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温柔 第10章 作者 : 严沁

母亲在外面敲门。“电话。”

又有电话﹗十点钟了﹐郭守业真陰魂不敬。

“不是又提议消夜吧﹖”她十分不满。

电话有一阵短暂沉默﹐君杰的声音响起。“我在你家附近的电话亭﹐可以出来一阵吗﹖”说得很犹豫﹐很困难。

“你——我——”她心头狂跳﹐一种有事发生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不方便就算了。”他立刻退缩了。

“立刻下楼﹐你在楼下接我﹖”

“嗯。”立刻收线。听不清喜怒哀乐﹐却有如释重负之感。

亦俊呆站了几秒钟﹐狂奔回臥室换上牛仔裤T恤﹐连头也不梳便冲出大门﹐冲下楼﹐把母亲的叫唤声也扔在背后。

君杰的召唤令她不顾一切。

走出电梯﹐她压抑着激动的心跳﹐让自己的步伐慢下来。她不愿像个小丫头般站在他面前。

君杰已站在大门外。

两人互相凝视一阵﹐彷彿有火花在视线相接处闪耀。然后﹐她看见他眼底深处的矛盾和悲哀。

“君杰——”她忘情地奔向他﹐到他面前﹐她及时站稳了脚步﹐便生生的使自己站得更直。“这么晚还有事找我﹖”

她吐出这句并不想讲的话。

“陪我走一阵。”他领先往前走﹐漫无目的。

温柔的月光下﹐他轮廓线条分明﹐英俊却带着几丝疲倦。

“蝶儿呢﹖”她儒儒的。讲这个名字﹐彷彿有犯罪的感觉。

眉心深锁﹐好一阵子才放开来。

“现在才发觉﹐我是天字第一号蠢人。”

“怎么这样说﹖”她小心翼翼。

“我必须承认﹐我做错了一件这辈子也挽回不了的事。”他垂着头。

“不会这么严重。”心中一阵紧张﹐完全不敢看他。

“而这件事荒谬到不可思议。”他咬看唇。“原本我不想提﹐永远不提﹐但我感到痛苦。”

心中狂跳﹐痛苦和强烈的不安湧上来﹐她有想逃走的冲动。若不逃走﹐她会粉身碎骨。

“你没有告诉蝶儿。”她小声的说。

“不是她。我一定要告诉你﹐告诉了你我才安心﹐然后无论以后变成怎样﹐我都不会遗憾。”

“你三思。”完全的软弱无力。

“今天中午我已決定﹐是考虑得极清楚之后的決定。也许自私但我必须告诉你。”

“不﹐我并不想知道﹐请勿打破我宁静的世界﹐趁一切还没发生时离开。”

“还没发生﹐你是这么想﹖”他霍然止步﹐深深的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完全不敢与他视线接触。

“不能伤害人。”她叫。

“我不想再伤害自己。”他也叫。他从来不是冲动的人﹐他忘形得厉害。“让我讲。”

“不你会后悔﹐事情——也许并非你想的那样。”她逼得提出忠告。

他沉默下来﹐努力把一切情绪都掩藏。

“我愿承担一切后果。”他冷静地说。

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正视他﹐她遇到一对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那火焰一下子点燃了她的全部心田。

再也不必说什么﹐再也不必言语﹐他们互相已完全明白。他的痛苦无奈﹑他的沉默怪异﹑他的喜怒无常﹐还有她今天莫名其妙的喜悦﹐莫名其妙的心海滔天巨浪都有了答案。

原来是这样的。

命运是这样的捉弄人。

但是﹐他们能做什么呢﹖

“你又做错了。”她的理智先回来。“我们还是当没事发生过。”

来得冲动﹐可是又怎能不来﹖眼睁睁的看看郭守业每天接她下班﹐像一条巨大的刺刺中心脏﹐他就要血流干地痛苦而死。而且——他也没理由没资格每天折磨蝶儿。

“我懂得太迟。”他是说爱情吧﹖

“既然过了就不该讲出来。”

