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分情人 第二章 作者 : 孟华

告诉我你还爱着我

告诉我你再度属于我

告诉我你不再离开

如同四季运转你再一次回到我身边一生的盘旋

打开重重的锁,将屋子内所有的灯都打开。

望向时钟,时针指着一,凌晨一点,好极了,今天算是早下班。

疲倦地,玉苏走进浴室放热水,然后才将一身的装甲卸去,恢复清爽自然。

不论涂多少妆,不论穿多昂贵的衣服,她骨子里终究只是那个纯朴无华,直爽坦白的南部小女孩,她不想改变也不愿意改,她珍视这样的自己。

但现实往往不是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社会不容许纯真的人存在,更别傻得以为你的纯真可以改善人心,相反地,会吸引人想去染指你的纯真,直到你同流合污为止,而教会她这一点的不是别人,正是于希雷。

那个该死的、天杀的、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男人!

他说,人心隔肚皮,所以绝对不可轻易相信人。

他说,人是很懦弱的动物,不堪一击的,所以绝对不要放弃任何机会去伤害任何有可能会打败他的对手。

他说,人是喜欢幸灾乐祸的。是他,让她认清昨天自称是你朋友,让你放松一切防备尽情吐出心里之言,隔天却发现那人将所有一切向广播般告诉所有你认识和不认识的人。

他说,心中真实的感觉要好好藏住,别让人知道。

他说,感情和爱要懂得含蓄,别轻易付出。

他教会了她如何看透、辩识人,他告诉她如何把自己武装起来,戴上面具保护自己。

但——他却没教她如何防范、认清、小心他,他没有教她如何对他保留自己,不让她付出所有的真心,感情以及……纯真。

当她几乎倾尽所有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场虚假,她从头至尾就像一头又呆又蠢的羔羊,毫无防备地走进去任人宰割。

在他身上,她完成了最终一堂课程,认清了何谓才是真正的“人类”、“人性”及“人生”。

为了完成这个课程,她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破碎的心、自信和爱情。

浴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惊醒了她,忙不迭跑进浴室将溢出池的水关掉。

抹去颊上的泪水,该死!她不该有泪水的,尤其是为了那种男人。

把衣服褪掉,整个人沉进水中,希望籍着这池干净温热的水,将她心底深处冒出最黑、最不堪回首的伤心记忆抹去,能让她再度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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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你何时可以来上班?”KU传播公司的总经理李平开口问道。

宋玉苏睁大眼睛。“我被录用了吗?”内心雀跃不已,这可是她第一份工作。

“当然,在过去三十分钟内,我觉得跟你很投缘而且我最喜欢刚从校门出来的社会新鲜人,有热情、有冲劲,所以——你被录用了。”李平笑道。

被录用的兴奋冲昏了头,她当下允诺隔天便来上班。

从一开始,她被编进“KU”中最夯的红牌制作人于希雷的制作群中。

进了公司整整一个星期后,才见到这位有传播圈最High的王牌制作人,他担任制作人不到一年,手头上即有个冠绝所有有线频道收视率直逼无线(台视、华视、中视、民视)的王牌节目——Y档案。

“Y档案”内容属于社会报导性,他让底下的人乔装成赌徒、嫖客、寂寞的中年妇女等各种不同身份,带着针扎摄影机深入台湾社会各地的妓院、酒店、赌场、庙宇、三温暖,窥探其下的真面目,由于内容耸动惊人写实,真实反映出藏在台湾各角落的黑暗面,带给观众相当大的震撼。

在听了一个星期关于于希雷的“传奇事迹”后,她已对这位一直尚未谋面的上司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一种是全然的尊敬,毕竟很少有人如此大胆地深人那些灰色地带去探访真相,只怕连新闻记者也都还做不到这点;另一种是恐慌,因为听说他对下属要求极为严苛,很害怕从未出过社会工作的她会达不到他的要求。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夹着兴奋的期待感,不晓得未来会碰到什么事。

那天,她如往常最早到公司,因为是新人,在尚未熟悉工作之前,她依旧在正常时间上下班(不过也只有在这段期间)。

可是当她一踏进公司时,便意外地听到总经理室传来极大的吼声,而那声音是她陌生的。

谁呀?怎么会那么早就来公司和人吵架?而且李总居然在?她纳闷地想道。

“你有没有搞错?给我找一只菜鸟进来,而且还是女的?你当我这里是新兵训练营呀?”那男的声音充满了怒意,听起来很有气势。

“小于,你小声点,别一休完假回来就对我大吼大叫的,冷静点,好不好?”李平说道。

小于?她心跳不自觉快了起来,莫非是她的顶头上司来上班了,那、那他说的那只女菜鸟可是指……她?

