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美人膝 第一章 作者 : 白水

江南的天气阴湿多雨,时逢细雨绵绵的梅子黄时,到处飘飞著黄梅细雨,泥泞道上一蓑一笠,点缀出一幅江南雨景图。

钱塘,自古繁华,正是文人、景致的聚集处。且不说城内风光,单瞧一碧万倾的西子湖,芙蓉出水、杨柳多情,文人骚客多会于此;才子佳人,如诗如画。

苏公堤上,远远行来一位白衣胜雪、身材瘦长的女子。天青色的油纸伞下,是一张堪称人间绝色的娇颜。真个儿是花容袅娜、玉质娉婷——两弯黛眉似初春柳叶,一双明眸掩雨恨云愁。琼鼻朱唇,天工巧裁;杏脸桃腮,浅晕微红。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在发尾处以黑缎带紧紧结起,偏有几丝不安份的挣月兑束缚,在凉风的吹拂下随风飞扬。那轻盈的体态,一举手一投足,净是道不尽的妩媚,数不完的风情。

与她迎面而来的男男女女莫不驻足凝望,再也不能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什么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她,便是最完美的答案。

直到那衣阙飘飘的倩影远去,人们依然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恋恋不舍。

杭州府城门楼下,月前贴出了一张公文告示:

重金悬赏

通缉独行采花贼一名,姓名年貌不详。

查:该采花贼颇精击技,尤擅轻功,夜行昼伏,于江宁、苏杭境内作案累累,妇女受其害甚剧。特定重金赏格以期缉拿归案。

通风报信成获者:赏白银二百两。

擒获送官者:赏白银五百两。

自公告日起至缉获为止均有效,盼八方豪士,共襄义举。

此布杭州

苏州

江宁府衙共启

X年X月X日

告示用朱砂红笔写在黄纸上,每一个字均有碗口大小,分贴在八处城门告示墙上。

这是杭州近来发生的一件大事,莫怪乎全城的居民都惊动了。风风雨雨,让云英未嫁的女子和年纪尚轻的少妇们人人自畏,出门总要结伴而行,不敢落单,以免遭了毒手。

太阳落山之后,街上行人更大不如往常地多。酒楼茶肆倒依然高朋满座、灯火辉煌。

街角正有一家讲究的饭馆「一品楼」是杭州城里一家老字号。水红色的酒旗在晚风中摇摆著,阵阵酒香令人垂涎欲滴。

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被屋外的风一吹,踉跄一下,跌靠在门框上。

门外屋檐下,一个一身素衣的人儿正收了雨伞准备进店,偏被这醉汉挡在了门前。一抹不悦之色让那本就绷紧的玉容罩上了一层寒霜。

「让开!」冷冽的两个字毫不客气地传达出不悦的讯息。

偏偏这醉汉一无所觉,在抬起头看见眼前人有张天姿国色的容颜时,顿时色心大起,不知死活地涎笑著想要模上那张绝色的脸。

「美人儿、美人儿……呃……跟、跟了我吧……包、包你吃香喝辣……」

这一幕,恰巧让正在店里吃饭的几个初入江湖没几天的少年侠士瞧在眼里,立时心折于落难美人儿的出尘容貌,拍案而起,打算来个英雄救美,在美人儿面前一展自己的英雄气概,好趁机攀折美人儿芳心。

可惜,来不及让他们大展雄风,那醉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像皮球一样被踢到了大街上,跌断两颗门牙。

杀猪般的惨嚎让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门口——

喝!

惊讶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原本人声鼎沸的大厅登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傻子一样呆呆地看著从门外走进来的这位——仙子?

是了,若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怎能有这样清奇的丰姿、月兑俗的美貌?

当真是此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仙子的身段太过单薄,不够丰润——饶是如此,已足以让众男子滴落一大缸口水了。

几个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少侠」们,更是震慑于美人儿那快速绝伦的一脚,就连他们也只看到美人儿的长衫下摆一动,至于出脚的方位和姿态势则全没瞧见——而那大汉就在这么弱不禁风的美人儿一脚之下,跌成了个滚地葫芦。

美人儿拧著眉,不知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恼火,亦或是不悦众人肆无忌惮的盯人眼光,带著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旁若无人地朝内堂走去。

和众人一样为那惊人美貌震慑住的店小二这时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职责,成为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他立刻提著热水壶跟了上去:「蓝公子、蓝公子,您回来了!小的正担心您走岔了道儿呢。您知道,最近咱们城里不大太平……」

店小二的声音追著美人儿的脚步消失在内堂里,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眨眨酸涩的眼。

回想著小二的喊声,正庆幸得知了美人儿姓蓝……等等,刚才那小二叫她什么?蓝……公子?!她……她是……公子!他是男的!