“有的事可以一辈子埋在心里﹐有的不能﹐我会死。[4020电子书]”他用手捏紧了她的手臂﹐紧得令她感到疼痛。

她心乱﹐努力捉住最后一丝理智。她想蝶儿﹐拼命想着那个人﹑那张脸﹐趁大家没有深陷﹐她要自救。

“她也会死。”她逼住这么说。

“不要提其他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他愤怒地狂吼。

“骗自己不是办法。弄不好三个人都会死﹐我不想这样。”她脸色苍白。

“你的理想呢﹖你这一辈子要追求的东西呢﹖你说过永不放弃的。”他不顾一切。

“但是那不一定是你。”她硬下心腸﹐怎能不这么讲呢﹖“至少﹐我还没有那种那种感觉。”

这话一讲完﹐心中的无限喜悦消失﹐似醉似梦的甜蜜也无影无踪﹐变成一片极度空白。

他的脸色也变了﹐变成赤红。

亦俊这句话像记闷雷把他打醒也打散。他怔怔的望她半晌﹐彷彿不再认识这个人﹐眼中的狂热渐渐变成冰冷﹐凝聚成恨。

恨﹖不不不﹐一定是她看错了﹐他怎能这样就恨她﹖他们是好兄妹好朋友是死黨﹐其中没有爱也没有恨。

“对——不——起。”他垂下头﹐一声不响——彷彿垂头丧气而去。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泪意从心底往上升﹑往上湧﹐从未有过的恐惧失落浮现心头﹐是否她从此失去了他﹖

强抑了那阵想哭的冲动﹐那不是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绝对正确﹐只是心脏扭曲的痛楚是事实的。

转身回家﹐步伐再也轻松不起来。

母亲还在客厅里等地﹐诧异地望看她那张神情复杂奇异的脸。

“谁令你这样生气﹖”

“不是生气”她发现自己讲话的心情也没有。“明天见。”

“出门时还是艳阳天﹐回来却变成狂风暴雨﹐打电话约你的人真有本事。”母亲打趣。

亦俊挑上房门﹐失神的靠在门上﹐刚才对君杰讲那句话的剎那﹐她彷彿已经历了一辈子。

她不想失眠﹐不能失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总要迎接明天﹐要打醒精神应付战斗般的工作和生活。

她装做若无其事的上班﹐她还想过﹐要以更自然和以前没有分别的神情对君杰﹐她做到了罢﹖她看见君杰漠无表情﹑却愈来愈陰沉的脸。

最要命的是下午的会议﹐他们面对面的坐着整整一小时。她难过的是君杰从头到尾不看她﹐避开她的视线﹐当她陌生人。

难道他们以后只能这样相处﹖第5章

郭守业来接她时﹐她的情绪好不起来。

“真情绪化﹐今天昨天相差何止千里。”

“世事没有永恒。”她说。

“不能一概而论﹐有人的感情可以永恒﹐这是原则和信心的问题。”他认真地说。

“我持怀疑﹑保留的态度。”

“你将会看到。”从未有过的严肃。“我自己﹐还有君杰都会是这种人。”

君杰。她觉得莫名的心痛。

“不讲这些事﹐真闷。”她皱眉。

“有趣些的是﹐我们几对朋友正计盖去欧洲玩﹐最后一站去地中海﹐你可有兴趣﹖”问得小心翼翼。

“顺便问我﹐没有诚意。”她故意说。

“我还没有答应他们﹐你去我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我去。”她根本不考虑﹐大方答应。“我去申请假期﹐把时间告诉我。”

