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凋 第九章 作者 : 绿痕

天才蒙蒙亮,残月还挂在西天,在廊上坐了一夜的无音,脚畔都沾上了草木积蓄的点点夜露。

不能再等了。

打算在成亲前一日便离开的无音,两手紧握着以绣帕包裹着的东西,渴望的眸子在带着薄雾的园中穿梭着,希望能在离开之前再见叶行远一面,但等待了那么久,她所盼见的叶行远却依然没有出现,这令不能再等下去的她不得不放弃希望在廊上站起身。

天明后,主屋那边的人就会将她带走去准备婚事了,天都已微亮,若是此时再不走,待会嬷嬷进园后必定会困住她,因此她得把握时机离开这儿。

至于离开这里后将去哪儿,其实她并没有很确定的去向,她只是想先离开这里到山神藏冬那儿暂住一会,日后,或许隐居在妖魔鬼怪丛聚的山林里与他们为伴,也或许她会找座香烟稀少的庙庵借居,在那边过过举目无扰、与世无争的日子。

可是在临走前,她还是想要等待,或许是为了等待一个能改变她与叶行远之间的契机,所以她才会在夜风变为晨风中等待了那么久,但她却不知,她所等到的,是一个被操纵的叶行远。

当叶行远的身影出现在园中时,她正弯身拾起了她为自己收拾的行囊。

无音一手按着心房,心跳得飞快,眼看着叶行远不带情绪地一步步走近来到她的面前,丝丝失望突地蹿进了她的心底,因为,在他那张脸上,她所找到的只是远离过后的冷清。

太迟了吗?她在心底自问着。

叶行远迟迟没有出声,她在定下了心神后朝他伸出手。

她摊开掌心,“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这个?”这个在久远前由先人所埋藏在园中的东西,或许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吧。

叶行远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在申屠令的驱使下,动作飞快地自她手里夺回那两颗晶莹如水的泪滴。

“等你回来,是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在他收下后,她深吸了口气再说出她的心愿。

晨风飒凉地吹过两人间,叶行远在收下东西后便是一直肃然着一张脸,不给她半分表情。

见他不追问,无音也只好自言自语似地继续说着:“我不嫁给堂哥,也不留在这座花相园,我要离开这里。”

种种忧心皆无法诉诸言语,无法开口的叶行远努力想让自己被锁住的喉际发出声。

她能上哪?在她离开了这里后,外头的人们又会如何对待她?而申屠令呢?申屠令有可能会放过她吗?

无音沉默地等待着,等待他的一个挽留,或是一句关于未来行踪的探问,但他仍是木然着表情,她无法自他不定的眼眸中得知他的心意,更无法自他的口中听见愿意和她比翼双飞的话语。

她自嘲地想着,若是相见没有太晚,能让他在受过伤前遇见她,或许一切也都会改观,只是他们之间就是缺了这么一个刚好,总是明白得太晚,因此在别无退路之下,虽然有万般舍不得,也仍是要割舍。

极度失望中,她不得不启口:“我得走了。”

趁着得逞的申屠令志得意满之际,不意中稍稍减弱了控制,叶行远极力地扬起重若千金的手拉住正要离开的她。

无音意外地别过螓首,看向他那双似是写着不愿、又像是藏有千言万语的眸子,他和方才一样,仍是没有说话,虽然是开了口,可是嘴里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在她因疑惑而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时,只见他面色一改,又恢复了冷意,再度面无表情地面对她。

久远前的岁月忽然回到她的面前,无音看着他们彼此相牵的双手,忆起在第一次见着碧落时,碧落曾让她在镜中看见与此刻的相同的情景,那时碧落是这么对她说的,那是未来。

她的未来就是与他分离?原来,命运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为她安排好了。

“还记得你要我猜你的名吗?”她轻声地提醒他,“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知道?

