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城,风光明媚,绿草茵茵,桃李争研,是个山光水色,燕舞莺啼的小城,故名为“凤鸣城”。
只是,这般风光水色,入不了心思紊乱的任放忧眼里。她震慑的看着不远处,骑在黑色骏马上,正领着大批兵马,招摇过市的丁驯。
他怎么来了?而且,还一别有备而来的态势。
“寨主,那个人就是神捕,就是他捉了二虎。”一个大汉低声在她耳边低语,指着雄纠纠、气昂昂的丁驯,表情有着不满,却也有着几分畏惧。
他们几个人乔装成良民,才刚到凤鸣城的客栈下塌,想趁机打探消息,没想到就见到丁驯。他们虽然有誓救二虎的打算,见到丁驯的气势,也不免有几分忌惮。
隔着一段距离,任放忧仔细看着已经几日不曾见到的丁驯,他还是那般英气逼人,气势雄壮,教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那双眸,有神的盯着四方,仿佛正在寻找着谁……
不过是下一瞬间,丁驯的眸就寻到了她。
任放忧无法动弹,从那双瞬间发亮的双眸,她知道他看见了她,纵使她已换上一身男装,他还是认出了她。
而马背上的丁驯,缩手握紧缰绳,眸中除了渴望,还有一丝无法说出的责备。
她果然来了。
她真的打算趁赵二虎押送到凤鸣城时,直接劫他出来。
她果真利用了他,取得消息,护着黑寨……
他不能再执迷不悟,他必须采取行动,他必须捉拿她,为天下百姓谋福。
私情私欲,全都是一时的,他丁驯,不该继续沉溺下去。
你……别怪我无情。
夜深人静,丁驯一个人坐在窗边,他凝眸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他正等着。
他在等着一个他曾经愿以命相护的女人,他亦在等着一个,他即将亲手擒她入牢的女人。
门外一阵窸窣,丁驯不用回眸,就知道她来了。
任放忧一个纵身,轻手轻脚的推开他的门,看着他正背着门,一动也不动,好似已经睡着了。
“丁驯……”她轻声开口,小脸上神色复杂。
纵使是来之前,她已经将今天打算套出他为何来此的借口,仔细推敲过几次,但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她却一句话都想不起来,她唯一想问出口的,就是他最近好吗?
“你不是选择离开。为何又回来?”丁驯没有回身,语气冷硬。
他知道自己不该心软,他知道他更该趁这个时候亲手逮了她。到时黑寨群龙无首,自是大乱,他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剿了黑寨。
但,为何他的双手使不出力?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将她拥在怀中,斥责她这些日子的离去,让他一个人的生活里,像是缺少了什么。
听出他语气的冷凝,任放忧不以为意,只是眨了眨眼眸,知道他还在为自己坚持离开而不悦。
“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你,怎么好似瘦了?是官府的官饷不够,让你吃不饱肚子吗?”任放忧关心的问,却又不愿让他轻易看出自己的在乎,话中仍带几句嘲讽。
“放心,官饷不但让我吃得饱,还让我养了不少兵,正养兵蓄锐,等着一举剿灭黑寨。”丁驯仍是不肯回头,只肯用他的后脑勺,对着一脸殷切期待的她。
任放忧心一寒,即使早知道这是他此行的任务,但是一想到即将厮杀的将来,她不免一阵心痛。
突地,她回想起他之前对她的温柔体贴,她多么希望还能见到他那么深情的看她一眼。
“为什么不转过头来?就算我们之前不欢而散,好歹你也曾经对我推心置月复,不是吗?”任放忧又走进一步,觉得他今天的态度好生冷淡,虽然心里不期待他会热切的拥抱她,但是……相颜悦色点,不行吗?
她这几句话,惹恼已经压抑情绪许久的丁驯,他的大掌往案上一拍,猛地大怒回头,瞪视着就在身后不到一步距离的她。
“你也知道我曾对你推心置月复?你还记得?”他脸色铁青,一步步接近她。“就是因为记得那些,所以你才来到这里?”