“冷静个屁!我要你帮我找的是有经验的,而且绝对是‘男’的!女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两个女的做的事还抵不过一个男的,我要这样的人有何用呀?”里面传来重重的冷哼。

这人怎么那样瞧不起女人呀?她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别这样说啦,玉苏不一样,她可是K大中文系毕业的,气质又不错,是个很可爱的小妹妹,而且干劲十足,有我们传播人的特质。”

天!真的是在说她。她的心陡地升高。

“特质?”从那陡然拉高的声调,充分显示他的不屑。“我怎么从不知道做传播的要有特质?你这个老色鬼,想玩人家清纯妹妹就说一声,干么绕这么一大圈,还给我找个花瓶进来?我不管,你立刻把她调到别的Team去,重新再找人。”

“别这样嘛!你先见过她再说……”李平低声下气地说道。

“好!你不动手就算,我会把她轰出去的!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他的声音充满了骇人的坚决。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在里面的人出来之前,飞快跑出公司躲进廊上的洗手间。

她全身在发抖,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和羞辱。

这个……混蛋!他凭什么这样看待她?还没见过她,连机会也不给就想否决她,实在太过分了。

花瓶?她瞪着镜中的自己,一张朴素未上妆的清秀脸庞正回望她,她不美,但也不丑,长相中等,没有傲人的身材,全身中性打扮,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构不上“花瓶”的条件呀?打死她都不会相信,李平录用她是因为姿色。

她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坐在马桶盖上好一会儿,让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原本对于希雷的尊敬仰慕之心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股不服输的熊熊傲气。

她不会就这样夹着尾巴逃跑的,她要证明给他看,她绝对不像他心中所想的。

对镜整理好仪容、凝视自己半晌后,才抬头胸膛走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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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她比往常都还要大声的打招呼,虽然尚无其他同事到来。

李平闻声从总经理室出来。“玉苏,早安!你来得正好,我来给你介绍你的上司,本公司的王牌制作人于希雷。”

“他来上班了?”她故作惊讶地说道。

“是呀!等得很心焦,对不对?小于!出来见你的新组员。”李平回头喊道。

她笑笑,心里头,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到太平洋另一端,一辈子别回来上班算了。

就在这时于希雷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袭格子布上衣及牛仔裤,步展优雅充满力量。

一看到他,她脑袋有一瞬间变得空白,可恶!他为什么要长得那么的……好看,有这样长相的人不应该当制作人,而是该去当偶像明星,人气准会超过那四大天王。

而且他比印象中还年轻、高大。

若非看到他脸上正扬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瞅着她,才猛然惊醒,他似乎很清楚自己长相对女人的影响。她连忙握紧拳头,要命!尚未出师就宣告阵亡,丢脸死了。暗自希望刚刚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花痴般的表情,另一方面则向他点头打招呼。

“你好!我叫宋玉苏,诸多多指教。”她目光沉稳地看向他。

出人意料地他脸上没有想像中的凶样,反而露出极温暖的欢迎笑容。“你好,我是于希雷,一听说有个美女加入我的Team,让我好开心,迫不及待地想见你,欢迎你!”他伸出大手欲与她相握。

迫不及待?欢迎?开心?她瞪着他的手,怎么跟刚刚听的差那么多?她将视线定在他的脸上,直望进他的眼中,当她这么做时,他似乎受到震动了,脸上笑意微减,眼中多了一抹惊讶。

天呀!若非她事先听到他的话,她绝对会毫不怀疑他的话,以为他是真心欢迎她,没想到他人前人后居然可以差那么多,纵使才刚踏出社会,也已让她学会了极宝贵的第一课。

她伸手握住他的,稍嫌用力点,他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

“谢谢!”简单地说完后.便立刻抽回了手不露痕迹地在衣服上擦了探。

李平露出笑容。“好了!剩下的就是你们两人的事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我说小于,你可以好好教我问的玉苏,她可是可造之才喔!”