无音含笑地道:“你是将离。”古人在离别时,总习惯为即将远行的人簪上芍药花,因此芍药,又名将离。

第一次见到她笑的叶行远,张大了眼,试着想把她的笑意都抹去。他来到人间,世世都让人猜他的名,却从未有人猜中,在这一日,终于有人正确地唤出了他的名了,可是却是在带着诀别的笑意下。

无音再三地看了看他木然的脸庞一会,随后抽开手,不回头地转身离去。

踩踏在芳香松软的泥土上,一步步靠近那座阻拦了她的园门,她伸手推开园门,这是头一回,由她自己打开大门真正走进这个世界,以往,她被困在这座小小的园子里,逃不出生天,今日她终于靠自己的力量和心意走出这座园子了,可在外头迎接她的,却是茫茫不可知的前路,或许外头的世界可能只是另一座囚牢,但不同的是,在另一个天地里,没有他。

莫可奈何地看着她离去的叶行远,瞠大的眼瞳不肯稍稍自她的背影后走开,当她款款步出花园的门口,园中的芍药全数在风中凋零;漫天落花如雨,瓣瓣落在他的身上,紧握着眼泪的他这才明白,这座花园里的芍药能够不凋不是因为他眼泪的妖法所致,而是因她对它们付出了她所有的爱,所以它们才会绽盛。

百年前,他的双眼里看不见她,百年后,他竟还是没有认出她来,这是在惩罚他曾经因过去爱得太多,所以才在这一回而错过了她吗?

花谢如潮,一波接一波,站在园中的叶行远,这才发觉在凋谢之前的花儿最是美丽,而人们总在别离之时,才明白自己太多情。

自始至终都主导着叶行远身躯的申屠令,在叶行远又再次极力想挣开时,也察觉了自己渐渐压他不住,申屠令叹了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他边退出叶行远的身体,边自怀中取出一本百鬼录。

翻开书页,因年代过于久远,书本墨香已失,泛黄的纸张上犹存淡色的墨迹,依稀还能看出上头每一页巨细靡遗所描绘的鬼怪,,申屠令凌空捉来一只沾了朱砂的笔,手捧卷策点阅百鬼出世。

额上都沁出一层亮汗的叶行远,在申屠令忙于它事因而减少了束缚之时,紧闭着双眼聚气敛力,绷紧了身子想冲破那道封锁着他的力量,直至一阵犹如裂弦的清脆声自他耳畔传来,他连忙睁开双眼。

挣扎开了!

“无音——”身体恢复自主的叶行远,迫不急待地扯开了嗓子大唤。

申屠令却愉快地朝他扬起衣袖,“她已是我的囊中物了,你就留在这陪他们玩玩吧。”

*********************

天快亮了,她从不曾这般希望黎明不要再来。

坐困愁城的无音,在即将天明之时独坐在加设了栏框的窗边,一双水眸静静凝望着外头因她的婚事而忙碌的人们,在她身畔的小桌上,置放了一套白花相园那边拿过来的嫁裳,由雷夫人她们赶制而成的凤冠,冠上的明珠和展翼的风鸟,在璨璨的烛火下生辉犹如一幅画。

昨日走得太迟,以致天亮未出城就遭雷府家仆给逮回的无音,此刻的心情既煎熬又空洞。

在这等待出阁的一日中,她曾试着以铜镜与碧落取得联系,希望碧落能赶在她出阁之前将她救出去,但她在镜中遍寻不着碧落,也不知碧落是否是遇上了什么事,或是又怕被那个紧迫不放的男子找着了,所以才刻意隐瞒行踪。在放弃了碧落这线生机后,她又想藉由妖精或是鬼怪来托讯给好管闲事的藏冬,岂料这座雷府里的门神和嘲风兽却让那些众生无法跨越雷池一步,在断绝了出逃的希望后,她便这么坐在窗边,静看着夜幕渐淡,天际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

透过加装了栏框的窗棂,无音徘徊在外头的目光忽然有了个固定的方向,她集中起精神看向自外头步入小院里的申屠令,如入无人之境地朝她这座小屋走来,而满院看守着她的奴仆们,却无一人发觉他的存在。

“你为何而来?”当申屠令步入屋内后,她总算是把自见到他第一日起就很想问的问题说出口。

仍旧是带着和往日一样温煦笑意的申屠令,踩着优雅的步伐走向她,“我不是为何而来,我是被吸引来。”

“花相园有何东西足以吸引你?”