不会吧?!

男的?

****

苗岭,自云南乌蒙山脉入黔省南部,蜿蜒而东,止于湘桂交界处,形成了连绵不断的山群。其中最高大的山峰,名唤「云雾」,在都均县西,方圆数百里,峻岭峭壁,直插青冥。「云雾」之所以为名,顾名思义,当可知山多云雾。这一带森林密集,潮湿阴晦,晴日颇少,且时有瘴气,原是人迹罕至,望而生畏的绝险之处。

然而就在这山里,却有一处鲜为人知,虽有云雾,却也不泛日照的绝妙境地,那就是座落于接近山顶的山脊上,在江湖人士心中充满神秘感的「云雾山庄」。

据说云雾山庄的庄主是退隐的前任武林盟主蓝睿,庄主夫人是四川唐门的长女唐昭然,英雄美人,相得益彰。从云雾山庄派出的人,往往总是出现在江湖危机、铲奸除恶的重大关头,伸张正义,见义勇为。江湖中人一提起云雾山庄,光冲著前武林盟主的金面,莫不肃然起敬,更别说那一桩桩义举,让无数人感激零泣,千恩万谢,恨不得包袱一收找上门去,每日端水扫地,听凭使唤,甚至当个看门的也好——以报其大恩于万一。然而,没有人知道云雾山庄的正确方位。不遵从山下的示警碑迷途即返,而妄想上云雾山庄找人儿的人如今正躺在云雾山谜样的密林中,尸骨已寒。只有云雾山庄的人才知道穿越谜宫的唯一途径。偏偏他们总是来时无影,去时无踪,让人欲报大恩却寻遍无门。

终于,人们了解到云雾山庄为善不欲人知的宽大胸怀,从此只在心里默默为所有云雾山庄的侠士们祈福,心照不宣地维护著云雾山庄在武林中的神秘与超然——

「娘,我们为什么要住在山上?山下的地方好热闹,好好玩,我们搬到山下去住好不好?」当五岁的大儿因想念山下的小朋友而提出这个要求时,你猜他娘亲大人怎么说?——

「你要住自己去住,我可不想和外面那些道貌岸然,自诩为拯救苍生的正义之师其实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抢丈夫。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让他们找不著的好地方,和你爹过著逍遥自在的日子,才不要再被那些烦人的苍蝇缠上,打挠我们恩爱——人家还想生个宝贝女儿来疼呢!」

好好好,为了不打搅父母大人恩爱,让他们俩努力打造一个漂亮宝贝出来,他们几个苦命的兄弟只好三五不时地自己溜到江湖中找乐子——

看不惯别人在他们面前嚣张而扁得人满头包那是常有的事儿。有时还为了试试从爹那新学来的剑法或从娘那儿窥来的毒术而专挑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字辈人物当标靶——

勤奋练习才有提高对不对?可没想到却因此而招来一群人对他们顶礼膜拜,甩都甩不掉,烦得他们再也不敢轻易泄露身份,训练结束就立刻鞋低抹油,回家向爹娘炫耀成绩去了。

而对唐昭然来说,有六个如此出类拔萃的儿子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但是,六个儿子全都承袭了父亲的俊逸潇洒、英气逼人——

那她的花容月貌怎么办?难道让她天下第一的绝代风华就此失传?这岂不是太对不起芸芸众生了吗?

不行,她一定要生一个跟她一样美得迷死人的乖女儿,让世人知道什么西施、王蔷,全都只配给她们提鞋的份儿!

黄天不负苦心人,在和夫君不懈的努力之下,她那冠盖群芳的天姿态绝色终于后继有人了!

孩子一生下来,就不负母望,长得粉女敕女敕、水当当、漂亮得让人爱不释手。她立刻一扫产后的疲惫,欢天喜地地把早已刻好名字却一直派不上用场的玉锁挂在了孩子颈上——

蓝玉烟。

「烟儿、玉烟!娘一定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让世上没有人能与你媲美!」

「夫、夫人……」女乃娘瞧著她那乐晕了的样子,实在不忍泼她一头冷水,可不泼不行——「夫人,您生的是个小公子,不是小姐!」

咚!

