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剑 第二十八章 恶鬼血祭荡魔刀 作者 : 司马翎

李庆的动作和变化,又用不着解释了,只要在场亲眼目睹,都能够马上明白那是他口中藏有一种药物,是用一层坚硬的外壳密密包住。只要接获暗号,他便会情不自禁地咬破了壳,药力登时发作,把他全身的潜能完全发挥出来。

丘顶上的萧刚大喝道:“好家伙,竟使用这一着毒手,难道咱不会跑么?”

他说到未句,人已跃纵起,向后疾掠而去。

李庆怪啸一声,呼地扑上,动作快如闪电。

萧刚虽是先走一步,可是才跃到四丈外的另一个丘顶时,李庆已追到一丈之内。

许士元刷地纵上丘顶,口中嘿嘿冷笑,遇看这一幕追杀景象。

但见萧刚身形越过丘顶,往下跃落数尺,倏又弹起,显然丘后乃是一片高地。

李庆如影随形追到,宛如电掣垦驰,挟着刺耳惊心的一片厉啸声。那萧刚前走才一弹起,李庆后脚已到,也是向丘后的高地飞坠。行家眼中,一望而知李庆这回惜地换力跃起,必定可追上了萧刚。

就在许士元泛起冷笑之时,忽见李庆身形不但没有纵起,反而一直隐没在丘后。

许士元心中叫一声不好,忙忙赶扑过去。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间,只见身在空中的萧刚,突然打个筋斗,身形不进反退,快如风人,也向李庆坠下之处迅急泻冲而下。

许士元不用瞧看,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果然听到大响一声,李庆的厉啸声陡地中断。而萧刚的身形又弹上来,站立在丘顶上。

许士元急急煞住脚步,发现自己又站在丘下,正如刚才在第一座土丘前的情形一样。

萧刚掀髯大笑,俯视着他,嘲声道:”许大先生,那李庆的尸体你可要带回去?”

许士元心中泛起怯意,这是因为他已目击此人的身法功力之故,最惊人的是他在空中打个筋斗,使得极迅猛的冲力改变了方向,改为向下疾冲。他脑海中已描绘出这一座土丘后面,必定是一个陡峭深凹的坑洞:对方或是预先在坑中竖根竹竿,或用树枝椅插壁间,以供落脚借力。

由于后面追赶之人,目光被隆起的丘顶所阻,见他一落即起,自然直党的认为是一片平地。等到发现竟是一个深坑之时,就是第一流的高手,也来不及变化了,只好直向深坑急坠。

而这个时候萧刚则表演出绝世功力,一个筋斗打回来,反转过来向李庆追击。只是那么一脚,就把李庆整个人踩人坚硬的泥土中,生像打桩一般。李庆自然立刻丧命了。

这些经过在许士元脑中一一映现出来,不禁心胆皆寒。

只见丘顶上虬髯大汉举手抹过头面,登时头发胡须完全消失,竟是个牛山耀耀的憎人。

许士元骇然地望着这个威棱四射,气势强大的和尚,忖道:“此僧竟是四佛之一,只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位。”

秃顶的僧人口中念诵一声佛号,道:“许大先生,你认得贫僧么?”

许士元略一推算,便道:“大和尚莫非是戒刀头陀吴刚大侠么?”

僧人哈哈一笑,弯腰在脚边的地面俭起一把长刀,颔首道:“许大先生智名不虚,洒家虽是藏起了兵刃,仍然瞒不过法眼。”

一阵山风过处,戒刀头陀衣袂猎猎有声。在这阵凛冽寒凤中,似乎含有死亡的气味。

许士元定一定神,冷笑两声,说道:“戒刀头陀,你身为四佛之一,焉可擅开杀戒?”

戒刀头陀道:“先生问得好,洒家近些年来,本已有如枯搞之木,不管人间之事,你智慧门也好,凶邪秘毒四大邪派也好,所作所为,全与洒家无干,只有一点洒家不能不管的。”

许士元间道:“是哪一点?”

戒刀头陀道:“便是我们三仙四佛中,竟然有一个是天下有数的大魔头冒充的,这一点洒家实是不能淡然处之。”

许士元道:“冒充为四佛中卧云祥师的俞百乾,已经被朱一涛揪出,打回原形,头陀你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戒刀头陀淡淡一笑道:“当时洒家曾助朱大侠一臂之力,破了杀戒。如今他的恩怨未了,洒家也就不能撒手,坐视你们横行,把武林闹得乌烟瘴气。”

许士元恍然大悟道:“这样说来,你目前等如是朱一涛的替身了,是也不是?”

戒刀头陀长笑一声,豪气如虹:洪声道:“不错,朱大侠借手于洒家手中这一口荡魔宝刀,诛妖歼恶,洒家虽是破了杀戒,心中并无后悔不安。”

他的话声忽然打住,侧耳而听。

远处随风隐隐传宋马车驰驶之声,许士元亦听见了,面色微变,显然这一阵声响对他刺激很大。

戒刀头陀道:“你乘坐而来的马车已经走啦!现在许先生更加势单力孤,只怕拼斗的结果竟是埋骨在这一处荒野中。”

许士元冷笑道:“本人若是不能迅速赶上马车,甄小苹的性命便保不住了,只不知这话头陀你信是不信?”

戒刀头陀淡淡道:“甄小苹的性命,让别人去担心。再说,车上的丁天厚若是关心你的安危,就不会把马车驶走而不来接应你啦!”