任放忧见到他愤怒的神情,眸中有着不解,随着他逼近的脚步,她一步步往后退。
他似乎变得更加尖锐,更加危险,那双曾经转满温暖柔情的眸,如今转为锐利,冷漠的视线,像是要将她射穿。
“我来看看好朋友,不行吗?”她猜想他只是还记恨着分手前的一切。
“只是来看好朋友?”丁驯的语气里有着不屑,鼻尖轻哼一声。“你不说来探我的口风,问我为什么突然来到凤鸣城?不说来查探我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处决赵二虎?”
任放忧一阵语结,发现他的态度不只不悦,甚至带着敌意。
他的周身萦绕着可怕的压迫感,那是一种接近冷酷的、无情的冰冷,她本能的感觉不对劲。
见她不言不语,丁驯薄唇上挑起极细微的笑,黑眸闪烁着凶猛光芒,索性一股脑的发泄。
“让我告诉你,赵二虎关在牢中的消息,是假的。他在牢中意图逃狱,砍杀几个官兵之后,已被乱箭射死,只是我们故意封住这个消息,不愿这个饵失去功效,不愿你们这些黑寨的弟兄打道回府。我还要让你们这些傻蛋,误以为还有机可乘,让我一举擒下,一个都跑不掉!”丁驯一边低吼,一边朝她逼近,脸上怒气冲冲,像是在下一刻就要失控。
就在他说完的那一瞬间,任放忧的背抵上身后的门,她的脚步一阵踉跄。
他、他说……二虎死了?
他还说……他说“你们这些黑寨的弟兄”?
她的小脸转白,倏地明白他态度的突变,是因为他已经知晓她的身份。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谁跟你通风报信的?”任放忧握住身后的罗刃剑,知道眼前的他,已经是个敌人,不再当她是朋友,更不会再把她当成情人,甚至是想厮守一生的另一半。
她的胸口闪过一阵揪扯,有种说不出的疼。
丁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冷的望着她,目光严厉到了极点。
“你……真的知道了?”任放忧知道自己这话问得好笑,但此时的她不但笑不出来,甚至有想哭的冲动。
“我不但知道,而且,还是你给我带的路,让我知道黑寨所在,让我知道黑寨的弱点在哪里,让我知道我该怎么下手……”他倾近她的脸,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只是,那样灼热的气息,却带给她周身的寒意,像落入冰窖一般,教她无法动弹。
“你!就是你!”他的眼神冰寒,射进她的肌骨里。“如果哪天我灭了黑寨,我首先要感谢的人,就是你!”
竟然是因为她?
他的话,让她不由自主的全身一晃,无法承受的自责与绝望包围了她,让她几乎要窒息。
“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自投罗网?”任放忧从来不曾像此时这般无助,聪明的脑子完全无法运作,只能盯着眼前冷漠的他,不敢置信的摇头。
“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为了你的那些弟兄,你连清白都给我了,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丁驯冷声开口,声音里没有半份感情。
任放忧不爱哭,自她懂事之后,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曾哭过,但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此时,她的眸中无法自抑的凝聚泪水,让她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
“所以,外头已经埋伏了官兵,准备将我拿下?”任放忧美丽的眸不想再看着他,转头向外。
“要捉你,用不着别人,我们俩的武功修为谁高谁低,你自己心里有数。”丁驯是声音里,包含着无限的威胁。像是此时的他,只是个“官”,他们两人从不相识。
“你这么有自信?”任放忧逼自己冷下眸。“没交手前,还没见真章,我就是死,也不会栽在你的手里。”
“死!会这么简单?”丁驯冷哼一声,眼里有着复杂的神色。“我是这种知恩不报的人吗?在你带我进来黑寨时,我就告诉自己,至少欠你一回。”
他几乎残忍的说道,眼睁睁看着她眼底最后一抹火焰,因为他说出的话语而熄灭。
“我用不着你报恩!”任放忧愤恨地往他胸口一捶,恨他存心教她难受,把这项出卖的帽子净往她的头上戴。“我宁可死!”