“我会的。”于希雷淡淡地笑道。

她没有错过两个男人所交换的视线,李平走后,于希雷走进他的办公室,她则跟了进去。

“坐!”他指着沙发,脸上仍带着“温暖”的笑容坐了下来。

要跟他坐那么近?她犹豫了一下,不过仍坐了下来,面容平静地定定注视他。

“你是K大中文系毕业的?”

“是!”

“以前我们系上常跟你们系上联谊,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听说有满多人一毕了业就嫁人,你怎么没有呢?”他笑问道。

无聊!她在心中暗骂一句,不动声色。“你说的可能是我们的学姊吧!不过那都是过去式。时代不同了,像我们这一届的女孩子没有人一毕业就结婚的,因为这样做一点都不符合时代潮流。”她露出甜甜的微笑。

虽然他看起来只比她大四、五岁,但这番话就是要让他明白,在她眼中,他已经被列为冥顽不灵、思想古板的LKK了。

他脸色微微一变,令她不禁暗忖,话讲得会不会太超过了?不过接下来他话锋一转。

“为什么会想进传播圈?在这里是赚不了钱,而且有许多工作……不是人干的。”虽然脸上表情是友善的,但眼中的神情却是相反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想用言词吓跑她吗?嘿嘿!没那么容易喔。她用刻意装出一脸的无辜上下打量他。

看到她的表情,他脸上笑容不见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我在想,若你不是人的话,那你是属于哪一类物种?”她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不错嘛!你反应满快的,你的伶牙俐齿够应付人,不过,在我面前卖弄是没用的。”

“失礼了。”她笑笑,脸色一正,开始讲述她进这个圈子的动机。“因为当观众太久了,长期以来一直只看到我们的电视节目都是一些洒狗血,以华丽的包装呈现贫乏的内容,令人不忍卒睹。”

“所以你自以为是救世主,可以为这个圈子带来另一线生机?可以将数十年的积弊扫除,改善整个生态环境?”他嘴角有掩不住的嘲讽。

“不敢说一定能改,但至少以此为目标而努力。”她表情坚定地说道。

听完后他没说话,只是以寓有深意的眼神望着她,不知怎地,原本平稳的心再次不安分地跳动起来,她暗自祈祷不会脸红。

然后他突然仰头哈哈大笑。“很好!我们就是需要像你这样有热情、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进来。”他突然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我们以后就靠你了。”说完后,他又哈哈大笑,夸张地差点跌到地上。

可恶!他在取笑她,她面无表情地揉揉被他拍疼的肩膀,直等到他笑完后她才开口。“不好意思,敢问于先生,你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才会进这个圈子?”

他扬扬眉,似乎很惊讶她会这样反问。“兴趣罢了!觉得挺好玩就进来了,没想太多。”他冷淡地说道。

听得出他只是虚应放事,她一语不发。

他站了起来,不再坐在她身边,顿时觉得空气清爽了起来。

他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这个礼拜你做了哪些事?”

她想了一下。“每天一进公司便将五大报的报纸看了一遍,看完后,则开始看过去节目的脚本内容以及录影带。”

他点点头。“李总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你即将要开新的节目,所以需要人手。”

“他说你是要进来这个新节目的吗?”

“是的。”

“你对这个新节目了解多少?”

“嗯,是以介绍台湾的自然景观与人文风土为主的记录片。”

“你觉得什么样才是好的记录片?”

她想了一下。“能呈现出最真实、自然的那一面,画面呈现感觉最好就像Discover探索频道的记录片。”

他扬扬眉。“你的要求还可真高,不过我们台湾可没有这样拍摄技术的人才和器材。”

她亦不服输地扬起眉毛。“可是我觉得‘八千里路云和月’及‘大陆寻奇’的感觉就很不错呀!我想这不是能不能,而是肯不肯做的问题。”

他闻言摇头晒笑。“果然是刚从学校毕业的。是了!你在这里待久一点,就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言归正传。”他脸上表情倏地变得严肃,令她神经不禁绷了起来。“没错!我想制作的记录片正是类似你要求的那种‘高品质’,不过想要做到,不仅要肯,最重要的是要‘能’,你能做出来吗?”

