扬对他的情泪……

皇帝定定的只看著自己的眼泪如何打进岳英扬的眼里。

突然皇帝的手开始抽畜起来!觉得世界都在震动……他把手伸到榻子边上用劲握住,这才用著比刚才更加仓皇的声音喊了出来!

「小顺子!钱太医……快来人啊……岳英扬……英扬……来人啊……」皇帝发现自己实在喊不下去了,所有的声音都再次和泪水交换了位置,仿佛两样都是由一个管道狂涌出来一样。泪水没有再次滴落到岳英扬的眼眶里,因为皇帝已经用带满著坚硬鳞片的战袍的袖子在泪水刚刚涌出来的时候把它们擦掉,即使他很快发现,这样往覆的动作已经形成了恶性的循环。

「皇上……」坐在帐篷门口的李全顺第一个连滚带爬的进来,颤抖著同样没有血色的嘴唇问著。

「他……他刚才的眼睛动了……」皇帝看著刚进门的太医,已经没有能力再去隐瞒自己的泪痕和仍旧在不断涌出的更多的泪水。

「我看看。」钱太医不太相信的走上前来,岳英扬除了眼睛变得比较湿润之外其他和刚才看起来没有两样。

李全顺也围了拢来。

他祈祷的会是一个奇迹吗?

「他的确用他的眼睛看著我了……」皇帝不愿相信是自己因为满眼的泪水,所以影响了自己的判断,他相信让他看到的的确是岳英扬的一个满含歉疚的眼神。

「奇迹……奇迹啊……」钱太医刚刚把手搭在岳英扬的颈脉处,马上惊喜的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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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英扬终于醒来的时候皇帝的脸就近在咫尺。这让他有一会儿都不能集中精神。

浑身也没有像往日受伤之后的那种痛不欲生,只是飘飘浮浮全没有真实感。所有的器官都不在神经的支配下,就连转动一下眼睛珠子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他很明白的知道自己没有死,他从来不相信死后还有灵魂这回事,所以既然他还有最起码的知觉,就一定还没有死去!只是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承受能力又更好了,被箭射正左胸之后又起码挨了两刀,这样子还死不去啊……这么说他的队伍也月兑险了,这样他就可以安心了。

但是他却不能判断他是在哪。

所有的目光都被皇帝的睡脸霸道的侵占著,看著他在不自觉间变得成熟坚毅的线条,岳英扬突然有一种自己没有真的死去也不错的感觉。那样大概也不可能再看到皇帝,这样没有任何棱角的睡在自己旁边的时候了吧。

而且还这么的……没有形象,不修边幅。是什么样的境地让他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掉了,会是自己的离开?他们这场气赌得好激烈。他已经没有力气和皇帝再斗下去了,他想认输了……因为他在睁眼的那一瞬间,就被这样的一个环境和氛围彻底的击败了;因为他在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时候,想到的也只有皇帝,那天早上从将军府离开时的绝望的背影,和一直深印在自己头脑中的偌大的宫墙里小小孩童缩起肩膀哭泣的影象。

岳英扬很想把皇帝喊醒,或是摇醒,但是他既口不能言,手也无法移动,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有闭上眼,想象著自己和皇帝终于又能够处身与同一个梦境。

虽然战事在皇帝带来了五万生力军和终于开始用心指挥作战的王连富的双重作用下,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但是大队的人马却被钱太医以一句「岳将军不宜搬动,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为由阻在了那样苦寒的地方达个几月之久。

现在最让皇帝心烦的,就是在知道岳英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终于可以坐下来认真考虑一下,在他已经下旨终止计划之后为何他还会被伤。

那绝对不会是突厥人的箭伤的,后来被皇帝安插进来的人,也亲口承认箭是自己射的。但是却否认收到皇帝后来派快马送来的圣旨。又问过岳英扬军中绝对可靠的穆宗宝和刘音真等将领,他们也全都坚持在路上并没有任何从皇宫里来的人马!