像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个正著,唐昭然的笑容冻在了脸上。她看看女乃娘,再看看那张任谁见了都会说是美人坯子的小脸,干笑两声——「你骗我的吧……」

「夫人请自己看。」女乃娘解开襁褓,露出了婴儿光果的身子——

啊——!

她的心一声惨叫——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一个带把儿的?

从生了老大之后,她就日日企盼生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娇女来玩,偏那该死的老天爷不让她如愿,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她。

整整六次了耶!

太过份了……特别是这一次!

不甘心,她不甘心哪!

……

「女乃娘!你听清楚,我生的是个女儿,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你懂了吗?」——

不管了!她已经手痒得等不下去了,「她是蓝家的大小姐,要是让我听见一点奇怪的传言……你别忘了,我有的是手段泡制你!」

「是、是,奴婢不敢。」

于是,云雾山庄添了一个小公主。全庄上下莫不视若珍宝,呵护倍致。特别是那六个哥哥,真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她当球踢。

蓝玉烟一天天长大,宛若出水芙蓉,粉女敕得让人爱到心眼儿里去,性子也不同于那六个调皮捣蛋的哥哥,沉静内敛、温和不桀,倒颇有乃父之风。

唐昭然每天的一天乐趣就是变著法地把「她」打扮得更惹人怜爱,教「她」琴棋书画。每逢过年过节,还一改初衷地带著她下山走亲访友,四处现宝,得意得差点没把嘴笑歪了去。

直到有一天,他们夫妻带著五岁的蓝玉烟到号称江南第一家的金陵萧府看望蓝睿的拜把兄弟萧飞庭一家时。她和萧夫人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不久便姐妹相称。萧夫人立刻提出结亲的想法以促进彼此的感情,增加两家的相互来往。

唐昭然压根儿忘了这个「宝贝女儿」是虚凰真凤,当然连声应好,两人立刻交换了定婚信物,把「女儿」许给了萧家的长子萧飒。

等回到云雾山庄,她才蓦然想起这件被她遗忘已久的「小事」。

木已成舟——看著儿子颈上戴的银项圈——已属萧家人的标记,她乐观地安慰自己——无所谓,等她再生一个女儿出来嫁给萧家,就不算违约。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这件「小事」又一次被她遗忘许久——久到萧家的红帖送到她手上,一箱箱聘礼抬进她家门,她才倏然惊觉儿子已经到了二八年纪,萧家要来迎亲了!

若照她当初打的如意算盘,现在也大可不必这么惊慌失措,偏偏糟就糟在——儿子一个接一个地从她肚皮里蹦出来,女儿却连半个影子也没见著!

且不说这很有可能成为她一生的痛,光眼下这一关,她就不知该怎么过!

要是让当家的知道她搞出这么荒唐的事,就算不休了她,只怕也从此再没好日子过了。

何况,虽说老早就通知了儿子他的真实性别,可若再告诉他,他从小便有一个未婚夫……

就算在怎么心胸广阔的人,遇到这种事,也很难心平气和、一笑置之吧?

毫不知情的蓝睿就在她左右为难、愁眉不展之际,已高高兴兴地写好回函。定下婚期,开始著手为宝贝「女儿」筹备嫁妆了。

迟迟不敢开口的结果是向来温和的儿子怒火冲天的找上门来,拆了她的门。砸碎她的桌椅,还毁了她心爱的茶壶茶杯、花瓶玉雕等等他一切目所能及的东西——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屁也不敢放一个。

事情到了这份儿上,单方面的无理退婚肯定会伤了两家的和气,甚至反目成仇,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只有由蓝玉烟私下去找萧飒,坦言实情,请他一起要求退婚,才不致使朋友变敌人、亲家变仇家——

这,就是蓝玉烟会出现在江南的原因。

****

「蓝公子,咱们杭州誉满天下的名胜可多著呢,您要不去看看可真算是白来了。我瞧您也没什么事儿,不如改明儿我休班时带您去逛逛?我可是个地道的杭州人,没什么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小二的喋喋不休让他厌烦,好不容易等他添完了茶水,他立刻挥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五月初八?