许士元面色一交道:“哼,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戒刀头陀道:“洒家在你们这一场纷争中.一直是冷眼旁观之人,所以很多事情,都瞒不过我的观察。”

他的面色一沉,又道:“闲活休提,洒家要出手了,你最好小心点儿。”

但是他一扬手,刀鞘飞掉旁边的地上,刀刃上闪射出耀眼的精芒,霎时一股森寒的刀气,从丘顶一直涌到下面,笼罩着许士元。

许士元身子一摇,宽大的外衣褪落地上,露出一身结扎利落的短打。但见他左肋下桂着一个皮袋,紧紧贴身,一口软剑橡腰带般扣在腰间。他迅即把软剑解下,迎风一抖,剑身登时挺直。

戒刀头陀在丘顶俯视着敌人,刀气虽是阵阵涌扑下来,人却尚未冲落。

许士元那张面孔,向来陰沉莫测。现在却布满一层杀气,表情凶悍,完全失去了智者的风度。

戒刀头陀突然问道:“许士元,你这件外衣,有多久没有月兑下过?我指的是你出手拼斗的时候。”

许士元道:“许某自从正式出道以来,今日还是第一次月兑衣应敌。”

他嘿嘿冷笑两声,又道:“可见得许某的心目中,对你相当重视。”

戒刀头陀道:“许先生这话,教洒家甚感荣幸。”

许士元道:“荣幸不荣幸都是废话,戒刀头陀,你最好考虑一下,咱们还可以谈谈条件,譬如我把甄小苹放了,你看怎样?”

戒刀头陀道:“丁天厚驾走了马车,他岂肯听命回转,还放走那甄小苹?”

许士元道:“许某自有办法,你只要答应一声。”

戒刀头陀沉吟一下,才道:“除了放掉甄小苹之外,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废去许先生你一身武功,你怎么说?”

许士元道:“许某若是失去武功,定必死在本门的小喽罗手下。与其如此,毋宁死在天下三大刀法名家的刀下。”

这时候最可怪的现象是他们虽然还在说着话,未曾动手,可是气氛反倒越见紧张,双方的杀气越来越凌厉,情势更见险恶,已不是一触即发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戒刀头陀厉声道:“因果报应,世上谁人能免。你掌握生杀大权,一旦失去,自是难免有杀身的祸患。”

许士元也厉声反驳道:“若是全无生路,许某何不选择一拼之途?”

戒刀头陀道:“好,洒家给你一线生机。佛门广大,世上无不度之人。”

许士元道:“出家人山行野宿,有时不免遭虎狼之吻。”

戒刀头陀道:”根基全无之人,岂能云游四海,修积善功?自应先发宏愿,面壁十年,然后再积功德。”

许士元默默半晌,才道:“戒刀头陀,咱们还是痛痛快快决一死战的好。你若要我依照佛门规矩,面壁十年参那枯禅,许某宁可埋骨此地。”

戒刀头陀轻轻叹了一声道:“善哉,善哉,你孽根深种,无法迷途知返。洒家只好出手啦!”

他们都不再说话,一个在两丈多高的小丘顶,一个在丘下,各自凝神互视,严阵以待。

在不断呼啸的寒风中,四下静寂无声,而这两个当代的高手,也好像冬眠中的蛇虫一般,既不动弹,亦无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士元凶焊的神色中,加添了不少狞恶意味。

他的外表看起来虽是可怕,但他自家知道,这只是因为那戒刀头陀的压力越来越沉重,他才会像受惊了的猛兽一般,以狞恶的咆哮和动作威吓对方,换句话说,他在气势上其实已经屈落下风了。

忽见在丘顶站得稳如山岳的戒刀头陀身子微微俯低一点,口中大喝一声,响如霹雳。在震耳的喝声中,戒刀头陀人刀合一,化为一道光芒,电掣垦泻的冲下,精芒映目.简直已看不见人影。

许士元也厉啸一声,手中锋快无匹的软剑,洒出一大片剑光,飞起迫击,在这刹那间,他的左手亦已探入肋下的皮袋中。

双方的动作都神速如电,喝声和威声才传出去,两道光芒业已碰上,馏的一响,光影消散,戒刀头陀身形出现,站在靠近丘下的斜坡,但见他摇摇晃晃,满面通红,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再看那许士元时,却半蹲半跪在距他的敌人五六尺之处,他的情况瞧起来比戒刀头陀惨得多了,敢情他左臂齐肩断去,鲜血直喷,把身侧的地面染红了一大块。

他的左臂就在戒刀头陀面前两三步的地上,手掌仍然探人皮袋中,尚未拔出。当然现在已永远不会自行拔出来了。

戒刀头陀深深吸一口气,面上红潮稍退,身子也站稳了,缓缓说道:

“许先生,你左手探模的皮袋中.是不是仙凡俱灭的万劫神砂?”

许士元喉间咯咯有声,眼球转动几下,突然凝住,接着身子仆倒尘埃中,气绝毙命,竟没有回答戒刀头陀的话。

戒刀头陀喘息了一阵,但觉寒风刺骨,全身都有一种衰弱之感。他自个儿苦笑一下,忖道:“我以数十载昔修之功,发出这一击,目下真元大耗,身体虚弱。唉,这样也好,我一日还未修复功力,就有一日的安静。”

转念之际,从囊中模出一颗用白蜡密封的药九,捏碎蜡壳,服下丹药。过了一阵,精神较好,身上也不觉得寒冷了。便日下来在那只断臂旁边,用成刀挖一个洞,然后小心地连断臂带皮袋,一齐拨入洞内,再以泥土碎石填好。

他埋妥皮袋中奇毒的暗器之后,舒一口大气,站起身就走,甲他的卜法,每个人的这一副躯壳,只不过一具臭皮羹而已,无须重视,所以他不去理会许士元的尸体。

这个时候,陈仰白距离此地,已经是十余里以外,他一味抄捷径,翻山岭、穿树林,贤紧叮住那辆马车。

四下越来越荒凉,陈仰白心中暗暗发愁,不时举头向天空搜索,希望能够看见师兄豢养的灵鸟阿喜的影子。

他虽然还未推测出赶车的车夫,竟然是智慧门第二号人物丁天厚,但却深知这人一定也有他的神通,不易招惹。

马车驶行这一段长长的弯路,车夫倏然收缰勒马,口中吆喝几声,两匹长程健马全部都停住了。

车夫在前座上四顾一会儿,才回头向车厢内那个美丽少女瞧看,冷笑一声道:“现在你已经属于我的啦!”