那么他所派出的人又到哪了去了?!还是在暗中一直又对他或岳英扬虎视耽耽的人存在,所以才会借著这个机会……如果这样的话,那个可疑的人……

「皇上!皇上!岳将军……岳将军……」这个时候李全顺从门外奔了进来,指著已经作为岳英扬单独养病的主营帐的方向,激动的抖动著。

「他怎么了?!」皇帝没有把他的话听完,人已经消失暂时被拿来做书房的帐篷的门外。刚才还在思考的事情更是全部抛到了脑后。

「钱太医,岳将军他……」皇帝一阵旋风般刮进岳英扬的帐篷,不期然的在他的榻前看到围满了人……老天,请千万不要……岳英扬从被抱了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但是钱太医说只要熬过了头十天就可以留住性命的……

「都给朕让开!」穆宗宝和刘音真还有宋人杰等人,本来围著榻子好好的,突然背后听到有人大声呵斥,刚想转身骂那个竟然敢在病房里,还这样没有收敛的人一顿,身体就被人从后面拉了开去。接著就看到一个人影马上补上他的位置。

定眼看时,竟然是以为还在隔壁批改从卫城送来奏折的皇帝大人!

经过差不多两个月的近距离接触穆宗宝却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九五至尊。说起来皇帝年龄比他还小三岁,可是在战场上他却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要狠辣;说他老练深沉,他却又在对著岳将军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来得任性!而且他当了岳将军是什么人,竟然就连晚上要睡觉都非要和病人挤一张榻子,简直就是和离不开保姆的小孩没有分别哩!

就在穆宗宝还在不满意自己的位置被皇帝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之时,刘音真和宋人杰已经自动自发的走了开来,拥著他往外走去。

「等等啊~~我并没有说要走啊!你们放开我……呜呜……」

「岳英扬……」皇帝排开众人的围墙,终于对上里面那双沉稳内敛的眸子时,突然只剩下嘴唇还在蠕动著。

那双眼睛,明亮充满生气,朗如星月似乎并没有因将近两个月的昏迷而损悔一丁点,没有任何皇帝在脑子里,曾试想过岳英扬醒来的时候可能会有的憎恨,埋怨或阴暗。有的只有一份了然和释怀,就好像他根本不曾受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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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明白自己看到了这样的一双眼睛,为何却又要留下泪来。只得背过身去偷偷搽了,回过身来却发现眼睛,还是毫不退让盯著他不放。

「好些了吗?可以说话了吗?要不要叫他们送些什么进来……」皇帝开始手忙脚乱的挥舞著,自己在岳英扬昏睡著的时候想了那许多,怎么就是忘了想想,再见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呢?

看到他慌乱的神情,岳英扬直觉地是想笑,但是却怎么也摆不出自己想要的表情,他又还不能说话情急下,只得把眼睛珠子转了转。结果皇帝看到岳英扬转眼睛珠子,就只好跟著看看他到底是要什么,只闹了半天才发现是岳英扬表示自己还不能说话。

这样一闹,刚才的拘束全都被他的懊恼给闹没了,再岳英扬又那样前所未有和平地目光笼罩著他。

「你……不怪朕了吗?」皇帝慢慢俯把自己的头,靠在平躺在榻子上的岳英扬的肩上。鼻子里全都是岳英扬身上浓郁的药草味道,眼睛不闭起来的话还可以看到棉被下中衣里厚厚的白色绷带。手也找著岳英扬搁在身边没有丝毫力气的掌,握著。

「就算你现在怪朕,朕也不会让你再跑开朕的身边了……你知道吗?这是朕第一次下决心即使以后你背叛朕,现在朕也要你活著留在朕旁边。」皇帝的声音渐渐带了只有岳英扬可以听得见的鼻音,但是他却除了皇帝束著简单发带的发顶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岳英扬的平和里不禁带上了一份焦急。

但是皇帝偏偏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著:

「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呢?只不过是区区一只从十米开外射过来的箭而已啊……朕以前在校场上不是也常常这样戏弄你吗,你还不是轻易就躲了过去……朕也问过发箭的陈偏尉,你是在箭要射到你的时候自己转过身的!为什么……?你是在怨朕吗?!」皇帝把脸抬起来,看著岳英扬的眼里已经带著些晶莹。

「为什么……要用你自己的胸膛来接著那只明明可以避过的箭!」他不相信岳英扬会是真的拿自己的死来向他报复的人。

突然在皇帝手里的岳英扬的手指颤动著,然后被以不知怎样的毅力僵硬地握成一个虚空的拳头!