她脸微热,气势减弱。“当然……不能,不过我相信只要肯学、努力做,总有一天我也会做得到。”

“多久?一年?两年?”他把玩着笔,眼中有掩不住的轻蔑。“你觉得这个三个月后就要拍的东西等得了你吗?我们要的是能上场打仗的士兵,而不是要个连枪都不知该怎么拿的小孩子。”

他已不再跟她说客套话,这直接扑来的大浪打得让她招架不住。

没错!她只是个毫无经验的菜鸟,根本没办法做出那种高水准的片子,这点她心里很清楚,可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和冲动促使她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双手按在桌上,俯眼望向他。

“给我机会,三个月后再看我有没有资格能加入你的Team,不只学会如何开枪,甚至连发射大炮、开飞机都学会,你说如何?”

不晓得是不是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他仰头凝视她好一会儿,在他锐利的瞪视下,她几乎忍不住要颤抖了,可是她强忍着。

出人意料地,他并没有再说出任何讥讽的话语。“好!就给你三个月。”他站了起来,这下轮到她仰视他。“念在你勇气可佳,不过希望你不会被自己的大话给噎死。”

“绝对不会!”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脸上再度浮现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令她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将之抹掉。“我会非常期待,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可不是看报纸、录影带就可以过了,蜜月期已过,接下来的生活,绝对可以跟炼狱媲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起来,看起来就像露出牙齿的鲨鱼。

“还有一点得先提醒你,我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不吃软也不吃硬,希望你对此有心理准备。”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她不要使用女性的特权,更别想利用上司去压他吗?她才不会那么没品,挺直了胸膛。“记住了。”

“好!从今天起你跟在萧奇的身边,他是我们的执行制作,他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听他的。”

“我知道了。”她对他点点头,转身准备出去时,他叫住了她。

“你讲话总是这么咬文嚼字吗?”

她对他笑笑,但笑意并没有达到她眼中。“没办法,谁叫我是K大中文系的嘛!”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一出去他的视界,她立刻拔腿冲进厕所将自己关起来,浑身颤抖地坐在马桶盖上。

天呀!这可是她长大成人以来,所做出最意气昂扬、最不经大脑的承诺,她怎么会讲出那些话来?在他的面前为何她会变得如此……激动、不同,陌生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可是话已出口便再也收不回来,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只有咬牙一拼了。

这是她和于希雷第一次的交锋,挑衅、火药味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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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地,接下来的日子全被他言中——的确可以媲美炼狱。

每天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经常加班到晚上一。两点,有时候睡眠时间只有两、三个小时,眼下有着和猫熊相同的黑眼圈,身子也瘦了一大圈,比上减肥中心还有效,整整三个月都没办法回南部探望最亲爱的家人。

虽然如此,她还是达到了当初所订下的目标,在她肯学、积极又不会出言埋怨的态度下,所有人都乐于将工作交给她做,而在实战当中,是最能够迅速学会所有事情的不二法门。

她的进度是所有同期进去的新人当中最快的,也最教人刮目相看的,几乎所有的上司都对她赞不绝口,更有其他节目制作人想将她挖过去,就在那时,她和公司另一名也是唯一的女性制作人陈茗洁成为好朋友。

知道有人欣赏自己是件好事,也让她很开心。

但她心里比谁都还清楚,她只想得到某一个人的认同,只要他的一句赞美,她便会觉得所有含泪带血吞下的苦,是值得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发现于希雷的成功并不是偶然,他像是个发电机,有着源源不绝的点子和精力,更有着令人眩目神迷的自信和领导能力。

在讨论节目内容时,他可以一针见血点出重点,让其他人尽兴发展出线和面。

在进棚录影时,他像是不可一世的国王,呼东喝西,有条不紊的掌控大局,同样地,有人犯错时,他会变成暴君,毫不留情面地破口大骂,让人尊严尽失;虽然残忍,却很有效,不是让犯错的人掩面离职,便是留下来永不再犯,好几次她被他骂得差点当场哭出来,也气得想将他杀了,可是之后,同样的错误绝不会再犯,会更加的小心留意。