甄小苹讶异地望着这个人道:“你的胆子真不小。”

车夫晒笑一声道:“我的胆子?你以为我是谁?”

甄小苹骏然道:“你……你……是丁二先生?”

车夫咧嘴一笑道:“对了,我正是丁天厚。”

他一面说,一面月兑去车夫的衣服,直到只剩下亵衣裤,才钻入车厢,开始动手月兑甄小苹的衣服。

甄小苹除了能开口说话之外,全身都不能动弹,所以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转眼问,她也只剩下了贴身的亵衣裤,玉藕似的双臂,修长泽圆的大腿,都课露出来,高耸的酥胸则袒露了一半。

甄小苹被他捏捏模模的轻薄了几下之后,才道:“二先生,这是大路,你难道就在这儿,做那种事情么?”

丁天厚陰笑一声道:“哦,原来你不大着急之故,却是因为在大路上。但我告诉你,这一截路罕得有人迹,就算在此成就好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甄小苹道:“你故意这样做,是不是想迫陈仰白气愤得失去理智,现身出来,你好下手捉拿他?”

丁天厚发出狡笑之声道:“不错,我此举目的要迫陈仰白现身。可是呢,如果他不敢出来,那么我亦有所补偿,这叫做失之奔隔,收之桑榆,对不对?”

他的话说得很可怕,奇怪的是他的动作反而收敛,没有继续侵犯这个半棵的美女。

甄小苹惊讶地寻思其故,但她还未想出道理时,丁天厚已从车中椅垫下,取出一叠衣物,迅快穿上,霎时间,他已衣冠楚楚,恢复了斯文潇洒的外表。

他把甄小苹的衣服塞入垫下,一面说道:“陈仰白竟然没有跟踪我们,这倒是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甄小苹道:“何以见得他没有跟来呢?”

丁天厚道:“我这样对付你,他都不出现,可见得他没有跟来。”

甄小苹道:“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他自问无法与你力敌,只好忍气吞声,难道你叫他明知送死也跑出来么?”

丁天厚摇头道:“他不是忍气吞声的那种人,所以我判断他一定是没有跟来。当然,他未能及时追来这一点,也不出奇。因为我大师兄可不是好应付的,他的杀手们一使出来时,即使是紫虚子这等人物,恐怕也罩不住。”

甄小苹岂敢认为了天厚是吹牛皮,因为智慧门这些高手的厉害,她听得既多亦见过不少,当下心中涌起了疑惧,连忙问道:“许大先生有什么杀手钢?”

丁天厚道:“我怎能告诉你。”

但旋即笑一笑,又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因为他目前不外两种结果,一是已经施展杀手阑,与敌人同归于尽,一是他已被敌人杀死,不论是哪一种结果,反正他本人都活不了,是以说也无妨。”

甄小苹更感震骇,忙忙追问道:“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杀手锏呀?”

丁天厚道:“他费了无穷心血,炼成了一宗法宝,称为万劫神砂,此物厉害无比,一旦施展,十丈方圆之内.但凡是有生之物:无不绝灭,故此紫虚子冯元山虽能破去那名手下的一击之威,也万万难以逃过万劫神砂这一关。不过,大师兄本身也活不了。”

甄小苹骇得花容失色道:“这样说来,陈仰白如果也在十丈方圆之内,亦活不成啦?”

丁天厚道:“那还用说吗?所以我判断他没有跟来。”

甄小苹面色从红润变为灰白,美眸中充满了悲伤的泪光。

对于丁天厚的分析,她打心中深信不疑,陈仰白既然已死,她马上失去了人生乐趣,但觉天昏地暗,世上已全无值得留恋之事。

丁天厚冷酷无情的声音钻人她耳中道:“你有什么心愿,告诉我,我一定成全你。”

甄小苹茫然地瞧瞧他道:“我但求一死。”

丁天厚道:“死?没有那么容易,如果我不成全你,我能叫你一直活下去,也就是说叫你受尽痛苦的敢熬。”

甄小苹叹气道:“原来你不是想成全我。”

丁天厚道:“那也不是不想成全你,只不过你还有利用的价值,等我利用完之后,再成全你不迟。”

他捡拾起那套车把式的衣服,教她穿上,再戴上帽子,遮住了秀发,然后说道:“你只要冒充车夫,把我送到一个地方,我就让你趁心如愿。”

甄小苹虽是测不透他想干什么,但目下心灰意冷,也懒得多问,便道:“好吧.你想到哪儿去?”

丁天厚在她身上连拍三掌,甄小苹呛咳一声,四肢百骸恢复了活动能力。却听这个城府深沉诡计多端的男人说道:“你虽是能够行动,但务要记着一件事,那就是你目前只有常人一般的体力,若是妄运真力,登时有两处袕道永远闭塞,使你终身不能动弹,却死不了。”

甄小苹道:”我知道啦,你当然会防备我不听命令的,所以我压根儿就不会做出任何轻举妄动之事。”

丁天厚道:“很好,你到前面去,耳朵听着我的指挥,我敲一下车厢,就是停上,两下是起行,三下左转,四下右转,一长两短是向后转,你记住了没有?”