「岳英扬!」皇帝腾地站了起来。太医说了,岳英扬起码还有个月得像个活死人一样躺著动弹不得!

「赫……」从岳英扬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音节。从他额头上滚落的冷汗和爆起的青筋,就知道要做到这样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

「不要再勉强了,朕现在什么也不说了,你只管闭上眼睛睡觉就是了!」谁知岳英扬一点也听不进皇帝的劝告,反而更加提气,皇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捂住了岳英扬张开的嘴巴。

但是岳英扬又那样的看著皇帝,皇帝手一抖却是已经放了开来。

「……活……活……我……将……军……战场上……不能……能……背面受……敌!」岳英扬用变音的言语说出了以上的话,终于再也支持不下去,又陷入昏睡。

「太医……太医……」皇帝脚一软已经跪到地上,嘴里还哆嗦著叫著太医,完全没有顾虑到自己现在的丢脸样子。

第一个进来的还是一直守在门口的李全顺,看著皇帝跪在床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就一凉。赶忙的到榻子边上查看,却发现岳英扬还是和先前一样昏迷著,才把悬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又赶紧地把皇帝从地上,生拖活拽的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安顿好,才把心整个的安了下来。这时太医已经到了帐子门口候著,只因为皇帝还在里面没有喧这才没有进来。

李全顺又把钱太医拉了进来,还不断给他打著眼色,只希望老太爷不论看著皇帝怎样的狼狈都一律当做没有看到就好了。那太医也不是傻的,看到李全顺这样的表示就知道里面不妥,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看到怎样的岳英扬都不能惊慌,谁知待进来了床上的岳英扬除了又昏睡过去之外,倒也没有恶化刚准备松下一口气来,眼睛一瞟已经看到旁边角落椅子上,无声哭得形象全无的皇帝!

「这岳将军没有大碍吧……?」李全顺同情地看著一脸不知所措的老太医,好心地帮他一把。

「啊……啊……哦,没有大碍,只是气力不继又昏了过去而已……」老太医也就顺著李全顺的台阶下来了。

皇帝坐在角落里,只看著两个人像人偶一样围著岳英扬团团,直转心里盘旋的还是岳英扬那一句「战场上的将军不可以背后受敌!」所以岳英扬明知道自己会性命不保,也转过了身用自己的胸膛去接了箭,所以他最后就算鲜血流尽也把箭拔了出来,射进敌人的咽喉……只是因为他是圣朝的将军,就算倒了下来胸膛里插著的,也不能是圣朝将士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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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皇帝只变了个木头人一般和岳英扬一样缩在小小的行军帐篷里,只中间以都城不可一日空虚为由,把王连富连带皇帝后来带来的五万禁卫城卫合军谴了回去卫城,一开始出征的岳英扬的鹰军和王连富带来的十万军队,却被留了下来保卫皇帝和受伤无法移动的岳英扬。

又过十多日,眼看已经是年底,关外的天气益发的寒冷,剩下的部队已经把皇帝后来又带来的补给品都用得差不多了,再挨下去也只能使情况更加恶劣。不得已皇帝只好同意带著时睡时醒的岳英扬上路。

颠簸崎岖的山路使岳英扬的伤不光没见好转,就连先前已经快接疤的部分也再次皮开肉绽,钱太医只得一直呆在皇帝和岳英扬的车驾上,一边用下雪前拣的一点枯枝燃著一个小火炉烧水煎药,一边照顾著岳英扬一身难以收口的伤疤。