语毕,她转身就要窜出,丁驯心里一惊,知道她这么心浮气躁、唐突窜出,铁定会惊动其他的官兵,到时她要全身而退就很难了……
“不准走!”他伸手擒住她的手腕,制住她的轻举妄动压抑住胸口为她担心的情绪,眸色更冷。
不敢相信,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竟然还在担心她?
“不走?难不成你还想泡茶请我吗?”任放忧冷唇相讥,心痛甚剧,她只能用冷漠伪装她的软弱。
看出她因他而起的激动,丁驯的心情复杂,有喜,也有忧。喜的是,她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但更忧的是,他怕她在未来的争执发生时,会对他手下留情……
这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他必须让她死心,必须让她,必须自己死心。
“我没打算找你泡茶,不过,或许临别前的温存,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啪”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伴随着她激动出手,落下的是她盈在眸中的泪。
“丁驯,我认清你了!”任放忧冷眸瞪着他,清澄的眼里除了怒气,还有说不出的哀伤。面对他可以说出的伤人话语,她实实在在的被伤到了,她的心急遽的变冷。“要杀就杀,别说那么多废话!”
丁驯冷眼看着她清澄的眸里,揉着明显的愤怒,他知道他的计谋成功了,他将她推得更远,让她对自己死心了。
只是,这样还不够,他必须要保住她一条命,让她安全离开这里。
“这么吧,好歹大家相好一场,我不逼你,给你一条活路,就当作给我的初夜的报偿……”
“啪”地一声,她又赏了他一巴掌,那用尽全力的掌掴,让丁驯的唇边流出血来,他尝到心痛的味道。
“闭上你的臭嘴!”任放忧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如果不杀我,我现在就走。”
这一次,丁驯没有拦她,只是冷冷看着她转身。
“再见你,就杀你。”丁驯面色凝重的开口。“下一次,我绝不留情!”
任放忧的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回头,整个人拔地而起,几个纵身之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任放忧才回到客栈里,手下便十万火急的冲来向她报告。
“寨子里出乱子了!”大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早上收到信鸽,说是寨子里的大雷、阿少、方庭,还有不少人,都不知得了什么病,一早起来,就都嗝屁了。”
“什、什么?”任放忧一颗还彷徨不定的心,猛地一停,跌坐在木椅上。
大雷、阿少、方庭……这些人都是当初支持她当寨主的领头者,现在却突然不知怎地,全都暴毙……
有人动手了!
意图想要当寨主的人,已经趁着她不在寨内的时候,开始作乱了。
她努力让情绪稳定,努力分析着眼前的情势。
眼前,二虎已死,他们没有留在凤鸣城的必要,再加上黑寨里动乱不已,她得赶回去坐镇,弄清楚究竟是谁存心不良。她更得整合寨里的弟兄,让他们知道现在黑寨情况紧急,得更加团结一致,才能对抗官兵。
“我们马上回黑寨!”她起身命令。“叫弟兄们收拾收拾,我们连夜就走。”
“可是二虎……”大汉心里还惦记着弟兄。
“二虎因为借机逃狱,被官府的人给杀了。”任放忧长叹了一口气。“我们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这只是个陷阱,我们救不出二虎了。”
“寨主,这……”大汉临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相信我吧,我不会拿二虎的性命开玩笑,更不会拿你们的命开玩笑。”这一次,虽然大家都没准备要活着回去,但也不能让大家白白牺牲。
“寨主……”大汉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习惯服从他的,没让任放忧失望。“我马上去通知弟兄们准备,我们连夜就走。”
看着大汉冲出房,任放忧知道她也得开始准备,只是,她的心好沉重,她的身躯也好沉重,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再见你,就杀你!