在录完影之后,所有人都累瘫了,唯独他像个SuperMan,将录好的带子带进剪接室,重新看一遍,把录影时主持人所营造的感觉在未忘之前重新抓住记录下来,然后才交给剪接师衔接画面。

他的敬业令她打从心底敬佩,但同样地也为她带来莫大的压力,想到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简直是自不量力。

不是多心,但她时常可以感觉到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每当如此,她全身鸡皮疙瘩便悉数冒起,不管那时再怎么疲累,精神再怎么不济,她都会立刻挺起胸膛,露出自信的表情,积极努力做好所有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他在等着看她的牛皮吹破,等她举白旗求饶。

而最教她心慌意乱的,对他的敬佩已在不知不觉中转换成另一种莫名的情愫,尽管她拼命对自己否认,可是每当他靠近她时,即使只是擦身而过,她的心跳总会莫名的加快,呼吸急促,吓得她立刻板起面孔露出冷漠的神情,暗暗希望他察觉不出她的异样。

若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更加骄傲、轻视她。

他的身边从不乏女伴,他的花边新闻更是所有人私下津津乐道的事,据说在空闲时期,他可以每天带着不同的美丽女伴约会,忙碌时期则是一个礼拜一个其中不乏女艺人,不管是出了名或没没无闻的,她们的特征一律都是美丽、身材性感。

而其中最常粘在他身边的,则是T台电视公司的女企划唐玲,每一次见到他们两人在一起时,对唐玲公然占有于希雷的态度,及言语举止不避耳目的亲密,还以为他们是情侣咧。

不过于希雷从不讳言的表示,唐玲绝对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他的“女性朋友”之一。

唐玲喜欢于希雷的事圈内尽知,她并不在意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她那露骨毫不含蓄的追求,会让一群爱在心里口难开的女性汗颜。

由于唐玲是负责审核他们节目的重要关键人,所以关系一直保持良好。(企划乃是电视公司负责审看节目内容播出的人,若有违反事宜,如、暴力等画面,企划有权停止该节目播出)据其他的八卦所得,若非因为唐玲掌有节目播映的生杀大权,于希雷根本不会纵容她当众对他上下其手。

姑且不论真伪如何,他就像是一朵盛开鲜艳的花朵,吸引了无数蜂蝶扑来其上,任谁都可以啜饮其间的花蜜,令她只敢远观,不敢亵玩——喔!不,是接近,天知道她若不小心尝到了那花蜜,会不会因为体质不合而惨死其下。

但在气他对她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抗拒心情及一股不服输的意志支撑下,她让自己在最短期间内,进步迅速,三个月后,她已是“Y档案”的编剧兼后制,名字可以在节目结束后的字幕出现了。

于希雷宣布新节目的正式组员名单那一天来临时,她的心情虽然很紧张,但另一方面却又相当稳定,因为她虽然还不是很会开飞机、发射大炮,但她至少知道怎么起飞、如何装填火药,以及如何对准目标,一炮中的。

而最重要的是,她爱上了这份工作,所以不管有没有被于大制作人相中进入新节目都已无所谓,她还是会继续走下去。

可是在听到她的名字时,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当其他人对她恭贺时,她仍茫然,以为是置身在梦中,直到于希雷走到她的面前,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这是你应得的!”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立刻让她热泪盈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当场吓得于大制作人手足无措,她则是不怕人笑的拼命哭,把这三个月所受的委屈全发泄出来,当她情绪稍止时,才发现他一直陪在她身边,手上捧着面纸盒,表情无辜又无奈。

她不好意思看了看旁边已满的垃圾桶,满脸羞窘哑着声音向他道谢——谢谢他暂时充当面纸提供机。

他以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凝望了她半晌。“谢天谢地!你果然还有女性这一面,要不我真以为你是变性人,女人很少像你这么强悍的。”