他狂喜。

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又迈进一大步﹖

郭守业的生日﹐朋友家人为他搞了一个大派对﹐大家都好热心﹐亦俊无法拒绝参加。

她想﹐这样也好﹐他们的事公开落实之后﹐君杰也该死心。

君杰已死心﹐她知道。当那夜她一口拒绝他时﹐他不但立刻心死而且还恨。

恨﹐从何说起呢﹖她和君杰这么多年的兄妹感情从友谊至一笔勾销﹐难道男女之间真的没有其他感情可言﹖

她还是记挂着他的﹐每日每时每刻。开会或在公司相遇时﹐她还是偷偷望他﹐他从没反应﹐当她透明。

她从来不知道君杰是爱恨分明﹐也是这么极端。

深深怀念他们曾经拥有单纯的快乐时光。

“在想什么﹖”郭守业分分秒秒全神貫注于她身上。

“没有。”她恍惚地说。“什么也没有。”

的确﹐想也是白想﹐她和君杰。怎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关系。

郭守业的生日派对在君悦酒店举行。很多平日出现八卦杂志的名公子名女人都出现﹐还有名公子带来的闪闪星星。

从来没感觉到的压力令亦俊不安﹐她怎么一直记不起郭守业原来有一个这样的背景﹖如果他愿意﹐他和她从此也变成杂志上的人物﹑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话资料﹐变成一个透明人﹐不再拥有自由自在的普通生活。

她吃了一惊﹐她不是那种人﹐她无法接受那样的生活。

整个晚会中全人类都在注视她﹐郭守业的女朋友﹐不是吗﹖这令她紧张﹑敏感﹐下意识地往后退。

“你怎么了﹖”他问。一派神色自若。当然﹐他原属那阶层﹐那圈子。

“不习惯。”坦然相告。“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变成[派对动物]。”

“我们都不是﹐”他想也不想﹐“你不喜欢﹐此后我们不再搞。”

她疲倦地笑。这派对令她如打一场仗。

一星期后﹐她和郭守业的照片果然出现在各类杂志上﹐那晚果然有记者。虽然心里勉强﹐照片中的她却神采飞扬﹐自然端庄﹐贏得杂志记者们的一致好评。

记者们说她气质﹑风度﹑修养﹑学问都一流﹐是最标准的豪门媳妇人选。

她感觉到公司同事异样的眼光和神情﹐她也听到女同事们的议论纷纷。

她关心的只有一个﹐却看不到君杰的任何反应﹐永远一张陰沉木然的脸像一座用巨石封死了的古墓。

这个时候﹐接到蝶儿的电话。

啊﹗蝶儿﹐怎么她好像忘掉这个人似的。

“下班后有没有空﹖想跟你吃晚饭。”

“没问题。”亦俊的心一下子怞紧了。晚餐﹖那么君杰……

“只是我跟你。”蝶儿再说。

怞紧的心放松﹐只是她们两。只是她也不敢问君杰﹐她心虚。

“这么特别﹐我们两﹖”她故意说。

“见面谈。下班后在公司楼下等你。”蝶儿的声音冷静却低沉﹐完全不像平日的她。

东窗事发﹖亦俊极度不安。否则蝶儿怎么连公司都不肯上来﹖

怀着鬼胎﹐亦俊在楼下见到蝶儿。

蝶儿神色正常﹐并无兴师问罪的样子。

“好久不见﹐可好﹖”蝶儿挽着她的手。

“还不错。”亦俊力持自然。“你呢﹖”

“我在八卦杂志其看见你和郭守业的照片﹐不认不认终须认啦。”蝶儿明显避开话题。

“人是会妥协的。”她摇摇头。

蝶儿看她一眼﹐笑。

“什么时候会听见你的教堂钟声﹖”

“这倒没想过。不过下个月我们去欧洲﹐去地中海旅行。”

“啊”蝶儿显然意外﹐眼中颇有喜色。“恭喜你啦。”

“只不过旅行﹐一大班人。”她们很自然的﹐又到鏞记。

“君杰为什么不来﹖”亦俊一定要问﹐否则是无私显见私了。

“没有约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蝶儿的笑容无奈。

“这是什么话﹖”