一回想起这句话,她的胸口就窜过激烈的刺痛。
虽然早知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她却觉得无法承受。一切都是假的,他的情是假的,他的爱是假的,那些官位、虚名,在他的心里才是真的。
沉重的闭上眼,任放忧告诉自己:没关系!她不需要任何男人。
那些痛、那些看不见的伤,会好的。
“寨主,大家都准备好了……”大汉没敲门就直接闯进来。
任放忧连连吸了几口气,平静自己的心情之后,才朗声道:“你们先行出发,我马上就来。”
大汉领命离去,知道以寨主的轻功,可以轻易追上他们,一群人就这么行踪飘忽的消失在夜色里。
看着众人离去,任放忧很快收拾情绪,让自己火速跟上大伙儿,披星戴月的兼程往黑寨里奔去,想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时,力挽狂澜。
只是,任放忧没有想到,她还是晚了一步——
回到黑寨,风平浪静,静得像是不曾起过波澜,静得像是有许多人不曾存在过。
任放忧手握罗刃剑,提防的进了这已住了二十年的黑寨,身后跟着十来个原本打算跟她去营救二虎的死忠弟兄。
突地,迎面吹来一阵怪风,众人虽然掩面,却仍挡不住佛在脸上的黑沙,看来有些灰头土脸。
任放忧沉着往前,察觉到眼前的黑寨,与记忆中的黑寨已经完全不通了,多了几分阴冷,沉静得不像是个有人居住的村落。
“寨主……”身后大汉压不住心里的慌,也沉不住气,疾步来到她身边,凑耳低语。“我想先回家瞧瞧我们家小狗子……”
任放忧还来不及开口阻止,那大汉就往另一头急奔,只是,他才奔没几步,凌空飞来一枝箭,直射他的胸口——
“小心!”任放忧急切大喊,却来不及阻止飞箭射来的态势,大汉还没来得及闪开,利箭已没入胸口,大汉强壮的身子往地直坠,砰地一声,撼动着众人惊慌的心。
“该死!究竟是谁?”她身后的弟兄们开始鼓噪了。
“是哪个王八羔子,连自己兄弟都杀?”另一个人提着大刀大吼,气到一张脸都红了。
“冷静点。”任放忧知道现下一定不能乱。“大家聚在一起,别冲动。”
“没办法冷静,兄弟都死了,我要出去跟他们拼了!”毕竟是草莽性子,怎么按捺得住,只不过,人才冲出去不到五步,利箭再度射来。
“你以为我还会没有提防吗?”大汉对着空气冷笑一声,正欲回身闪过射来的箭时,却惊诧的发现,自己竟功力全失,闪躲的动作明显慢了。
利箭虽没射中他的胸口,却也没入他的月复中,他脸色一白,随即知道是怎么回事。
“寨主,刚才那阵怪风,有毒。”大汉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兄弟们警告,呕出一口血之后,也因毒发身亡了。
很显然的,不知那阵怪风有毒,连没入大汉身体的利箭,也带着强烈的毒性。
任放忧暗自运气,果然发现气息受阻,那阵无色无味的怪风里,应该带着某种能暂时封内力的毒药,她随即想到在客栈里听到四川唐门那两人的对话。
“出来。”任放忧对着前方开口。“就算要争权夺位,也不需要血流成河。”
她的话在空气里回荡,对方在思考片刻之后,终于率众走出隐蔽处。
“果然是你。”任放忧冷声说道,看着眼前一脸虚伪笑意的程稼,身后正跟着那两个四川唐门的人。
“我说大寨主,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程稼冷哼两声,看着身后四川唐门的人,缓慢开口。“听说,我这两位兄弟,已经招呼过你了?”
“要夺寨主之位,你大可直接挑战我,来阴招,不觉可耻吗?”任放忧懒得回应他的讪笑,不满他拿寨子里众人的生命开玩笑。
“少说那些废话,现在,寨主的位置已经非我莫属。再说,你的内力暂失,你赢不了我的。”程稼听出她的嘲讽与挑衅,但他并不以为意。
“我只是内力受阻,并不代表我一定会输。”任放忧不可能向这个王八羔子低头。
“听你的意思,是想打打看?”程稼的语气充满不屑。
“打,是一定要打的,只不过……”任放忧看着身后的弟兄,又转回来迎向程稼。“愿赌服输,不要牵连其他人。”
“寨主!”身后几个人,都发出不悦的抗议声,磨刀霍霍。“他肯,我们还不肯,兄弟都死了,我们怎么可能跟在他的身边,要拼,大家一起拼!”
闻言,程稼哈哈大笑。
“你们几个不怕死的,知不知道你们刚刚闻进去的毒香,可以让你们在三个时辰内,内力受阻。凭你们几个,想打赢全寨的人吗?”