令她听了横眉竖眼,抡拳欲打他,没想到他却伸出手。

“希望我们日后能合作愉快。”他和颜悦色地说道。

在莫名的好心情趋使下,她伸手握住他的,两人双手紧握着,为未来立下了期许。

由于新Team人才济济,资历最浅的她则担任了于希雷的制作助理,帮忙处理一切杂事,虽然事情比原先的Team忙上三倍,可是她却觉得非常快乐。

或许这是因为二十四小时中,有十八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她都能在于希雷的身旁,可以尽情学习更多的事情。

随着相处时间拉长,两人从早先的拘谨,也渐渐熟稔而成了无话不说的“伙伴”,他以她的师父自居,而她亦虚心受教,很快地,两人就发现他们在工作上的搭配默契完美。

由于原先的编剧小亮,因和于希雷的理念不合,所以在一个月后请辞,于希雷考虑了许久,独排众议的启用了她担任编剧。

获此重任,差点没让她吓死,不过却也让她再度升起那股不服输的意志,很努力的去做好这份工作。

他们两人的想法经常是南辕北辙,所以常常为此争论,可因都是为了丰富节目的内容,算是良性的,从没争得面红耳赤,不过就在这不断激辩中,往往会拉出不可思议的火花,筑出“四季的故事”最完美的架构。

直到片子开拍、播出,并在一放映即造成轰动,获得极大的回响后,原本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在工作上两人撞出了令人眩目的火花,在私人情感上亦是。

随着两人在工作上的密不可分,对彼此了解愈深时,她知道自己已无法自拔的深深爱上他,不过,她却从未开口表白,她宁愿将这份情感深深埋在心底,不让他察觉出,因为她深知,仍以游戏方式嬉戏人间的他,尚未准备要接受一段真心真意的感情,她怕他会拒绝她的感情,甚至会结束工作上的伙伴关系。她绝对不要如此,即使不能当他的情人,能当他最信任的工作伙伴,那也就够了,她不断如此告诉自己。

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

那时她已待在剪接室一整天,整个人疲累不堪,便歪倒在剪接室的沙发上睡觉,朦胧中,被唇上的麻痒给惊醒,一睁开眼,便看到距离她不到十公分的于希雷,她震惊得无法言语。

在那一刻谁也没开口,她没有指责他偷香,他也没有开口解释自己的行为,两人视线紧紧相锁着,也不知道了多久,当他再度低下头,她无语地奉上了香唇,手紧紧缠在他的颈子,当两人气喘不已分开时,他深深凝望她半晌。“从现在起,你是我的。”

她整个心跳几乎停止了,微微颤抖地,伸手轻抚他英俊的脸庞。“那你也是我的?”

“——是的。”他过了好半晌,才以下定决心般的语气说道。

自此之后,他们便进入了正式男女朋友的关系。

虽然他从没开口当众宣告他们的关系——直到那年年底尾牙宴上,可是她可以感觉得到,为了她,他不再像以前和不同的美丽女性出去,事实上,即使想也不太能,因为他们几乎一整天都在一起工作、出外景,累得都快虚月兑,只要有时间就补眠,根本无多余的精力做其他的事,连跟男性朋友聚会都有困难,何况是跟女性朋友。

当然,她无法不有疑虑,他之所以会选择地,即因为她是唯一能跟他相处在一起如此长时间的女性,而且又最懂得他工作状况的人,所以在这种忙得昏天暗地的情况下,她是最好、也是最方便的谈情说爱对象——在不太挑剔的条件下,因为论姿色和身材,她绝对比不过他以往的女友,这点她很有自知之明。

圈内人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只是每个人都在睁大眼睛看他们何时分手,因为没人相信他会这样定了下来。

明知如此,她仍旧无法拒绝玩火,因为在心底深处,相信至少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对她是动了真心,真情,她和过去那些在他生命中进出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她紧紧守着这百分之一的可能,让自己睁眼陷了下去。

两人虽已成了男女朋友,却没有因此影响到他们的工作,这是因为他俩都想把这个记录片拍好、拍完美,因为这个共同的目标,使他们的关系更紧密。

忙碌工作之余,便偎在彼此怀中谈心、谈梦想。

随着时光过去,她对他的爱意有增无减,浓烈到连自己都会感到恐惧、陌生,是如此深刻认知到,他就是她这一辈子的另一半,是这一生唯一的挚爱,所以她用所有的心和灵魂去爱他,但同样地,不安也随之增长。