算一算,从跟著他那爱找麻烦的娘以回乡省亲的名义离开家门,到如今也差不多有四个月了。

千里迢迢从苗疆来到江南,马不停蹄地赶往金陵萧府,本以为就能找到萧飒把事情解决掉——

谁知那萧飒好动得像只跳蚤,在江湖中闯出了一点儿名堂就大江南北,东跳西窜,顶著一个侠客的大帽子四处撒野。

每每听闻他在某城镇又除了什么恶霸,抓了什么大盗的消息,等他快马加鞭地赶去,他早不知又蹦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就这样,他一次又一次地追著那混蛋的脚步,却一次又一次地跟他失之交臂。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姓萧的还在跟他玩捉迷藏,简直恨得他要死!

没办法,他只好按照他以往的行为方式揣摩他的动向,提前到这又有大事发生的杭州来守株待兔。

谁知来了好几天,这杭州城里既没那采花大盗出没的消息,更不见那姓萧的一片衣角。

难道,是他估计错误?

蓝玉烟独自关在房里,寻了个清静。却不知楼下的大厅正因他的出现,吵闹得不可开交。人人追著店小二探询那比女人还美上万分的「蓝公子」的身份来历,同时叹息著那绝代容颜竟长在了一名男子身上。

就在店里喧哗不息时,长街上远远奔来了一匹骏马,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奔到店门口时,那匹红毛大马人立而起,发出唏吁吁一声长嘶。马上青年单手一按马颈,如同一片落叶似的飘身而下,右手一带叩环,那匹马顿时就老实了。

青年男子二十五、六岁上下,小麦色的脸上衬著剑也似的一双眉毛。那双浑如点漆的眸子,虽带有几分含蓄,却掩不住锐利的目光。一袭靛青色的布衣包裹著他魁梧的身躯,器宇轩昂,透著点成熟男人的气概,又有些少年人的风流神采,令人望而生敬,却又十分地想去亲近他。

守在门口的马童接过了他手中的缰绳,一个店小二迎上去:「客倌,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那男子把包袱甩上肩,一边往店里走一边向小二打听:「小二哥,听说最近你们『一品楼』住了位天仙美女,是真的吗?」

「这位客倌消息好灵通!小店住了位美人到是真的,却不是美女——是位公子。」

「公子?!」——怎么会是个男的?

他像在思考什么似的皱了皱眉。

「那是否有很多人知道他是个男子?」

「应该不多吧,毕竟那样貌任谁见了都会错以为他是个女子的吧。」店小二搔了搔头,一五一十地回答。

「那好,把我安排在他隔壁的房间。」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店小二手里。

「没问题,多谢客倌!」

****

夜,萧瑟、黑暗,不见一点星光,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

家家户户的灯火俱已熄灭,酒楼饭庄也都关门打烊。远远地,街上传来了「梆梆」的更声,在静夜里显得分外响亮。

就在这大多数人们都进入梦乡的时刻,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效彷蝙蝠倒挂在「一品楼」二楼北角一间客房的窗檐上,嘴里叼著一根三寸来长的竹管,一头儿戳破窗纸插进了房里。

不多时,他推开窗户,一闪身跃了进去。半晌,又扛著一个沉甸甸的大黑布袋跳了出来,四下环顾一眼之后,踏著墙头屋顶,迅速地向城郊逸去。

与此同时,从「一品楼」上另一间客房里又跃出了一道黑影。他看著前面那人的身形,从鼻子晨哼了一声,腾身追了上去。

****——

好痒。

一种奇异的骚痒从他心底窜起,像被蚊子在他心上叮了一口,痒得磨人。渐渐地,他混身开始发热,越来越热,仿佛喝多了酒,脑袋里一片混沌。细小的汗珠一粒粒从身上溢出,气息也变得急促。他难受地锁紧了眉,辗转反侧,不由自主地想月兑掉身上那层层缚累,好让热气离开他的身子。

可……手……怎么动不了?

他再试了试——还是动不了!

天生的警觉性让他的脑袋顿时清明。睁开眼,他赫然发现自己处身在一间精致华贵的房间里。床的旁边放著一个茶几,通体是碧玉所制,茶几上一只金猊,一缕淡烟袅袅升起,还在不断散发幽香。而他的双手双脚正被牢牢地捆在床柱上,动弹不得。

他被人绑驾了!

他竟然在睡梦中毫无所觉地被人绑架了!

这简直是他十六年生命中的奇耻大辱!