甄小苹点点头,起身下车,她身材颀长玉立,故此身上的衣服倒也合适,不会显得太大。

她跨登前面赶车的位置,心情既悲伤又惆怅,忖道:“如果有一个火坑的话,我一定让车冲落,好歹也把这姓丁的烧死。”

只听丁天厚敲车厢,一长两短,于是勒马转回头,徐徐驶去。

丁大厚的声音逆着风送人她耳中,甚是清晰,只听他道:“紫虚子的行踪,明明在我们监视之下,本以为他赶不回来帮助陈仰白.谁知他有神鬼不测的身法,居然回转来了。”

甄小苹根本不管他这话有何含意,默然催马前行。

丁天厚接着说下去道:“故此,我猜我方的监视网,必有漏洞无疑。如果有漏洞,则有些敌人会突然出现,也不希奇。所以我让你驾马车,我在车厢内,可保万全。”

甄小苹只嗯了一声,忖道:“废话,难道人家会因为你躲在车厢中,就不敢对付你了么?”

丁天厚大声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也没有想错,敌人若是存心拦截。不至于不敢对付我。但你要知道,万一有人出现,我就先以独门隔窗的手法,使你终身残废。这时别人只有救你,任你如何哀求,也不会杀死你。”

甄小苹忍不住道:“你好恶毒,如果有人现身拦阻,我有什么办法叫人家不这样做?”

丁天厚哈哈一笑道:“好就好在这里,假如是其他的人,你无法阻他现身,我也不会整你。但若是朱一涛或三仙四佛这些人物出现,我就先废了你。”

甄小苹做声不得,因为朱一涛或紫虚子出现的话,她的确可以老远就哀求他们不要动手。至于其他的人物,丁天厚必能对付,故此不须畏惧。

马车顺着大路驶去,走了里许。甄小苹突然吃了一惊,原来她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在她前面四五丈远的大路当中,竟有一道深坑横着,并且看见在坑内有一个人,这个人赫然是陈仰白。

正因为这个人是陈仰白,她才骇得出了一身冷汗。要知她生趣全失,只求一死,便是为了陈仰白己离开了世间。如今他既未死,她当然也不想死了。

可是如果被了天厚发现,他立下毒手,使自己终身残废,当不是比死史可怕?她出的一身冷汗,其故在此。

丁天厚偶尔探望向前面查看,但他在车厢内.位置比甄小苹低矮得多,故此不是到了切近,很难发现地面上的坑洞。

他目光稍一沉,见路上杏无人影。便不加注意。

直到马车突然一沉,他才惊觉不妙,念头尚未转定,整辆马车砰一声大响,掉落四尺深的坑洞中,虽然车身还有一大部分露在地面上,可是这一下剧烈的震荡,已经将他整个人抛起跌落,头昏眼花。

他身上一麻,噎时动弹不得。目光一转,但见一根细棒从车窗缩了回去,窗口出现陈仰白的面孔。

丁天厚的震惊,更在甄小苹之上,一来陈仰白居然并非如他所料般已经身亡。二来他巧使陷井,反客为主,不但制往了自己,顺带也解救了甄小苹之困。

陈仰白冷冷一晒道:“丁天厚,我智取之计已经得手,谅你这个智慧门第二号人物,也不能不服气了吧?”

丁天厚咳一下,发觉能够说话,当下连忙道:“服气,服气,无怪陈兄你敢夸口与敝派斗智了。在下比起你老兄,简直差得太远了!”

陈仰白道:“如果你当真服气,那就把智慧国师的行踪告诉我,若是不然,那就不必说了。”

丁天厚沉吟了一阵,才道:“兄弟说了之后,陈兄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陈仰白道:“我不作任何承诺,咱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丁天厚直到这一刹那,才真真正正感到陈仰自实是高明不过的对手。因为他这种答复,使他简直无从猜测。也就是说,他的活没有丝毫线索可供丁天厚利用来推测他的意向。

他一时无法委决,陈仰白也不催他,径自转身走开,走到路旁的甄小苹身边。

甄小苹投入他怀中道:“啊,仰白.我有一阵子以为永远见不到你啦!”

陈仰白安慰她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啦!”

甄小苹自责地道:”我应该对你多点儿信心才是,唉,我实在太愚蠢了。”

陈仰白道:“你何必这样说呢!”

甄小苹又悔恨又欢喜,问道:“你怎会先挖掘好这么一个坑洞的?”

陈仰白道:“我一直跟踪这辆马车,算来算去,除了丁天厚之外,谁敢舍弃了许士元逃走?于是全力猜测他的下一步行动,直到他停车在大路中,月兑去车把式的衣服时,才触动了灵机,深信他一定是命你暂作车夫,尽快回返京师,就拿你向智慧国师交差。”

甄小苹赞叹道:“你真了不起。”

陈仰白笑一笑道:“你心里有没有骂我?”

这句话自然是暗指当她遭受轻薄之时,他居然忍受得住而没有现身。

甄小苹玉面一红道:“不,我怎会骂你呢!”