繁复阴瞒的日子就在皇帝的焦急和钱太医的忙碌中过去。

中途岳英扬有两次都被钱太医看得摇了脑袋,只皇帝不管那许多每每这个时候就叫嚣著:

「不准死!这是圣旨!」其实他也知道岳英扬到了关键时刻大抵也是听不到的,但是只要这样喊了,那个做事一板一眼老实认真的岳英扬必也是要照旨执行的。

太医看了这样不顾身份体面,却意外更让他当成一个晚辈来疼爱的皇帝,摇头之外又加了声叹息。

这时本应昏迷不醒岳英扬的方向却传来虚弱的声音:

「我原打算一死也是按了你的圣旨,了了你的心愿,只没想到你现在又不要我死了。都说君无戏言,你又如何前后圣旨相违,果然还是个小孩心性。」这几句话虽说轻声,但是一个车厢子里的皇帝太医都听得明明白白,做不得假,谁知大喜过望的皇帝扑到没有移动分毫的岳英扬身边时,又大大的失望。软垫上的岳英扬,即没有伤口快速愈合,又没有睁开眼睛,仿佛刚才那些话并不是出自他的口里。

皇帝自此开始每天和岳英扬说著些有的没的,不外是两人前些年时到外游玩时如何,哪次见面时又如何,只希望岳英扬再开口和自己说话也就好了。只等到太医有事下车时才好拉著岳英扬的手默默地看著瘦月兑了的情人,默默的流著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的眼泪。

每天同车的老太医,哪会还不知道两个小辈之间是有些牵扯的,只得每天不时找些借口下车来和骑马走在前面的李全顺交换著几个看向车厢的无奈眼神。

「前些日子岳将军只怕是回光返照……」这话老太医是说不出口的,不是因为对方是如今至尊的皇帝,就如对著只有眼前亲人的孤儿一样的说不出来。

从年尾走到了年头,当一行肃穆的军队终于看到远方巍峨的卫城的形状,不少士兵跪了下来,亲吻著自己脚下的土地。他们终于回来了!

那天的岳英扬终于好了些,撑著双眼睛听皇帝盘腿坐在窄小的车里和他说著十七岁那年秋猎的时候,皇帝是耍了怎样的阴招才终于赢得了岳英扬的一只兔子。听到好笑的地方,岳英扬的脸上偶而还会出现一种类似与笑的表现。皇帝看岳英扬终于有了表情的脸,自己也就跟著笑了开来。只是没过多久,就又变了号啕大哭,哭声一直从车厢里传到遥远的卫城的街巷上,和著呜咽的冷风盘旋。

当天午夜到达卫城,岳英扬的身上被皇帝亲手换了件宝蓝色的袍子,被穆宗宝和刘音真宋人杰和另一个校尉用一张大大的鹰军军旗抬到了将军府,将军府里前已经挂上了治丧的白灯笼。

只是一直紧张他的皇帝没有出现,没有一个人知道皇帝到了哪里去了,有人说那晚看到一个青年一个人在卫城的街上徘徊,也有人看见青年躲在将军府的对街,只呆呆的看著门前老大的白灯笼和门楣上高挂的白缎子。

再一日,皇帝又高高的坐在了金銮殿上,只是脸色苍白如死。

看到这样的情形,全卫城有千千万万的人哭泣著,却也有这样一个人笑得比喝了蜜还甜。

王连富,就是那个在这样的夜里唯一一个笑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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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连富只要一想到哪个迟早会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是超越自己地位的岳英扬此刻已经躺在了将军府冰冷的樟木棺材里,就止不住自己扬起的嘴角。虽然他不确定皇帝的那道密旨和岳英扬在战场上的重伤有没有关系,但是只要能够除掉眼中钉就够了。还有现在秘密囚在地牢里的皇帝的御使,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要及早解决才好,免得坏了大事。

虽然很难做出悲痛的表情,但是到岳府里是一定要去的,说到底自己也是这次远征的大将军。而且他到现在也只是听说岳英扬死了,却还没有亲自求证。虽说这种事多半不会是假的,但是小心点总是好的。