怒火焚心之下,他运功奋力一挣——挣不开?!

「别浪费力气了,美人儿。」邪佞的声音夹著龌龊的笑声在门边响起。随著脚步声动,一个油头粉面,尖嘴猴腮,看著像个下流坯,实际上也就是个下流坯的男子走进他的视线,用那猥亵的老鼠眼居高临下地打量著他的身子。

那张脸看了就让他想吐!

从那张狗嘴里说出来的话更让他想吐!

「美人儿别怕,我决不会伤害你,只会好好地疼爱你,慢慢地教你什么是人间至乐!」一边说,还一边把他那恶心的爪子伸到他的脸上——

「混蛋,我是男人!把你的脏手拿开!」他大吼,被他碰到的地方全起了鸡皮疙瘩,差点没呕出来。

那男子听了他的话一愣,随即又释然一笑,「你女扮男装是骗不过我的。死心吧,你已经喝下了我特制的媚药,只要一经挑逗,就会欲火焚身,非云雨不可解——与其强忍那种痛苦,不如跟哥哥好好享受吧!」

说著,他的手越来越放肆,松开他的衣带,顺著他滑女敕的颈子,抚上他的锁骨,再一寸寸往下探——

咦?咦?

这是怎么回事?

他顿时傻住——没有他想像中的束胸带,没有柔软的双峰,单薄的衣衫下有的只是硬梆梆、平坦坦的属于男人的胸膛。

他猛地,但手向他一探——

「他妈的,你是个男人!」

「我……我本来就是。」好热,越来越热!

身体像被点了一把火,燎得他心痒难搔。被那下流坯子一碰,虽说心里觉得恶心,但身体里那把火却越烧越旺,一发不可收拾,不由自主地想扭动身子,渴求更多的碰触——

不,不行!就算死,你也不能丢了云雾山庄的脸,更不能在这种下三烂的痞子面前失去尊严!

他死命地咬著下唇,混身发抖,鲜红的血一点点从他唇边滑了下来。

「他妈的,老子采花无数,没想到这次却走了眼!」嗟,男人的身体!

正想丢开他下床,一抬头,却看见美人儿诱人的脸正强忍欲火,半褪的衣衫隐隐露出吹弹可破的柔女敕肌肤……春色撩人,让他舍不得放手啊……

「算了,男人就男人,今天开开荤!」说完又想狼扑羊——

就在此时,一把亮晃晃的长剑无声无息地搭上他的颈窝,噬人的剑气立刻在他项上划开一道血口。

「不想头颈分家就老实点,我的剑最喜欢喝你这种人渣的血!」憎恶的声音和剑气一样冰冷。

「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哼!我跟了你很久了,婬贼!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说完「唰唰」几剑,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划断了他的手脚筋。

「啊——」一声惨叫,那婬贼疼得滚下床,在地上挣扎扭动,鲜血流了一地。

「等会儿自有官差来料理你,恕我不奉陪了。」还剑入鞘,他转头向床上那可怜的受害者。

真的很漂亮!

只可惜那张脸现在正痛苦地扭曲著,全身更红得像个煮熟的虾子,一动不动,好像晕了过去。

他拔出插在靴筒里的匕首,手起刀落,割断绑著他的牛筋绳,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向门外走去。

那婬贼的这个巢穴建在离杭州城三四里远的郊外,出来不多久,天已渐渐亮了——

他总不能这么抱著一个衣衫不整的大男人进城吧!于是,他转个方向沿著一条清亮的小河来到一处远离驿道,人烟稀少的树林里,把怀里的人放了下来——

还不醒?

他皱了皱眉,扶起他的身子,一掌拍在他的玉枕穴上,想以真气替他活血。

没想到才一送进真气,立刻遭到他体内原有真气的冲撞,而且不只一股,像在他体内开了个战场,互相捕杀——难怪他会晕迷不醒,八成是运功抵抗被那婬贼灌下的药时,岔了气,等同于走火入魔,一个不好就会导致筋脉淤塞,全身瘫痪。

他立时凝神聚气,全神惯注地引导他体内的直气重新汇入丹田。

好不容易,他体内的真气乖乖听话了,他的身体却开始不听话起来。

也许是真气的顺利运转加速了药药力的散发,眼前的人儿开始不安份地扭动起身子,呼吸絮乱。

他立刻收回掌,从怀里的小药瓶中倒出一粒丸,喂进他嘴里。

哪知他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大有变本加厉之势,开始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发出一声声难耐的申吟。