陈仰白道:“我深信丁天厚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因为车子停在大路上,纵然没有人经过,但在心理上来说,总不是欢合的地方。所以我舍下你们,先赶到这边,挖个合适坑洞。

这个坑洞也不是容易挖的,既要牲口越得过,又要马车能急剧地沉坠一下。”

他们突然不再说话,互相凝视着,四道目光纠缠在一起,说不尽多么的缠绵和热烈。

他们心中的情意,已经完全从目光中交流,用不着言语表示。这是一种成熟的,深刻了解的爱情,大多数历经患难,有了丰富的人生经验的人,方能达到这种境界。

甄小苹找回自己的衣服,就在陈仰白面前,只略略背转身子,便换上了。

然后他们合力将马车弄出坑外,把牲口解开,马车推到路边,任得了天厚的尸体在车上,迅即离开。原来了无厚被陈仰白的纫棒戳了一下,不一刻就气绝身亡。

在路上甄小苹打算和他远走高飞,但陈仰白却认为不可,他的理由有二,一是戒刀头陀杀死了许士元之后,将会到庄里与他们碰头。二是她袕道尚受制,这是智慧门的独门手法,不易破解还须求助于紫虚子等高手,方可解决。

甄小苹已经十分信服他的才略智谋,顺从地跟他走,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问道:

“仰白,当时丁天厚曾经使情势弄得十分紧张,万一他真的占有了我,你怎么办?还理不理我?”

陈仰白想了一阵,才道:“老实说,丁大厚虽然没有真个占有了你,可是他对你所加的轻薄,我已经感到万分痛恨了。”

甄小苹吓一跳道:“那么若是我被他污了,你焉能还要我?”

陈仰白笑一笑道:“心中痛苦是一回事,但你被污的情况又当作别论。我不会舍弃你的。”

甄小苹道:“唉,多可怕.幸而我还是清洁白白的,不然的活,我们这一辈子休想有快乐的日子好过了。”

陶中白道:“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那就是大师兄何以走得那么远,我们本来约好保持在十里方圆之内的距离的。”

甄小苹耸耸肩,忖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我只想到一些切身的问题。而他呢,思路就不知飘到哪儿去啦!”

她可毫无怪责之意,反倒觉得男女间这一点区别,非常有趣,当下问道:“你不可以等见到大师兄之面时,再间间他么?”

陈仰白沉吟一下,才道:“不是不可以,如果这是大师兄有意走远,情势便大不相同,例如他此举已显然使许士元,丁天厚放心回转来对付我,而又突然出现四佛之一的戒刀头陀前来相助,这分明是一个高明巧妙无比的圈套。”

甄小苹问道:“这个圈套,对我们有利抑是有害?”

陈仰白道:“当然有利啦!”

甄小苹但白说出心中的意见道:“既然有利,我们就不必伤脑筋啦!”

陈仰白道:“话不是这样说,假设这是一个圈套,目的是消灭许,丁二人,则目的是既达到之后,我们这一部份的力量,便须善为利用,必定可收奇效,因为那位设计诱回许士元、丁天厚的人,事前无法推测我们要多少时间才得手,所以我们这一份力量,包括戒刀头陀在内,定然不予打算使用。但是我们岂可闲着而下助他一臂之力?”

甄小苹温柔地笑一下道:”偏偏你就想得出那么多的道理来,好吧,我们会见了成刀头陀再商量就是。”

她这话说完不久,便已抵达庄院,但见戒刀头陀已比他们早一步到了。

甄小苹也不假手下人,亲自泡冲香茗,以示感激和尊敬之意。

戒刀头陀和他们寒喧了几句之后,便道:“你们两位一定会怀疑那灵鹊阿喜到底飞到哪儿去了,对不对?”

陈仰白颔首道:“正是,还望大师指迷透露。”

戒刀头陀道:“这话说来就长了,简单的说,洒家曾经假扮朱大侠诱敌。”

他向甄小苹瞪了一跟,补充道:“可不是和阮玉娇在一起的那一次。”

甄小苹连忙敛去笑容,装出正正经经的样子。

“智慧门使个手脚,用一头训练过的小黄犬,嗅过洒家气味,其后洒家不管躲到天涯海角,智慧门也将毫不费力的找上门来啦!”

陈仰白道:“既然大师已得知,这便不难解决啦!”

戒刀头陀道:“谁说不是,可是我不久以前,碰上朱大侠,方知原委。朱大侠随即托我来助你们,他说:令师兄紫虚子真人的通灵鸟鹊阿喜,可以很快找到那头小黄犬,并且予以扑杀。”

陈仰白恍然大悟道:“是了,除了朱大侠之外,谁能布置这等不露痕迹的圈套?许士元,了天厚虽然是诡计百出之人,但这一回遭遇惨败,连性命部丢了。”

戒刀头陀不大明白.间道:“你说的是什么圈套?”

陈仰白道:“朱大侠为了使许士元、丁天厚决定全力对付我,深知那许、丁二人,当时只忌惮家师兄,又推测那许、丁二人必有专人跟踪监视我师兄弟,故此叫家师兄远远走开。

果然许,丁二人毫无忌惮,便来捉我。而朱大侠却已请到了大师这等高手赶来维护,许士元,丁天厚一着之差,满盘皆输,终于连性命都赔上了。”

戒刀头陀连连点头,道:“朱大侠的智略武功,字内无双,洒家也深信这种种部署,是出自他的安徘。不过,陈施主你也很了不起,居然能诛除了天厚。老实说,洒家赶到此地,不见你们,那时心中着实担忧呢!”

陈仰白道:“只不知咱们目下该怎么办?”

甄小苹也奋然道:“是啊,我们总不能白白坐在这儿呀!”

戒刀头陀道:“洒家只有赶来相助的任务,这个任务达成以后,也不知该怎样做,咱们何不去找朱大侠?”

陈仰白道:“大师和我们原本是在许。丁二人手下监视网中的,如今许,丁二人一死,蛇无头而不行,这个监视网不攻自破。也就是说,咱们目下已不在智慧门的耳目之中了。”

甄小苹欣然道:“好极了,前一阵子,我老是感到走一步路都被人盯住,心中好不难过。”

戒刀头陀喝了一声,道:“这等情况,果然很有点儿意思,陈施主有何高见?”