其实当初岳英扬派人来商量作战的策略时,他可是鼓起一百二十的勇气才下了那么危险的命令啊,要是当初皇帝放著岳英扬不管,而追查起来他可就要承担全部的责任。统帅失职导致先锋部队几乎全灭,先锋将领重伤,不是骂个几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弄不好就是革职查办啊!还好现在岳英扬死了,他大可以来个死不认帐!呵呵,看来这次上天果然是帮他的。

最迟明天,一定要解决了那个御使!要不然心里怎么也塌实不下来。

既然一切都已经决定好了,王连富带著一副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哀痛表情,踏进了岳英扬的将军府。所有的仆人婢女全都带著重孝,岳英扬的老母亲没有在灵堂,听说是已经卧床了,只有刚过门不久丈夫就上了战场,现在又伤重殒命的新寡女人红药在灵堂里作为女性家属答礼。倒是一进门岳老将军就杀子仇人一样瞪著王连富,只看得他心寒胆颤。心中只得对自己说老将军一定是因为自己作为岳英扬的上司,却让岳英扬没命回来才这样敌视他,老将军没有可能会知道他动的手脚。

「老将军,请节哀顺便才是……王某今天是请罪来的,哎都是我带兵无方,虽说英扬年少气盛一心为国立功才这么莽撞进攻,但是我却也有为了迎接皇上而没有及时增援的愧疚……唉……」王连富一句三叹,开口请罪闭口愧疚,却在话里连增援不及的罪过都推到了皇帝的身上。岳老将军明知自己儿子是不会莽撞冒进,兼且刘音真等早和他把经过说过一遍,但是面对著脸皮比卫城城墙还厚的王连富,老将军也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泪却往肚子里咽。

这时穆宗宝正好从内堂里走了出来,提起碗大的拳头就要砸到王连富头上,多亏背后跟出来的刘音真拉住了。王连富已经年老力衰,再加上身居高位多年一身的武功,早被酒色和享乐磨得退步不少,哪里还会是年轻力壮的穆宗宝的对手,这点自知自明王连富还是有的。穆宗宝此举吓得他不敢再久待,正好也要回去布置不露痕迹的干掉那个御使,扯个理由走掉了。

王连富走得匆忙,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背后两条轻灵的黑影一闪而没。

「李应,我带回来的那个人还在地牢里吗?」王连富回到府上马上躲进自己房里,只暗暗把跟了自己二十年的侍卫招了进来。

「大将军,那个人还囚在地牢里,只是一天到晚还在叫骂著,这要是不快点处理了只怕会夜长梦多啊!」跟了王连富这么多年,哪会不知道他心里的那点肠子弯弯,李应答到。

「好,你现在就去把他解决掉,人不能再留了!」王连富把眼一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李应回了王连富一个狠辣的笑容。

王连富坐在自己最爱的扶手椅上等著手下的来报告他好消息,这样他就真的高枕无忧了。但是越等自己的肝儿就越颤,最后干脆起来决定到地牢里看著人被解决掉才放心。

王连富脚步虚浮的往后花园的方向赶去,沿路注意著有没有下人在留意自己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就像被天上不知什么地方的一双眼睛给牢牢盯著。

再转过一片山墙就是掩藏著地牢入口的假山了,突然王连富浑身一颤,脚下已经停了步子——假山背后竟然传来隐隐兵器碰撞的声音。

王连富垫高脚尖,把眼睛凑到砌著花砖的山墙上的空洞里小心的张望著。这一望之下没把他魂给吓掉了,李应正被杀得性起的穆宗宝逼得只有招架之力,而一边催促著穆宗宝赶快结束战斗的刘音真,手上扶的分明就是原本关押在地牢里折磨得不成人型的御使!

王连富知道自己事情已经败露,差点连脚都站不稳,却还知道要赶快逃命,跌跌撞撞地往府里平时没人使用的一个小侧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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