他从没对她承诺过天长地久,说她会是他此生唯一的恋人,而她也很清楚,即使他亲口说出来,只怕她也不会相信,因为他有张能言善道的嘴,他可以对一百个女人说出“我爱你”,而且表情、眼神都极为真挚,让人分不出真伪。

有时候她恨透了他的难以捉模,却又无法骗自己,他对她其实真的和对其他女人不同,有时他像大哥哥对小妹妹,时而宠溺、逗弄,但有时他也会像讨人怜的小狗,跑到她怀中撒娇、讨糖吃,令人又怜又爱。

在热吻、亲密中,她可以感受到他强烈的,或许对别的女人,他早二话不说地上了,可是由于在交往之初,她即明确表示过——绝对拒绝婚前发生性行为,而他即使嘲笑她思想太守旧、八股,可是仍尊重她的意愿,当然他不是没试图劝诱她改变主意有好几次都差点来不及踩煞车,然后会开始甜言蜜语。

“说好!玉苏,你不忍心看到我为了你这么痛苦吧!”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不断亲吻她敏感的颈子,惹得她几乎按捺不住,让她都差点心软答应。

“不行……别用这种方法……”她温柔地抚弄他,替他纾解痛苦。

虽然她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是她来自一个保守的家庭,从小母亲就告诉她,女人的身体是很珍贵的,应该将之保留给特别的人,在最特别的时刻。

她深知自己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她只会嫁给她所爱之人,所以宁愿在众人祝福下的新婚之夜,献上自己的身体……

只是可怜了希雷,谁叫他是男人,不过有时这种攻防战,倒成了他们两人关系中极特别、极甜蜜的润滑剂和情趣,而他在紧要关头的煞车停止.会让她觉得很感动,觉得自己是被他所尊重、珍惜的。

ЖЖЖЖЖ

“四季的故事”自播出以后,叫好又叫座,而在节目播出一年半后,他们得到了金钟奖——最佳记录片,最佳记录片编剧奖,因此他俩的组合被视为黄金搭档。

虽然他们合作得很愉快,可是在她心底却一直很不安,尤其在握着那座金钟奖时,她还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拿到,因为编剧有一大半都是希雷的相法和修饰,她有种感觉,若她再和希雷一起共事的话,她一定会习惯性的依赖他,所以当“四季的故事”结束后,她便向他提出想做别的节目,当时茗洁手头上有个关于女人话题的节目,她想尝试,想知道和希雷以外的人合作会有什么不同。

可是作梦也没想到,他居然大发雷霆,严加反对,认为她去那里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又惊又气,两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争吵,甚至避不见面。

冷战了一个星期后,有人告诉她,希雷最近跟唐玲走得很近。

唐玲从未因希雷已经有了她而有所顾忌,相反地,她利用职权之便,百般亲近他,希雷则因相识多年又有工作关系,在对她的态度上始终没有明显的拒绝。

对唐玲,玉苏的感觉一直是很复杂的,厌恶她经常籍故亲近、碰触希雷,好像她才是他的女朋友,但又很清楚,他俩认识在先,而唐玲又从未掩饰对他的爱慕之意,反而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横刀夺爱”者,会有种莫名的歉疚,也因为如此,她从未严正要求希雷不得和其有往来,只能拼命告诉自己,要相信他,若他真的喜欢唐玲,他俩早就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和她呢?

叫人可恨的是,唐玲总有意无意地说道,若不是因她可以想出一些东西,希雷怎么会跟她在一起?不断暗喻他只是在利用她,想让她死心塌地全心做节目。

最教人心悸的,唐玲居然敢当面对她说:“我能给你不敢给的!”