陶印白道:“在下窃以为机不可失,咱们这一支力量,若是运用得宜,定可成为极有威力的奇兵。”

戒刀头陀微微动容道:“哦,陈施主的意思,敢是打算出其不意,前去对付智慧国师么?”

陈仰白潇洒的一笑道:“在下正是此意。”

甄小苹失色道:“仰白.我们还是不要过于好高骛远的好。那智慧国师在一般人心目中.还不怎样。但我们这些人却无不知道,他是天下间第一等魔头,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除了朱一涛大侠,谁也惹不起他。”

陈仰白肃然道:“你的话一点儿都不夸张,智慧国师果然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厉害人物,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已经征服了武林所有的家派,不论正邪,那些领袖都不敢碰他。只等到他把朱大侠,还有三仙四佛都打倒之后。那么他就是天下武林的领袖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朱大侠和三仙四佛等高手,为了已身存亡,固然不能不起而抗争。但从另一方面看,这个恶魔若是统治了天下武林,证诸他一些怪异残酷的行径,定必是一场浩劫无疑。”

戒刀头陀和甄小苹都不做声,显然他们都晓得智慧门的许多恶摹,是以对陈仰白的推论,只有同意的份。

陈仰白沉吟了一阵,才又说道:“许士元和丁天厚今日一齐丧命,智慧国师定必料想不到,在下从这一点上,看出了可乘之机。”

戒刀头陀问道:“如何便有可乘之机?”

陈仰白道:“许士元和丁天厚,手下各有人马,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这次两个人同时出现,可见得乃是秦令行事。那智慧国师迄今为止,武林中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虽然不似秘寨的俞百乾那么隐秘,可是也算得上是个神秘人物了。”

戒刀头陀感到兴趣地哦了一声道:“你先谈到许士元、丁天厚一齐出马之举,颇不简单。接着又提及智慧国师行踪神秘,这两点有何关联?”

陈仰白道:“关键就在许士元、丁天厚如何与智慧国师联系?设若智慧国师人人可得而见之,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但他向来罕得露面,则可想而知,连他的门下之人,亦不是随便可以见到的。自然啦,许士元和丁天厚既是他左右手身份,与别的门下又不可一概而论。”

他已解释得很清楚,至少戒刀头陀十分明白.点头沉吟道:“你说的有理,智慧国师可能只有许士元、丁天厚两人能够见到。因此,许。丁二人一死,他们的手下就等如和智慧国师月兑了节啦,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陈仰白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在下认为可资利用的机会,便是在这一点。”

甄小苹含笑望着这两个男人在谈论,尤其是陈仰自秀逸的面上,散发出一种智慧的光辉,使她十分倾心迷醉。

戒刀头陀道:“好,我们不妨就用出其不意的手法。不过,智慧门的手下既是不易获见那老魔头,咱们可能也找不到他呢!”

陈仰白笑一笑道:“我们试试看,谈到我们这一方的弱点……”

戒刀头陀立刻道:“你不露面,咱们就没有弱点了。”

陈仰白道:“但大师独自一人,未免力量单薄些。在下是照事论事,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戒刀头陀道:“这活没说错,那智慧国师久踞京师,手下能人不少,洒家有单刀赴会之胆,可是权衡大局,此举只怕大过鲁莽,一个弄不好,徒然打草惊蛇,弄巧成拙。”

陈仰白道:“这样好不好?我们先返京师,设法尽快查出智慧国师的下落,再作打算如何?”

戒刀头陀站起身道:“好,咱们走。”

他并没有丝毫性急浮躁的样子只不过是个坐言起行之士,做事手法明快而又果断而已。

陈仰白豪气飞扬道:“咱们此去若是见到那老魔头,日后朱大侠得知此事,相信他也不能下佩服咱们。”

戒刀头陀微笑一下,心想:“原来此子武功全失,但仍然雄心万丈,竟然要凭智计和朱一涛轧轧苗头。”

他们一齐出去,这时戒刀头陀已换回僧服,领先一箭之遥。陈仰白和甄小苹各乘一马,并肩缓行。

落日余辉,幻映出满天霞彩,把西面的山峦都染上缤纷彩色。

陈仰白举手遥指着霞彩中的山峦,道:“小苹,暗们了却智慧门这宗公案以后,就隐居到那风景幽丽的地方,例如那边的山中.啸做烟霞,永不踏入人间一步。”

甄小苹欢然道:“啊,那太好了。不过,只要和你在一起,随便住在哪儿,我知觉得一样。”

陈仰白神往地望着头边霞彩中的山影,良久,才把目光投到马背上的女郎。

他看见的是她的恻面,白皙的肌肤,挺秀的鼻子,还有那阑娜的风姿,使他阵阵心醉,但觉自己已沐浴在无限的幸福中。

甄小苹感到他的的的目光,老是盯住自己,当下回眸一笑道:“你心里正在想什么?”

陈仰白道:“想你呀!”

甄小苹道:“是不是不怀好意的想法?”

陈仰白嗯了一声之后道:“那得瞧你的看法了。”

甄小苹道:“你敢不敢告诉我?”’

陈仰白道:“我正在想,像你这样的一个文武全才的绝子,须得用什么手段,方能征服你,永远占有你。”

甄小苹道,“你果然没安着好心眼,为什么要征服人家?”

陈仰白道:“男人喜欢征服这个字眼,你很反对么?”

甄小苹指指自己道:“我?啊,不,我倒是不反对。”

陈仰白笑道:“女人其实才是最狡猾最高明的征服者,只不过表面上装出被征服而已。”

甄小苹道:“哼,你别得寸进尺,人家让一让,你就毫无忌惮的低毁我们女人起来啦!”