“废话少说,为了争权,连兄弟都不要的人,不配当个寨主!我李勇第一个那你开刀,祭兄弟在天之灵。”话毕,随即提刀冲出。
任放忧见状,也挥刀相助,整个场面随即混乱。曾经生死相许的兄弟,在争权夺势的利诱下,拿刀互砍,翻脸不认人。
一转眼间,两队人马正面交锋,咆哮声与不满声此起彼落,兵器交击,铿锵作响,场面相当混乱。
树林里多了一双深邃的眼,紧盯着正面临恶战的任放忧。
她手擒罗刃剑,左边避开砍来的大刀,只防不攻,不想伤了自己黑寨的人,转而向右边直击四川唐门的人,非得杀之而后快。
只是,黑寨的人既然起了叛乱之心,就不会手下留情,攻击前仆后继,她的力气在内力不足的情况下逐渐耗尽。
纵使如此,她仍直攻四川唐门与程稼等人,就算一条命没了,也誓为弟兄们报仇。
只是,内力受阻的情形下,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闪避不及,左肩被砍上一刀,脚步踉跄了下。程稼见状,直直刺来一剑,直接没入她的月复中,她闷哼一声,吃疼的咬住唇,不愿在程稼面前示弱。
程稼眸色转狠,蓦地拔出利剑,在血雾里,毫不留情的又往她月复中再刺一刀。
这一次,任放忧整个人往后一跌,重重往地上一摔,连罗刃剑都握不住,口中鲜血狂吐,气若游丝。
“寨主!”几个人虽然想伸出援手,但敌人攻势猛烈,他们十来人倒的倒,伤的伤,全都自顾不暇,命在旦夕。
“现在,全都见真章了,认输吧。”程稼拿着自己沾满鲜血的长剑,一步步朝他们走去,任放忧眸色更冷,知道自己离死不远,却没有任何畏惧,唯一的情绪,是满腔的愤怒。
“放了这些兄弟……”任放忧记挂的,还是这些人的安危。
“放了?”程稼哈哈大笑。“这不是纵虎归山,让他们养好精、蓄好锐,再来刺杀我吗?”
“程稼!”任放忧没想到他的心竟然这么狠。
“你这丫头,就在阎罗王面前当寨主吧!”程稼举起长剑,指指就要刺向她的胸口。
任放忧冷眸瞪着他,虚弱的体力无法抵挡他的攻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直刺而来。
锵!
突地,半空中飞来一银镖,深厚的内力,将直刺而来的利剑弹开,剑锋整个失去准头,连带这让持剑的程稼,整个身子往右倾去,可见来人内力深厚。
任放忧转头,想知道是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伸出援手,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丁驯!
他蒙着脸,一般人认不出他,但是他的那双眼,却是她怎么也忘不掉的。
他一个闪身跃出,没有任何迟疑,弯身就擒抱住已经满身鲜血的任放忧。她想推开,却使不出太多的力气,虚弱之余,只能依靠着他的肩,闻着他让人感到安全感的气息。
“是谁不想活了,敢来插手?”程稼怒眸一等,握剑就往丁驯刺来。
丁驯是什么角色,就算身上抱了一个她,还是游刃有余,与程稼过起招来。动作间兵器交鸣,两人攻势凌厉,招招搏命,打算置对方于死地。
只是,动作间,任放忧虽然安全无虞,但是她的一双眼,却不停看着死忠的弟兄,一个个死在对方的刀下,心痛得无以复加,却又无能为力。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至少,在程稼的面前,她不哭,不让自己像个弱者。但,她的眼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下,为那些护她的弟兄,这些可怜的亡魂啊……
感觉到肩上的湿濡,丁驯一阵心紧,知道不该恋战,他知道她受伤慎重,隔着外衫,他都能感觉她月复中渗出的鲜血。
意识到眼前的状况,丁驯抱着她,最后扭腕一击,射出凌厉飞镖,直中程稼胸口,让对方顿时停下攻势。
丁驯不再多加逗留,足下一点,飞身越过乱战中的众人,朝着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