“我们貌合神离已很久了。”蝶儿坦然。

“发生了什么事﹖”亦俊恨自己虚伪。

“不太清楚。”蝶儿摇头。

“女人的直觉﹐他爱上另一个女人。”

“不可能不会有这样的事。”亦俊吓一大跳。

“他告诉你的﹖”

“他什么都不讲﹐我却太瞭解他﹐”蝶儿苦笑。

“女人聪明﹑敏感都是痛苦事。”

“也许只是敏感。”

“我太瞭解他﹐他最近看来挣扎得厉害﹐十分痛苦。”蝶儿说

“真可惜﹐他是个好男人。”

亦俊愕然以对。

“好男人才会痛苦。”蝶儿耸耸肩。“如果是个玩惯滚惯的男人﹐连內疚都没有。”

“你怎么不问他﹖”

“他愿意讲自然会告诉我﹐否则问也没用。”蝶儿说﹕“更惨的是我这种女人还心高气傲﹐自尊心特重。”

“是不是你弄错了﹖”

“感情的事容不下一粒砂﹐感觉不对就是不对﹐他彷彿绝缘体﹐我再探不进他內心。”

“若是另外一个女人怎样的女人﹖”

“不问也不研究﹐变心就是变心﹐对方是怎样已不重要。她强过我﹐我伤心伤自尊;她比我不济﹐我更伤心伤自尊。”

亦俊十分內疚﹐虽然她没错﹐万般烦恼却因她而起。

“我能帮你什么﹖”

“听听我发牢蚤﹐让我发洩一下就行。”

她们之间出现了一段短暂时间的沉默。

“他——每夜不回家﹖”亦俊忍不住问。她推心君杰﹐他到底在做什么﹖在哪里﹖

“回家。只是我从不知他几时回家。有时他胡乱的在沙发上睡一夜就算。”

“你们不讲话﹖”

“一句起两句止。”蝶儿显得有些漠然。“我们心已没有溝通。”

“你预备怎么办﹖”

“他不说我不问﹐继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无心破坏一切﹐我仍爱他。”

亦俊心口如中百鎚﹐蝶儿仍爱他。“我能帮你什么吗﹖”亦俊不能不这么问﹐她极心虚。蝶儿深深凝望她半晌﹐苦笑摇头。

“谁也帮不了我﹐但我很感激你﹗”她说得特别。“变了心的男人也如泼出去的水。”

“也许不如你想象——他只是一阵子情绪起伏﹐过了就没事。”

“会吗﹖”蝶儿眼中有泪光。

蝶儿这么坚强﹑活泼﹑开朗的人也有泪﹐亦俊感受到她受的打击﹐內疚更重。

那一夜﹐亦俊怎么也睡不看。她翻来覆去的想﹐是否她先作个決定﹐会令君杰夫妇的感情恢复常态﹖

她发誓﹐只要能有所帮助﹐她愿做任何事﹐任何事。

君杰和蝶儿都是她的好朋友﹐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她不愿想下去﹐只要能帮忙﹐真的。

出发往欧洲前﹐她问郭守业。

“我们一起到欧洲﹐会不会有謠言﹖”

“不会﹐那怎么会﹖我们一大堆人”忽然福灵心至。“不如我们先宣布订婚﹐先确定我们的身分。”

思维飞快的一转﹐心中有丝莫名疼痛——但﹐这是唯一的解決办法。

“这……”她还是犹豫。

“我全心全意地求婚。”他无比的严肃与认真。“从一开始我就认真﹐诚心的。”

有丝勉强﹐但是她咬着唇……

“好吧。”

郭守业狂喜﹐他预料不到会这么顺利。

“要什么形式1﹖在什么地方﹖可以有任何要求﹐亦俊我想象不到﹐太高兴了。”