“太多了。”方吃了那两颗属于叶行远眼泪的他,满足地轻抚着肚皮,“例如……妖精的,和你娘的执念。”

无音怔住了,无声地看着他走至自己的面前,以扇托起她的下颔。

“百年前,叶行远自恃怀有千年道行,在山神的指点下欲修练为人,岂料,功亏一箦。”申屠令放开她,手摇着水墨扇边说边在房内走着,“在他舍弃为人时,他的渴望为人的,化为两颗泪掉在这花相园里,那两颗泪,可不是普通的泪,在那里头包含了叶行远苦修多时的心血。”

经他这么一说,无音终于知道那两颗泪的重要性,也才明白为何叶行远和他都这么想得到,但关于另一点,她却百思不解。

“我娘呢?”看他今日似乎是打算把一切都敞开来说,因此她也就继续大方地问。

申屠令笑笑地回首,以扇面轻敲着自己的脸颊,“她呀,是她等候你爹的执念吸引了我,当年她渴望与你爹厮守,不惜弃巫甘沦为妾,嫁予你爹后,她日日在园中等待,但她不知,等待若是过久很易成为一种迷途的执念,因此即使是她被逐出家门削发为尼,至死,她的执念一直都存在这座花相园里未曾离开。”

或许她不知,在他眼中,那座花相园简直就是座充满了生气的庭园,在里头,有人类和妖精的爱恨,也有那些属于黑暗的一部分,而那部分,通常都不会有人正视也不愿去察觉,但他看见了,他为此而来,也因此而感到餍足。

“还有一样。”他绕了绕手中的水墨扇,将它直指向她,“就是你的。”

无音狐疑地蹙起了眉心,“我?”

“忘了吗?你曾向我许过愿。”申屠令刻意倾身靠向她,让她自他的眼眸中看清她曾向他许下的愿望。

当时那段被隐藏起来的记忆重现在烛光下,无音一手抚着额,想起那时帮她解危的他,曾在她的耳边问过她最想许下的心愿是什么,而她,月兑口而出的即是她想取代那些女人在叶行远心中的地位,好让叶行远的眼里只有她,让她可以将叶行远占为已有。

她抚着额,“那时你……”他竟然对她施法?

“你的愿望已如愿达成了,如何,满意吗?”申屠令朝她摊着两掌,邀功似地亮出灿烂的笑容。

“我的愿望……”无音犹是不太置信,“有达成?”若是有,叶行远怎会舍得让她走?若是叶行远的心中真有她,那么他又怎会对她出走这一事袖手旁观?

“在叶行远的心中,你是取而代之了,但,你比上一个女人伤他更深。”入侵了叶行远的身体那段时间来,他早把叶行远那颗历经沧桑的心给看了个清楚透澈。

她百思不解,“但他昨日……”

“他被我控制了。”申屠令很是佩服自己这份连她也能瞒过的戏法,“你看不出来吗?”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刺痛在无音的心底蔓延,悲伤像阵化解不开浓雾淹没了她,她无限凄怆地想起那时不能由他的叶行远,那双眼眸里所写的,原来是他的身不由已,原来是他无法开口的伤心,那时的他不是没有尽过力的,至少他还拉住了她的手,虽然他不能开口,但她知道他是想留住她的。

“现在明白了吧?”申屠令满足地挑高了嘴角,“是你们把我招来的。”

她一手按着房柱,紧咬着唇瓣,“你……刻意挑我出阁这时才告诉我?”

申屠令挑挑眉,“不这样就没意思了。”

他是一只享餍人心的魔,嗜食与贪婪,仰赖七情六欲为生,他们身上的种种,虽是足以吸引他来此,但却不能令他感到饱足,因此若是不为他自己制造一些机会,多为他们制造一些意外,他哪来那么多的人心可以品尝?

打更的声响,声声自窗外传来,无音与申屠令不约而同地朝窗外看去,仔细聆听更响,都已五更了,已经到了雷府送无音出阁的时辰。

“时间到了。”申屠令得意地回首,看见她的玉容顿时变得苍白。

无音心乱如麻地听着在更声过后,一阵阵传来的鸡啼。

怎么办?被他这么一拖时间,竟转眼就到了她出阁的时辰,现下她不但是没法摆月兑外头那群打定主意要将她嫁出去的雷府之人,更没有办法打发这个总是为她带来意外的申屠令。

急于想找出月兑困之法的无音别过脸,正想看向它处时不意朝地面望了一眼,随后立即被地上的景况给捕捉了视线。

她不动声色地瞧着他映在地上的影子,还记得以往他的影子总是在日光下显得很淡,尤其到了夜里,在灯火下更是找不到他常忘了带出来的影子,可这一回,他的影子怎么不但出现了,而且色泽也变得与常人无异?