陈仰白道:“我说的是老实话,男人最愚蠢了,比方有些人用尽方法,冒着生命危险,攀登高人云霄的险峻山顶。这时候,他仰天欢呼,自以为已经征服了高山,哈,哈,这真是太可笑了。”

甄小苹摇头道:“我不认为可笑,至少他曾经表现了他的勇气毅力,以及他的技巧。这有什么可笑的?”

陈仰白道:“请你再想想看,他把高山暂时踏在脚下,就以为是胜利了。但是这座山峰却永远默默地晒笑这些脆弱的人。山峰千千万万年都那么强大地屹立,而那些曾经以为征服它的人们,都像蟀嚼一般,朝生暮死。”

甄小苹耸耸香肩,不与他争辩。因为这只是观点不同而已,其中并没有绝对的真理可言。

不过她却很喜欢听他这种讽世式的议论,付道:“也许一个人的俗与不俗,就是在这些地方区别的吧?”

他们换个话题,谈谈笑笑,看青已快到京城了。

忽见前面的戒刀头陀,停在路边,和一个人在谈话。

陈仰白道:“小苹,那人不知道是谁,咱们且莫行近。”

他转眼一望,但见路边不远处,一面酒帘迎风招展,便又道:“那地方正好,我们歇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好在戒刀大师一定会回转来通知我们的。”

他们来到酒肆门前下马,甄小苹低声道:“你看见没有,戒刀大师已发出暗号,叫我们在这边等他。”

原来他们出发之时,已规定好几种暗号,是以遥遥一看,便明其意。

肆内一个客人都没有,敢情现在吃晚饭还是稍稍早了一点。

他们在靠庄的座头落座,要了酒菜,无非是卤牛肉、淹鸡腿之类,加上花生米、豆腐干等。

两人只喝了几口白于,甄小苹向陈仰白道:“你不要转眼张望,我感到有一个人在窗外盯着我。”

陈仰白道:“如果是个男人,他不看你才是怪事。”

甄小苹道:“唉,普通人的看法和这个人不同呀!”

陈仰白惕然道:“哦?有什么不同呢?”

甄小苹道:“这个人在窗外两三丈远,可是他的目光,锐利之极,既像是迫近盯看,又像是目光能透过我的衣服似的。”

陈仰白道:“哦?他的目光当真如此锐利?哼,可恶之至,咱们得想十法子收拾他不可。”

甄小苹轻轻道:“小声点儿,人家若是运功查听的话,可以听到你的说话。”

陈仰白道:“他听见就最好不过,如果咱们不是奉命不许惹事,那厮不找咱们,咱们也要去找他麻烦。”

他的声音并不压低,同时还向甄小苹使个眼色。

甄小苹恍然大悟,忖道:“原来他一开始就故意恫吓对方的,他做得很对,我既袕道受制,不能动手,而他又武功有限,不堪高手一击,所以只好唬唬人家了。只不知那人是谁?”

她笑了一声道:“我们虽是奉命不许出手惹事,但如果人家欺负到头上,就可以出手了,对不对?”

陈仰白道:“当然,这样的话,自当别论。”

甄小苹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不是色迷迷的,待我向他抛个媚眼,挑挑眉毛,瞧他敢不敢进来,好不好?”

陈仰白见她十分聪慧,了解自己的意思,心中甚喜。

现在他们之间的对话,句句都是假设敌人听得到而发的,亦等如是诈语一般。

陈仰白道:“你不妨试试,但却不见得每个男人都是色迷迷的。”

甄小苹道:“我试一试就知道了,包你无话可说。”她徐徐转头,望向窗外,却见窗外沓无人影,不觉一怔,道:“咦,那个人不见啦!”

陈仰白笑道:“也许根本没有人。”

甄小苹道:“不会的,那人的目光那么厉害,我的感觉决不会出错。”

陈仰白沉吟道:“假如真有其人的话,便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的头转得太慢,被他及时躲起。二是这个人敢情查听到咱们的说话,是以早一步行开了。”

甄小苹道:“他为何要躲开?莫非真是个色鬼,怕我把他的魂魄勾走吗?”

陈仰白道:“如果正如你所猜测,那就好了。至少单凭你的姿色魅力,就可以制服此人。怕只怕那人功力奇佳,居然能查听到咱们的对话。”

忽见一个人走人酒肆内,往右边座头一坐,便招呼伙汁取酒。

这个人年约六旬,形貌狠琐,衣服也甚是破旧。说话之时,声音显得甚是虚弱。

甄小苹仔细瞧看过这人,向陈仰白道:“决不是这位老人家。”

陈仰白道:“我瞧也不像……”

正在说话,突然一辆大车驶来,停在肆前,车中钻出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接着又有两个少女下车,相偕人店。

甄小苹先看男的,陈仰白先瞧女的,都同时露出惊诧之色。

甄小苹道:“啊,好漂亮。”

陈仰白道:“是呀!”

事实上甄小苹赞的是那个书生,而陈仰白认为漂亮的,却是那两个少女。

那三名年轻男女在另一座落座,接着又进来一个书童打扮的人,亦到他们那边坐下。

陈仰白移开目光,但耳朵却伸长去听。

只听那个书生吩咐酒保,切一盘甭鸡,一盘牛肉,炒些青菜,又来一碗牛肉汤,还要一百个饺子等。

两个少女全不做声,而那书生交待好之后,亦不再说话。

陈仰白压低声者,向甄小苹道:“这几个人好像有点蹊跷。”

甄小苹问道:“什么地方觉得蹊跷?”