他一把抱住她转一个大圈﹐又重重的吻她脸颊﹐然后呆呆地望着她。

亦俊抹去心中那丝勉强﹐決定就決定了﹐不要再后悔。眼前这张令人感动的笑脸儿﹐她看到百分之一百的真心真意﹐就这样吧。

“简单﹑隆重﹑不要太吵闹﹑不要太多人﹐温馨一点就行了。”她说。

“遵命﹐亦俊﹐谢谢你。”

就在出发的前一夜﹐在郭守业的浅水湾别墅里举行了一个订婚派对。

没有喜悦或其他感觉﹐只是有点遗憾﹐蝶儿与君杰都没来。

郭守业是请了他们的。

第二天早晨就飞去欧洲﹐暂把香港恼人的事情放在一边。

亦俊订婚的这一夜﹐君杰很早就回家﹐几乎下班后立刻回来。蝶儿意外﹐她以为君杰要去参加订婚派对。

但不。君杰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

他不吃晚饭﹐也不出来﹐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蝶儿张望几次﹐不敢敲门。

在目前这种情势下﹐她不敢主动做任何事。

他们是应去亦俊的订婚派对的﹐粉红色喜帖还放在桌子上﹐他一点动静也没有。

十点钟之后﹐蝶儿放弃等待﹐沖完涼换上睡衣﹐这个时候﹐君杰开门出来。

“你也没打算去﹐是吗﹖”他若无其事地说。

“我在等你﹐”觉得突然﹐觉得喜悦﹐又觉得委屈﹐泪光在眼眶中荡漾。“你去我自然会去现在太晚了吧﹖”

“我刚才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我想去不去都没什么关系﹐是吗﹖”

蝶儿很想说“亦俊介意的”﹐可是她不敢﹐她怕又说错话做错事令君杰发怒。

“要不要去吃消夜﹖”他问。

蝶儿呆怔半晌﹐才欣然跃起﹐说﹕“我换衣服。”她不能相信﹐君杰突然又变好了呢﹖是不是一切雨过天晴﹖

这夜﹐君杰回到臥室睡觉﹐夫妇两有一个多月没同房﹐她有点莫名紧张兴奋。

上床后﹐他翻身就睡﹐甚至没碰她一下。

她失望﹐并非回到以前那般。

这段日子﹐夫妇两上班下班﹐去外面吃餐丰富晚餐﹐看场电影﹐逛一阵街﹐谁都不再提起那段冷战的时光。

蝶儿的感觉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从前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夫妇两都有默契﹐都有一种无形的联系﹐现在这一切彷彿消失﹐她无所适从。

他们甚至不像以前无所不谈﹐可以互相取笑﹐开玩笑什么的。他们变得拘谨。

“不知道亦俊什么时候回来﹖”蝶儿问。

“有什么相干呢﹖我们做我们的事﹐上我们的班﹐她回不回来都一样。”

“以前我们是三位一体。”

“以后要把郭守业算上﹐”他淡淡的望看远方﹐眼中没有焦点。“不过﹐我相信跟他合不来﹐怎么说他也是公子哥儿。”

“人要相处过才知道合不合得来﹐亦俊选他﹐他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是是。当然。”

“其实——人都现实﹐亦俊也免不了﹐虽然满口理想﹐最后还是向现实低头。

她也知道不可能找到比郭守业更好的。”

“不要——胡乱批评人。”君杰有怒意﹐脸上有一抹奇异的暗红。

蝶儿眼中光芒一闪沉默不语。

君杰的“回心转意”并未令蝶儿真正释然﹑真正快乐﹐觉得他是刻意这么做﹐刻意得过分以至全不真诚。

工作忙碌﹐心情并不开朗。

一个争论多于建议的会议后﹐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坐在椅子上喝一口咖啡﹐透一口气﹐下意识地用双手柔看太阳袕。