天!她居然知道希雷和她之间的事情。

尽管拼命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相信企图抢走她男友女人说的话,但唐玲已成功地将怀疑的种子打进她脑袋中,扩大她的不安。

当她一听到那个传言,整个人心里一惊,顾不得自尊,决定拉下脸主动去找于希雷。

那天是四月一日,正是愚人节,一个充满讽刺的一天。

她来到他和萧奇共住的公寓时,拿出他给她的钥匙开门进去,却发现客厅里杯盘狼藉,酒气熏鼻,萧奇和几个“Y档案”的工作伙伴全都醉倒客厅,想来一定是昨天录完影,所以才狂欢了一整夜。

萧奇听到声响睁开了眼睛,朦胧地向她打个招呼,原本又要昏睡过去的,却不知因为想起什么突然惊跳起来,让她吓了一跳。

他走到她的面前,告诉她希雷不在,她虽然觉得失望,可是心想既然来了,就帮他整理房间也好,可是没想到萧奇却一反常态,一直要她离开,这下启了她的疑窦,强行越过他,推开希雷的房门,触目所见令她当场冻结了身心。

希雷和唐玲果着身子躺在床上睡觉。

萧奇结巴地跟她解释,说昨天唐玲跟着大伙儿一起到他这里来喝酒玩乐,因醉了所以住了下来,而希重最近也因为心情比较沉闷,也喝得比较多,所以有大多的所以,却无法说明那两人为何会未着寸缕?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愣立看着床上的那两个人,手中的东西全都掉在地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所有人都因这场骚动惊醒过来,也包括了床上的那两人。

唐玲先睁开眼,看到她,愣了一会儿,脸上便露出极大的笑容,神色自若地对她道早安,并低下头轻柔的唤醒希雷。

希雷睁开眼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状况,他先瞪着唐玲,然后才着向她,脸上的表情是震惊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别告诉我你都忘光了!”唐玲大发娇嗔。

她整个人动弹不得,也无法反应,突然之间,她觉得身体好像不属于她的,灵魂仿佛飞了起来。

希雷摇摇头,表情仍是不敢置信的,他望向她。“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抓住头。“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他爬起来,打算到她面前时,唐玲一把伸手拉住他。

“衣服穿好再起来,免得吓坏那个小处女。”

处女!

啪!突然灵魂回归了,霎时感受到那几乎将她身体,灵魂和心撕成千万碎片的痛苦,她用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

“好痛……好痛……”她低声轻喃,整个人不支地弯下腰,谁来救救她!谁来帮助她止住这种蚀骨般的痛苦。

“玉苏!”希雷顾不得全身的赤果,奔向她想伸手帮助她。

可是她的脚像有主见的,不断地退、不断地往后退。

“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沉声说道,手伸向她。

相信?她已经不懂什么叫相信。

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泪眼朦胧的她根本看不清眼前所有的景物。

她依旧倒退,直到离开那栋房子,把门重重关上。

ЖЖЖЖЖ

有谁能告诉她那只是一场梦?一场充满了背叛和谎言的梦,现实则是梦境的相反。

不!最惨的那不是梦,而她几乎熬不过来。

因为恶梦接二连三的不断逼来,最可恨的是希雷居然没有向她解释、辩解,好像被发现就发现,分手就分手,毫不留情地给了她最后致命的一击。

当所有人纷纷向她表示同情,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跟这样一个爱情不专的人分手也好,天知道他背着她,不知跟了多少女孩偷偷鬼混过,只是从没被她发现过,流言一个接着一个击向她,或许他们只是想让她释怀,不要舍不得,但每听到此,就让她更加心碎,到了最后,她已经完全麻木,不爱也不想恨,因为要恨一个人便要时时想起他,而她选择不要去想,因为只要一想起他的身影、话语,就会让她心痛如绞,让她全身像要被撕裂了般,与其这般折磨自己,还不如选择遗忘,当作从未发生过!

或许是上天可怜她吧!希雷突然离开,到了外国去念书,完全跟圈内断了联络,没人知道他去哪。连最黏着他的唐玲亦无所知,使她可以继续在这个圈子工作,可以藉着没日没夜的辛苦工作,忘记一切。

当听到他半年前再度回国时,她已经可以无动于衷,唯独共事这件事,不!她无法忍受再见到他、和他一起工作呀!

玉苏仰起头,将莲蓬头开到最大,让水将她脸上的泪水冲去。

该死的!为什么他还要再出现她的面前?

为什么?

她将整个人沉进已变冷的水,谁能够告诉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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