陈仰白道:“如果他们是一道出来游玩的,以他们的年纪,自应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才对。”

甄小苹抬头道:“那可不一定,人家可能是正经之人,讲究男女礼教,大家不苟言笑。”

陈仰白道:“如果是礼法很严的人,那个书生就不该和她们坐在一起了。”

甄小苹语塞,微微颔首。

陈仰白又道:“而且你听见了没有?他们点了一百个饺子呢!”

甄小苹道:“人家叫饺子吃也有文章么?”

陈仰白道:“当然啦,他们没有叫酒,只要了四菜一汤和饺子,分明是要填饱肚于。你想想看,此处距城内市街不远,他们如果不是喝酒,为何不到城里用饭?”

经他这么一分析,果然问题丛生,这些年轻男女,来路显然大有古怪。

这时陆续又有几个酒客人肆,这些人虽是先后人来沽酒,但彼此都认得。有两个是小商人模样,四五个庄稼人打扮。

他们显得很热络,酒保及掌柜的都跟他们相熟,所以一望而知他们均是附近居民,不是问题人物。

甄小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书生和两个美女身上,她细加观察之下,发现那书生两眼神光内蕴,话声虽低,但还听得出很有内功底子,音质沉实。

至于那两个关女,更是容易瞧出不是凡俗之人。因为她们的举动优美而不软弱,流盼之际,各有一种动人风韵,亦不是寻常的女孩子所能具有的气质。

至于那个书童,乃是最明显地露出曾经修习过上乘武功的一个。举手投足之间,精力沛然。

陈仰白道:“你瞧出什么苗头没有?”

她摇摇头道:“没有。”

陈仰白道:“以你猜想,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在窗外注视你的人?”

甄小苹道:“都不像,虽然他们都不是俗流。”

陈仰白道:”那么其他的人呢?”

甄小苹目光一转,在那穿着破烂的老者面上扫过,摇头道:“也都不像。”

陈仰白道:“后来才人肆的六个人,你好惊不大注意他们。”

甄小苹道:“他们都是本地人,入概没有问题。”

陈仰白道:“据我所知,智慧门最擅长利用当地人做事。”

她哦了一声,转眼望去。

陈仰白又道:”你已失去观察的机会啦!”

甄小苹一面打量,一面问道:“这话怎说?”

陈仰白道:“人家已落座,最容易掩饰行藏,你应该在他们刚进来之时查看。”

甄小苹道:“我承认你的话有理,只不知你可曾发现什么?”

陈仰白道:“先以那两个小商人为例,他们进来之时,我都盯住他们的表情,那个相貌长得有点奸狡的,一进来,向你和另外两个女的瞧个不停,相貌老实的那个,却规规矩矩望都不敢望你们。”

甄小苹恍然道:“啊,那个好狡的必定有问题啦!”

陈仰白不答,又道:“另外那四个庄稼人,样子都还老实,其中那个双鬓微白的中年汉子,最为老实,因为他人肆之时,也不像其余三人那样,向你们女人瞧看。”

甄小苹笑道:“哼,你们男人的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有时不是在外表上看得出来的。”

陈仰白道,“现下别批评男人,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表情和心思往往背道而驰。”

他沉吟一下,又道:“但按道理说,大凡是正常的男人,遇到女性,总不免会看一看,此举并不意味着有什么邪心在内。”

甄小苹听出一点儿口风道:“你意思是说,这些入当中,那两个不瞧女人的,反而有问题么?”

陈仰白笑道:“当然啦,他们身为男人,又是此肆常客。一旦发现有生客,其中又有女性,怎能不瞧瞧?”

甄小苹不能不承认他的道理,颔首道:“你说的是,除非他们发生了其他问题,例如遭受到悲惨之事,变得全无心情理会周围的情形。”

陈仰白道:“若是如此,则他们其后的表现,一定可以看得出来,对不?”

她点点头。

陈仰白又道:“就算如你说的情形,则这两个人亦是问题人物,只不过他们的问题,与咱们无关而已,换言之,他们的表现极不正常,这就是我的结论。”甄小苹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陈仰白道:“我们什么都不做。”

甄小苹讶追:“这话怎说?”

陈仰白道:“咱们此来京师,打的是攻其无备的主意,也就是说,敌方根本不知咱们会来,那么此地发现了智慧门的人,便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甄小苹怔了一下,才大喜道:“那太好了。”

陈仰白道:“不过咱们可能遭受池鱼之殃就是了。”

甄小苹不禁又泛起愁色道:“那如何是好?”

陈仰白道:“镇静一点儿,我们须得见机行事。”

念头一转,又道:“这样好不好,你略略带着病容,不如索性装病6有人间起,我们说是夫妻,我带你来找一位隐名医师求治。”

甄小苹点头道:“这样说法好极了,我的确感到不大舒服。”

陈仰白道:“你记着,我姓李名栋,你姓陈,名莲姑,咱们往在崇文门外,还有就是……”

他一直说下去,把职业,祖籍以及家中人口等各事,都捏造了一段,一一告知甄小苹。

甄小苹听一遍就牢牢记住了,不过她认为用不着这么罗味,感到陈仰白未免有点儿小心过度了。

一会儿,那俊俏书生和两个美女以及一名书童那一桌已经吃完,吩咐伙计算帐。

那伙计到柜台那边,和掌柜嘀咕了半天,还不曾算出数目。

俊俏书生不耐烦地敲敲桌子,追:“伙汁,帐算好了没有?”

那伙计大声吆喝道:“好啦,好啦,客官请等等……”

甄小苹扶着额角,做出疲惫之态,口中却低低道:“仰白.果然有点儿蹊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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