“还没到中午就累了﹖”文耀扬站在门边。

“人会渐渐老去﹐明不明﹖”蝶儿不耐烦。

“三十未到就老去﹐”他走进来。“蝶儿﹐你最近很烦燥﹐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呢﹖事业﹑老公都好﹐再有什么要求﹐天都不容。”她夸张地说。

“听说亦俊和守业订婚﹖”他试探。

“生米已成熟饭。”她笑。“人家正在欧洲度其神仙假期。”

“不要酸溜溜﹐各人头上一片天﹐你也可以拿假旅行。”

“谁陪﹖”她冲口而出。

“当然君杰啦﹗你不是希望我吧﹖”

“他怎能有空﹖事业重于一切。”她做个夸大的动作。“没有那么好的命。”

“你变了。”他望看她。

“事实如此。我不想和人比﹐只要自己快乐满足就行﹐只是——”突然间悲从中来﹐眼泪一下子流了满脸

“蝶儿”文耀扬慌了手脚﹐他说错了什么话吗﹖连忙递上纸巾。

蝶儿这一哭不可收拾﹐索性掩面痛哭起来。文耀扬怕外面的同事看到﹐急忙关门。

“蝶儿﹐蝶儿﹐为什么﹖你怎么了﹖”他一边轻拍她背脊﹐一边关心地问。

哭了一阵﹐她自动停止。用纸巾抹干眼泪﹐重新坐直。

“谢谢你﹐我没事。”她吸吸鼻子﹐露出一个并不开朗的笑脸。

他只是深深的凝望她﹐缓缓摇头。

“我是个情绪化的女人﹐一时低潮。”她摊开双手想解释﹐又觉多余。“我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私事﹖公事﹖”

“别问﹐那已经过去了。”她挺起胸膛。“如果真正关心我﹐请我吃午餐。”

“有什么问题﹖吃日本菜﹐OK﹖”

“谢谢你。”地由衷地说。

感情上的失意若有好朋友关怀和支持﹐情況会好很多。在这一刻﹐蝶儿万分感激文耀扬扶了她一把。

虽然他也是无意的。

从前只是上司与下属的他们﹐很自然变成了好朋友。

“你对君杰的怀疑没有理由﹐”文耀扬说﹕“变心也要有一个令他变的对象。”

蝶儿摇头﹐沉默不语。

“你太敏感。”

“不是敏感﹐是女人的直觉。他是我最亲密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他现在已回心转意。”

“不一样﹐和以前完全不同。”她叹息。“不是我挑剔﹐不是我过分要求﹐总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的工作压力太大。”

“与工作无关﹐是感情﹐是感觉﹐”她苦笑。“我向来只求感情完美﹐我也容不下一粒砂﹐现在我委曲求全。”

文耀扬皱眉﹐心中惻然。

蝶儿真是个委曲求全的女人﹖

“可以直接问他。”

“不。扯破了脸没有回头的余地。”

“难道一世委屈﹖”他不禁动容。

“不知道﹐忍到几时算几时﹐”她无奈﹐“何況现在他也对我不错。”他拍拍她。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是感情﹐千丝万缕纠缠不清。“保重不过——别令自己太委屈。”

“我有自己的底线﹐放心。”她握起拳头挥一挥。“我非小女人。”

亦俊欧游回来﹐神采飞扬。

“蝶儿﹐请你们吃晚饭﹐”在电话中说﹕“还有一份礼物给你。”

“我OK﹐你自己问君杰。”

“他说你同意就行了﹐”亦俊笑得开朗﹐“多体帖。下班后来公司﹖”

“郭守业也来﹖”她犹豫。

“他马不停蹄﹐到北京替他父亲谈一单生意﹐不在香港。”

“太好了﹐我是说又是我们三个。”

是。三个老朋友在鏞记坐下。

在君杰面前﹐亦俊还是有点不自然。反而君杰﹑蝶儿却若无其事。

“一定玩得很开心﹐是不是﹖”蝶儿问。

“一大班人﹐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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