申屠令期待地朝她搓着两掌,“不想嫁也可以,不如就让我吃了你吧。”她说来也是个女巫,吃了她后,或许能比他吃上数十只小妖还来得滋补。

看着他逐渐走来,灯下的影子愈来愈明显,一步步后退的无音,在退无可退之际撞上了花桌,簪在她发上的银簪经这震动,掉落至桌上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响,她低首看去,想起了那根簪子的来由。

记得那个不像和尚的男子说,它是个平安符……

“啊,他们来了。”听见外头动静的申屠令转身看向窗外,不忘向她催促:“要下决定就趁现在,快选一个吧,别磨蹭了。”

趁他回头之际,无音迅速地拾起簪子,蹲来往前一插,直插向申屠令映在地上的影子。

申屠令忽地仰起了头,身子剧烈颤抖着,他缓慢地回过身来,朝她伸出了锐利的十指,“你……”

在他靠过来前,无音更是将簪子按向地面,尖锐至她双耳都会疼痛的长叫,忽地在房中迸放了出来,令她忍不住掩起双耳缩躲至一旁。

不过多久,叫声在房内散去,她探试地张开眼,眼前的申屠令已不复存在,只徒留地上的银簪,她喘息地在房内四下搜索,在找不到他的身影正想放下心来时,不期然地,掩闭的房门遭人重重开启。

一个个被派来为她准备出阁的媒婆和妇人,默然地来到她的面前,见出阁在即她却仍是未打扮好,交耳讨论了一会,便强拉着她走出房内,准备到另一处为她打点出阁的行头后立即将她送上花轿。

人群如潮水匆匆来去,在房内的人们都已走光之时,一名落后的女婢正想跟上,不意却瞧见一抹闪烁的银光自地上传来,她不禁停下了脚步,看向插立在地上的银簪。

许久,她好奇地走向它。

**********************

花鼓唢呐,五色冲天花炮,由家仆们所敲响的喜锣,在轿帘外交织成一首首热烈的送嫁曲。

在宾客云集的前题下,排出大阵仗嫁女的雷府主人,彷佛生怕城民不知今日雷氏宗族娶亲似的,刻意让热热闹闹的喜乐响遍了大街小巷,满城的城民纷聚在街头,叹为观止地看着庞大的送嫁队伍。

坐在颠腾摇晃得令人不适的轿内,无音看不见那些,两手兀自将红的喜帕纂握得死紧,在她眼前的一切,全都被这张盖头的红巾给遮盖了,听在耳边里的,则是一曲又一曲吹唱不完的别离曲,它听来,是如此伤人,又如此刺人心扉。

她闭上眼帘,让心中叶行远的模样陪伴着这一刻的她,但他看起来摇晃不定,时隐时现,她好想挥去他虚幻不实的影子,月兑下这身嫁裳、跃下这座花轿回到花相园去,再去听听那日有口难言的叶行远,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心衷。

轿身的晃动似乎变得更大了,差点在轿内坐不住的无音,扶按着坐椅才没让自己跌下去,这时,外头的人声和喜乐也都停止了,不久轿身在轿夫的手势下停顿在地。

“叶公子?”跟着一行人送嫁的嬷嬷,意外的问话,在一片寂静中入侵她的耳底。

坐在帘内百般难耐的无音,忙不叠地揭开头上的红巾,一颗心霎时因此而揪紧,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当外表看来骇人的叶行远一步步朝花轿走来时,嬷嬷心慌地退避至轿旁。

站立在盛阳下的叶行远,无法再以妖力维持往常人们日日所见的模样,此时的他,失去血色的脸庞上,那双曾是黑亮的眸子变得黯然且锐利,隐隐焕亮着绿色的淡光,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费力地前行,不在乎大庭广众下的众人都在瞧着他,他只是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那顶花轿。

被百鬼困在花相园里的他,与百鬼恶斗了一日,这一日间,他在奋力想突破重围之际,还得保住自己的性命,虽说以他的能力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在申屠令强行借用他的身躯,并吸走了过多的生气后,他几乎要以为,他将再也来不及找回无音了。

但就在他已然筋疲力竭之际,欲取他性命的百鬼却在天明前突然消失了,或许是申屠令之法遭破,又或是申屠令横生了什么枝节,他没空去理清这一切,只想快些离开花相园找回她来。