「喂!醒醒!」他用力拍打他的脸。

他却依然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反倒揽上他的颈子,投进他的怀里,在他身上磨磨蹭蹭。

那星眸半开半闭,红唇微张微合,宛转哦吟,媚眼如丝的模样当真是勾魂慑魄,令人不饮而醉……

偏有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竟一把拉开他火热的身子,毫不客气地大脚一踹,把他踢进了冰凉的河水中!「哗啦」一声,溅起半天高水花。

「哇——咳、咳、咳……」

突然被丢进冰寒刺骨的小里,蓝玉烟浑身一颤,反射性地大叫一声,连呛了好几口水。双手惊慌失措地拍打著水面,直到他两脚踏实了,才发现水并不深,立刻站直身子。

这一下,就算他身上真不一把火在烧,也得给弄熄了,一点热度不留,脑袋刹那间清晰起来。

水珠一颗颗从他发梢滚落,他眨眨眼,困惑的看看四周——

树林?他不是在一间华丽的房子里,被绑在床上吗——何时又跑到这里来了?

「怎么样,你火消了吗?」

河边的大石上,正坐著一个陌生男子,一脸戏谑地看著他。那笑容虽然也有点儿坏坏的劲儿,却比绑他的那个下流坯看起来顺眼多了。

「是你救了我?」

「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好?」他顿了顿,觉得自己有必要送佛送到西,再提醒这个女敕雏几句:「喂!我说小兄弟,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亏你还会武功,竟然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长得像个女人也就罢了,身上还没几两肉,一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再不把身子养壮点,瞧你以后怎么保护妻儿——难不成还要你老婆来保护你吗?」

他说得顺口,一点也没注意到站在水里的人已气得混身发抖,面露青筋。依然故我地滔滔不绝——

「这一次算你走运,碰上了我才捡回你这条小命。以后你就应该多加小心——毕竟这世上不正常的人也挺多的,就连皇宫大内也有宠幸男色的癖好,你这张脸又恰好正中他们下怀——像今天这种情况,还不知道会再遇上多少回呢!你要是还像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迟早有一天……哼哼,到时候你难道还指望有人来救你?」

「你……」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强忍著怒火,心底对他原有的一滴滴感激全部烟消云散。

「是男人就应该像我这样,去拯救别人,而不是被人拯救。除强扶弱,行侠仗义才是男儿本色,你懂吧!既然你也学了点武功,就应该勤加苦练——瞧你现在这三脚猫功夫,真想不通你师父怎么敢放你下山,败坏他的名声……」

「我的事不用你管!」再也忍不下去了!王八蛋!他以为他自己是什么东西啊——不过就是碰巧救了他一次,居然这么得寸进尺,肆无忌惮地对他指手划脚、评头论足——以为他好欺负是不?!妈的,士可杀,不可辱!

「看在我欠你一个情的份上,这些话就当我没听见,放你一条生路,」——瞪著那张笑得放肆的脸,恨不得一拳打断他的鼻梁,外送两只黑眼圈,看他还怎么笑得出来——「快滚!我数三下你不在我面前消失,这儿就是你的坟场!」

「啧,这么凶!刚才那只腻在我怀里撒娇的小猫哪儿去了?可惜——那么又娇又媚的模样,叫得比姑娘唱得小曲还好听……」

话还没说完,水中的人已化作一支利箭,迅雷不及掩耳地射到他面前,合全身之力,非致他于死地不可地朝他劈出一掌,掌心隐隐夹著风雷之声——

「喝!」电光火石之间,他险险侧身避过,「还真有两把刷子!」

没想到,这看上去弱不禁风,又瘦又矮的小子出手竟这么快这么狠,居然能把他逼得左右支绌。

「不过真可惜,想打倒我,你还得再练几年……瞧,这一拳打歪了一点……脚出得太快,小心下盘不稳啊……」

蓝玉烟气得眼睛充血,脑袋发胀,——每每在紧要关头总差那么一点点,让他滑了开去。打到后来,他筋疲力尽,全失了章法,那混帐却依然看起来游刃有余,优哉游哉地跟他闲话家常。

该死!

「咦?」突然,那混蛋盯著他的脖子,瞪大了眼睛。蓦地欺近他身前一指勾住了他颈上的银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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