此刻大街上很宁静,听不见一丝声响,嬷嬷在惊讶过后,大约看了穿他劫轿的意图,正欲开口向下人嚷叫,叶行远已主动朝围绕在他四周的人们施了法,让他们僵立如木好不能阻止他。

一只沾了血迹的修长手掌掀开了轿前的红布幔,灿眼的日光洒落轿内,令无音睁不开双眼,在她渐渐适应了改变的光线后,她见到这两日来最令她心头牵牵念念的人。

印象中的黑发,仍是在阳光下闪耀着亮泽,不同的是,它不再一丝不苟,散乱地披散在他的身后,他的衣衫,不但沾上了血迹外还破了数处,藏不住的疲惫尽显在他的眼眉间,她也曾见过他这个模样的,那一回,是在百年前他前去迎娶瑰夏时,那时他的脸还因此留下了一道一直很令她惋惜的疤痕,而这一次,他不仅是狼狈地前来寻她,在他的脸上,还留下了更多的伤痕,这让难以言喻的不舍填满了她的心房。

在人间,他为什么总是这般跌跌撞撞呢?

无音心疼地抚上他的脸,深深看进他疲惫的眼底,而喘息方定的叶行远则是迅速覆上她的手,并将它拉至他的胸前。

“跟我走。”在花相园里他无法开口留住她,但现在,他不会再让她自他的身边再度擦身而过。

泪水飞快地在无音的眼底丛聚,她倾身向前以额抵着他的额,问得有些哽咽。

“不怕我会留下你?”

“不怕。”他释怀地微笑着,伸手月兑去她的凤冠将她揽进怀里密密贴合,“因为这回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安静无声的街上仍是没有半分音韵,人们似乎都忘记了当下,直至一阵平地而起的浓雾掩去了他们两人的身影,当浓雾散去原地只存花轿,他们两人却不知所踪时,众人才大梦初醒地回过神。

湛蓝的天际飘过数朵飞云,风里云间低吟的雷声,与第一只攀上枝头清唱的蝉儿,带来了夏日的脚步。

***********************

“缠着我做什么?”一个头两个大的藏冬,在烦不胜烦之余,受不了地再推推那个趴赖在他身后的不速之客。

在雷府女婢拔起银簪而重获自由后的申屠令,心情很好地再攀在他的肩后环紧了他的颈项。

“谁教你们这群旁观者坏了我的好事?”要不是这个多嘴的山神,还有那个没事赠银簪的晴空,他的计划原本是很完美的。

“本神警告你……”闷火暗生的藏冬使劲地一把甩开他,以指顶着他的鼻尖,“咱们俩不但不熟,且井水河水素来不互犯,别烦我!”这只魔有没有搞错呀?什么人不找偏偏找上他?他们之间的交情又没那么好!

申屠令装作一脸的受伤,“别这样嘛。”

“走开走开……”在他又黏上来之前,藏冬挥舞着两臂想把他赶远一点。

“喂,舍利呢?”申屠令一骨碌地跃至他的身后,抱住他肩头侧首看向他。

藏冬脸上写满了无辜,“什么舍利?”没想到这只魔竟有偷听的癖好。

“少跟我来这套。”申屠令哼了哼,伸长了手悬至他的面前,“你赠给将离的那颗舍利呢?”

藏冬先是慢条斯理地将他推离一臂之遥,再将两手放进袖中,满脸得意地笑看着他。

“吃了。”都吃了两颗眼泪他还想再吃?哼,这回没他的份了。

他大大地垮下了一张脸,“谁吃了?”奇怪,那只花妖不是不愿为人吗?

正欲告诉他的藏冬张大了嘴,不一会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吞回去,“不告诉你。”

“你……”气得牙痒痒的申屠令,恼火之余又再度扑向他。

忙着闪躲的藏冬,边跑边又扬起手像赶苍蝇一样赶他,“走开走开,别在这烦我……”

斜映的阳光下,两人跳跳闹闹地在廊上跑过,途中,经过一面出自花妖画笔的画墙,墙上的芍药在日光下栩栩如生,风儿一吹,画中花朵迎风摇曳,若是有人仔细凑上前细看,将可看见一对璧人身影,在其中相偕走过。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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